“公主,我們要不要過去幫忙?”見她滿眼悲愴,鄭浩心有不忍,移動腳步上前,恭敬的行了個禮,“看路程,我們快馬加鞭也要好幾個時辰才能到,同大將軍左右夾擊,拿下佳夢關指日可待!”
“你讓我考慮一下!”水雲落清冷的美目流露出不忍,耳邊腦海全是那撕心裂肺的喊叫聲和震耳欲聾的喊殺聲。
將百姓帶入戰亂之中,因一人之力讓那麼多人受苦,是她不願意看到的,尤其是就算她復國成功,那些百姓還是她的子民。
人家原本生活的安穩和樂,就因爲她的一己之私,害得成千上萬的家庭支離破碎,無數的百姓苦不堪言,她如何對得起父皇?
當年父皇迷戀求仙問道,以至於奸佞把持朝政,纔會有霍離殤揭竿而起,帶着大軍攻入當時皇城的事情。
那,都僅僅是因爲父皇的平庸嗎?
若非奸佞把持朝政,陷害忠良,過安穩日子的百姓,誰願冒着滿門抄斬的危險,加入義軍,直搗皇城?
可,若她不變強,這次失敗再起來又是何年何月?
司宇怎麼辦?
他會不會被皇族的人抓去,做威脅她的人質?
皇族都是殘忍無情的,他會不會被刁難,被毆打,甚至被嚴刑逼供?
“公主……”望着她纖細修長的火紅身影,鄭浩目露焦急,喊殺聲越來越激烈,不遠處的城門口,顯然正在進行着異常慘絕人寰的廝殺。
又有無數的兄弟付出生命,還有無數的百姓家破人亡,更有……
“命令將士們,火速前進,支援風將軍!”豁然轉身,水雲落雙眸閃閃發光,目光堅定的吩咐,“鄭浩,你帶隊,務必在明天午時之前,拿下佳夢關。”
“明白!”鄭浩雙眸閃爍了灼灼神采,號令兵士們迅速正裝,急速前進,但要保證公主的安全,在天亮之前抵達佳夢關,助風烈一臂之力。
……
三日之後,水雲落一襲紅衣,像初嫁的新娘站在懸崖邊,看着漸漸逼近的嚴宏以及如潮水般往山上奔來的士兵,滿眼悲愴。
終究,她還是敗了,就因爲她的婦人之仁,害了那麼多兄弟,也害得繡衣等人被捕、風烈和繡清被困,自己身邊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
三日前翻過佳夢山,直逼佳夢關下,幫助廝殺正酣的風烈奪了佳夢關,但他們都沒想到,危險,近在咫尺。
佳夢關裡面早已人去樓空,她們以爲是百姓被嚴宏安排了轉移,被勝利衝昏了頭腦的他們,忘記了最基本的警惕。
以至於在當天晚上便遇到襲擊,被離國的軍隊堵在城中,大火沖天而起,民房全部燃燒起來,伴隨着爆炸聲將她從夢中驚醒。
那時,她才發現,這一切都是一個計謀,誘她出現的計謀。
她太急於求成,纔會被對方的佯敗迷惑,造成無法挽回的敗局。
但,這完全不是嚴宏的行事作風,爲何……
“落兒公主,你的兵將有的被俘,有的投降,爲了他們,您還是放下兵器,束手就縛吧!”嚴宏目光炯炯,中氣十足的開口,不允許她多想。
“敗了就是敗了,我是不會投降的!”挺直背脊的水雲落站在懸崖邊,望着逐漸涌上來的人羣,嘴角冷冷勾起,“我只可惜不能給我的父母報仇,讓他們九泉之下,也無法安息!”
“你當真不降?”想到太子殿下的交代,嚴宏眯起的眼睛裡閃爍着危險,“落兒公主,我敬重你女中豪傑,巾幗英雄才招攬於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
“敬酒罰酒本公主都不屑於吃,你不過是背信棄義的亂臣賊子,有什麼資格根本公主如此說話?”水雲落柳眉倒豎,傲然立於懸崖邊,火紅的衣角被風吹起,恍若仙人。
“水雲落,我敬重你才叫你一聲公主,現在早已是霍氏天下,水朝在十幾年前就滅亡了,你是亡國公主,還犯上作亂,真正的亂臣賊子是你!”嚴宏花白的鬍子幾乎要翹起來,被她激得老臉通紅,渾身顫抖。
“是我又如何?至少我敢承認,我是爲了給我的父母報仇,爲了他!”水雲落嘴角冷冷一勾,垂眸望着自己修長的玉手,面無表情的啓脣,“你呢?你背信棄義,得了地位、權利又如何?終究不一樣是……”
“夠了,不要再說了!”厲聲打斷她的諷刺,嚴宏大手一揮,身後親兵往左右分開,兩名兵士推着被五花大綁的男子走上前來。
手腕一動拔出腰間長刀,鬍鬚潔白的老將軍眼睛瞪得溜圓,厲聲高喊道,“放下兵器,束手就縛,否則老夫就殺了這他。”
水雲落原本並不在意,但當她看清被綁縛的是霍司宇時,頓時花容失色,輕喊了一聲“宇”,心如刀絞般疼痛。
她終究,還是連累了他!
“怎麼樣?是讓老夫殺了他,還是你乖乖放下兵器,跟我回京,接受皇上的裁決呢?”嚴宏手腕一動,霍司宇脖子上出現猩紅,惡狠狠的威脅着嬌軀顫抖的人兒。
“不,不要傷他!”水雲落臉色蒼白,聲嘶力竭的喊着,“我只是給我的父母報仇,跟他沒有絲毫關係,放了他,我們的事情,我們解決。”
“放了他?公主您在說笑嗎?”嚴宏冷笑,伸手在霍司宇身上點了幾下,將他推到懸崖邊,面目猙獰的威脅道,“我數三聲,你要是不放下兵器,就不要怪我將他推下懸崖……”
“一……”
“二……”
“落兒,不要答應,你只要放下兵器,一切就都完了!”定定的看着身形比在聖都消瘦了許多,也憔悴了許多的人兒,霍司宇心疼的喊着,“落兒,不要……”
“三……”這個字出口,嚴宏抓着綁縛霍司宇繩子的手一動,作勢便要將他推下懸崖,手底下用的勁道卻是截然相反,狠狠的拉着,生怕太子殿下有絲毫閃失。
欲哭無淚的望着面露憂傷,目光相對的男女,他心裡對霍司宇的做法很不贊同。
聯合了風烈,聯合了繡衣,跟所有人保證,會好好待落兒公主,讓她一生無憂,天天快樂,永遠幸福。
暗中卻做這種事情,將她逼迫得逃到懸崖邊不說,還要他來做這個壞人,要試探他在公主心中的份量,至於嗎?
你們都拜天地入洞房了,還玩這種把戲,幼不幼稚?
如果不是心甘情願,她能嫁給你,做你的妻子?
“不要,我答應你!”正思索着,水雲落顫抖的打斷他,失去血色的櫻脣哆嗦着,咬脣望着霍司宇,眼底氤氳了晶瑩的淚花,“對不起,宇,我什麼都可以聽你的,唯獨眼睜睜的看着你有事我卻無能爲力,我做不到!”
“落兒……”沒想到這招逼出這麼真摯的表白,霍司宇看着她蒼白的臉色,正要掙脫繩子上前將她攬入懷中,告訴她真相時,她卻長劍一鬆掉在地上,轉身望着深不見底的懸崖,面露決絕。
“宇,愛上你是我這一生最任性的事情,和你在一起的那段時間,是我最幸福的日子,可惜……”閉上雙眼,水雲落張開雙臂,宛如展翅欲飛的鳳凰,渾身上下透着決絕。
“落兒,你……”震驚的聽着她的告白,霍司宇眼底流露出感動,動容的望着她曼妙的身影,此時只想將她攬入懷中,好好疼惜。
給身後的嚴宏使了個眼色,嚴宏瞭解的頷首,悄悄將綁縛他繩子的結打開,更將他拉離懸崖,到戰士們中間才鬆手。
“嚴宏,我乃水朝公主,金枝玉葉,我可以死,但我不能認輸,更不能投降!”水雲落突然開口,轉過身來看着面色古怪的霍司宇,展顏一笑,蒼白的臉上浮現一抹血色,宛如悽豔絕美的芍藥,美不勝收。
霍司宇正在解繩子,沒想到她突然轉身,動作僵在那裡,呆呆的看着她面帶微笑、嫵媚動人的模樣,心裡升起不祥預感。
她這副模樣,好像在交代後事!
她想做什麼?她不會是……
見她小腳不住往後挪動,而後面是深不見底的懸崖,他冰冷只爲她跳動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想要道明真相又怕刺激到她,只得溫柔輕喚,“落兒,你過來,嚴將軍跟我父是舊識,看在我的面子上,他不會……”
“司宇,我愛你,很愛很愛,從青峰山你救我就愛上了!”嘴角浮現夢幻般的微笑,水雲落右手撫摸着自己平坦的小腹,眼神淒涼而絕美的嚶嚀,“可惜我們註定不能長久,爲了站在高處,爲了不讓皇家因爲我而牽扯到你,我選擇了這條絕路,卻沒想到,還是將你牽扯進來……”
“落兒……”震驚的望着女子纖細柔美的身形,霍司宇黑眸中流露出慟然無聲的震驚,她,她竟然是爲了他,才……
“我是前朝公主,早在十幾年前就該跟隨父皇母妃於地下,是奶孃將我帶出宮,我才偷來了這十幾年,這一生,我愛過、得到過,我圓滿了,只是……”小手撫摸着自己平坦的小腹,水雲落的臉上露出了一絲笑容,看起來是那麼的悽美,又是那麼的讓人心碎。
“只是可惜了我們的孩子,不能見這花花世界,不能親口喚我們爹孃了……宇,到這個時候我還在給你帶來了災難,對不起……”一邊說一邊後退,說完深深望一眼明顯震驚得忘記了反應的男人,她悽然一笑,決絕轉身,閉上雙眼從懸崖上縱身躍下。
父皇,母妃,娘,在地下沒有我陪你們,你們一定很寂寞吧?
不要擔心,我,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