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無恙一低頭,不經意間,脣就擦到了他的臉頰。恍如被電擊過,她怔愣當場。
秦方白沒有動,深邃漆黑的眸子直直的望着她,恍如兩道聚光燈,讓她的臉刷的就滾燙起來。
“你在幹什麼?”秦方白的聲線依然平淡,許是睡了片刻,有一種不易察覺的沙啞,充滿磁性。
蘇無恙心咚咚跳着,連耳根都在發燙,被他的話驚醒,她索性就蹲到了地上,撿了之後半天沒有起來。他的問題,她該怎麼回答?總不好說她是想偷拍他的睡顏上傳到網上吧?
要真這麼回答,估計會被他用眼神殺死。蘇無恙在牀邊對手指,腦子飛速運轉,最後有了主意:“剛剛,你臉上有隻蚊子。”她聲如蚊吶,背對他直起身來,坐回到桌子一旁去,卻是再也不敢看他了。
秦方白半坐起來:“所以,你是拿拍我臉上的蚊子?”
蘇無恙臉燙得越發厲害,支吾道:“想打來着,怕看不清,拿照着。”
“嗯,回頭找醫生看看,怕是有夜盲症,檯燈還亮着呢。”也不直接點破她,倒是和她你來我往的鬥起了嘴。
蘇無恙悔得腸子都青了,撒一個謊,就得用許多個謊來圓,偏偏她圓得漏洞百出,她就不該一時犯花癡。
話說到這裡,她承認不是,不承認也不是,索性就閉了嘴不再回話。秦方白也不再說話,一時室內些微寂靜。
蘇無恙實在受不住這寂靜,因爲剛纔的烏龍,這會兒心還跳得飛快,急於說點什麼來轉移注意力,於是開口:“話說,那會兒天黑着,車站那麼多人,我還戴着面具,你怎麼就認出我來了?”
秦方白索性坐了起來,背靠着牀頭道:“誰一緊張就不停的對手指?還有你那標緻性的帆布鞋,再說,我可沒有夜盲症。”
蘇無恙被他拉回方纔的話題,不好意思的乾咳了兩聲,辯解道:“我哪有緊張?”
秦方白也不再逗她了:“當時怎麼就逞英雄了?”
蘇無恙道:“就是不忍心那麼小的孩子受到傷害,會給她的一輩子造成陰影的。”
“你喜歡孩子?”
“啊?”
“你喜不喜歡孩子?”
“還行吧,孩子挺可愛的。”
“嗯。”秦方白若有所思。
恢復過來的寂靜讓蘇無恙很不適,她連面對他都有點困難,再說,他們倆大半夜的討論喜不喜歡孩子的話題是想鬧哪樣?
她飛快的擡頭掃了他一眼,舔了舔嘴脣道:“你受了傷,需要休息。已經很晚了。”傾身將檯燈關了,室內瞬間陷入黑暗,她深深吸了口氣,再緩緩呼出,才覺得方纔因他而產生的臉燙心跳之症稍稍緩解了些。
蘇無恙不敢再睡着,生怕秦方白又把她抱到牀上去,就那麼胡思亂想到凌晨五點多,天際泛起魚肚白,才敵不住打架的眼皮,合上眼趴了一會兒。
醒來時天已大亮,她躺在一張簡易牀上,鼻間有消毒水的味道,室內還有人走動的聲音,但說話聲卻是有意壓低的,仔細聽,是醫生正在查房,詢問秦方白的情況。
蘇無恙臉熱了一下,立即坐起,將簡易牀摺疊放好,那邊秦方白的目光掃了過來:“醒了?徐玲帶了早餐過來,洗漱完過來趁熱吃。”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她的身上,查房的醫生還帶了幾名實習生,齊刷刷的目光讓她有點難以招架,立即就閃身往洗手間去了。徐玲已經來了,所以她睡的簡易牀也是她帶來的,那又是誰把熟睡的她安置在簡易牀上的?徐玲不一定有那個力氣,那,又是秦方白?
想到秦方白抱她,蘇無恙莫名的又覺得臉燙了起來。
在洗手間磨蹭了一陣,再出來時,醫生走了,倒是石杭明來了,正坐在牀邊和秦方白說話:“厲秣風太狡猾了,我們這邊全城布控,但沒有任何的線索。”
秦方白手指輕叩在牀沿:“江景那邊呢?”
“問過了,同樣沒有。啊,你的意思是,江景有可能隱瞞我們?”石杭明立即起身:“你好好休息。”邊往外走邊撥了電話:“嚴密監控江門的一切動作。”
蘇無恙坐下來吃早餐,不得不說,徐玲這個秘書做得十分到位,不只拿捏着自家老闆的喜好,連她的喜好也拿捏得一清二楚,早餐是中式的,面線糊加了幾樣菜,味道清淡,沒加香蔥。
這邊吃得認真,那邊就聽秦方白道:“替你請過假了,吃過早餐徐玲送你回家,好好休息一天。”
蘇無恙嚥了嘴裡的食物看他:“你的腿……”
“徐玲請的看護已經到了。”秦方白指了指她的嘴角。
蘇無恙粉嫩的小舌微微一卷,粘在嘴角的面線並沒有捲進去。秦方白往牀邊挪了挪,長臂一伸溫暖的指腹就落在了她的嘴角,便又像被燙到了一般,蘇無恙下意識的往後傾。她坐的椅子並無椅背,這一傾就失了平衡,整個人往後仰倒在地上,直磕得後腦發麻。
“你……怎麼樣?”秦方白受傷的腿先觸到地面,眉頭微微皺了一下,見她已經起來,也就沒再伸手去扶,略微嚴肅的看着她:“你,很怕我?”
之前的蘇無恙並不怕他。即便凌安的員工個個都不敢和他對視,蘇無恙卻是敢的。他們那一夜過後,他跟她提議結婚,蘇無恙瞪着一雙杏眼說他玩不起;她從醫院出來之後,試圖刺傷他,更甚至和他講道理;在他的概念裡,蘇無恙是個略有膽識的女人,可這個他認爲略有膽識的女人,在昨晚的事情之後,突然怕起他來了。
蘇無恙揉着發麻的後腦久望着他那張平靜無波的臉,滿腹怨言,他沒事伸手過來做什麼?害得她出糗。
“沒有,我怕你幹嘛?”蘇無恙嘴硬,事實上,昨晚的那個吻之後,如果那也算吻的話,她就整個人都覺得不太好了,不敢直視他,不敢和他靠得太近,但她決不承認這是在怕他。
“我吃好了,先回去了。你自己注意休息。”蘇無恙把東西收進垃圾桶裡,那邊徐玲也跨了進來:“秦老夫人和秦小姐過來了。”
蘇無恙手裡的動作微微一頓,對於秦母,她實在喜歡不起來,正巧手裡沾了些油,下意識就往洗手間去了。
蘇無恙堪堪躲進洗手間,秦母就到了。臉色仍然淡淡的,除了腳步急促顯出她的幾分擔憂之外,其餘並無異樣。倒是跟在身後的秦夢瑤一驚一乍的:“哥,你怎麼了?”
“開車不小心,蹭了一下。”秦方白並不打算把事情的真相告知她們。
這話秦夢瑤或許信,秦母卻是不信的,在牀前坐下後,轉向徐玲:“徐玲,你說,你們總裁怎麼傷的?”
徐玲並不正面回答:“老夫人,秦總稍候有個視頻會議,我去準備資料。”並不等秦母允許,擡頭挺胸越過她們,出了房門。
秦母被徐玲氣得不輕,那邊秦夢瑤安慰道:“媽,你別跟她生氣。就是因爲她這脾氣,到現在都三十三了,還沒男朋友呢。”
“夢瑤!”秦方白道:“扶搖上軌道了?”
秦夢瑤撒嬌:“哪裡那麼快呀?開一家公司有很多東西要辦理的。”
“時間也不短了,年初到現在,大半年了,你如果還不能出成績的話,我就要換人來管理了。”秦方白的話不緊不慢,秦夢瑤撒嬌無效,轉向秦母:“媽,你看哥,對公司員工那副冷麪孔,對家人也這樣。媽,你快管管哥哥。”
秦母說了他兩句,替秦夢瑤說了幾句好話,末了話鋒一轉:“我聽說厲秣風回來了?”
秦夢瑤疑惑的問:“厲秣風是誰?”
沒有人回答她,秦方白知道瞞不住秦母,表情平淡道:“嗯,昨天見了一面。”
秦母莫名就激動了:“你呀你,這麼多年都過去了,你還放不下?當初你爲了她……你現在還要因爲她,讓我白髮人送黑髮人麼?”
秦方白顯得有些煩燥:“沒有那麼嚴重。我現在也不過就傷了腿,住院躺一兩個星期也就恢復了。好了,這醫院味道不好聞,你們早點回去吧。”
秦母並沒有馬上離開,打量着他,苦口婆心的勸:“你要娶蘇無恙,我也讓你娶了。你現在,就不能安份一些?什麼厲秣風,什麼江門,你別再和他們摻合在一起!聽見了嗎?”
“媽!”秦方白聲音冷了幾分:“我自己的事,我有分寸!夢瑤,送媽回去!”
秦夢瑤不知道母親和哥哥在爭論什麼,但見兩人並不愉快,也就沒再瞎摻合,扶着秦母走了。
蘇無恙聽得外面聲音漸漸平息下來,才緩慢的挪了出來,跟秦方白告別:“我先回去了,你中午晚上有特別想吃的,就給家裡打電話。”
秦方白看過來,略微冰冷的眸子讓她有片刻不適,考慮到他纔剛和秦母爭執,蘇無恙也就表示理解,拿了包包就要離開,秦方白叫住了她:“等等!”
“嗯?”她回過頭來,他眼裡有一抹異樣的情愫,看得她心頭一跳,慌忙移開眼去:“什麼事?”
“沒事,你回去吧。”秦方白似乎真的累慘了,靠着微微閉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