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鈺瑜沒有走遠，在門口聽得電話鈴響無人接聽，推門進去，就見韓澤越站在那裡，離電話幾步之遙，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靳鈺瑜上前拿了聽筒，那邊孫遠的聲音響起：“老大，那邊已經在催了。”
靳鈺瑜應了一聲馬上就來掛了電話，便見韓澤越長長的舒了口氣：“走吧。”
不是她打來的，但依着薛元珩對她的心思，只怕這個電話遲早都會來，心底還是堵得慌，晚上多喝了幾杯酒，晚宴還沒散，他就提前回了酒店。
舒景容和薛元珩晚飯後去散步，回來後沒有回薛元珩家，而是徑直回了韓澤越的公寓。
臥室的牀頭櫃上，擺着他們二人的合影，燦爛的笑容，讓她的思念氾濫成災。很多時候苦苦的壓抑，只會讓思念越發沉積，偶一發作，便如洪水決堤。
手機蜂鳴着，爲便於聯繫，一回來就換了手機卡。但除了薛元珩和陸小璐之外，沒有人知道她回國了。
號碼顯示着國際長途，她微皺着眉，掃了一眼顯示屏上的時間22：30，這個點，會是誰打來的？
疑惑着接起，餵了兩聲。那邊無人應答。
舒景容換了英語詢問，那邊仍然沉默一片。她皺了皺眉，將電話掛斷，進了浴室。
電話這頭的男人擰着眉，起身往洗手間去，趴在馬桶邊吐了個天昏地暗，孫遠送他回來後擔心他喝醉要人照顧，洗了個澡就過來了，一進門便聽見劇烈的嘔吐聲，嚇了一大跳。
韓澤越好容易才止住吐，滿頭大汗的坐在馬桶旁的地板上，狼狽而脆弱的擡頭對孫遠說：“她要嫁人了。”
孫遠微微一怔，隨即反應過來他口中的她指代的誰，低嘆了一聲，腹誹了一句：老大，早知今日，何必當初？明明放不下，明明還深愛着，爲什麼非得把人趕到十萬八千里再也回不來才知道後悔？
“舒小姐要嫁人？”孫遠驀地想起來，刑耀天之前讓他送什麼材料過去，要代他們辦理離婚手續，但他一直忘了送過去，也就是說，舒景容和別人去領證的時候，會發現自己還已婚，他現在送資料過去，應該來不及了吧？
好容易聽韓澤越反反覆覆的唸叨着舒景容睡去，孫遠纔給舒景容撥了個電話：“舒小姐，是我，孫遠。”
舒景容皺着眉頭對了一遍顯示屏上的號碼，就在幾個小時前，這個號碼纔給她打過電話。
“這麼晚有什麼事嗎？”近凌晨了，她剛要睡下。
“是這樣，之前老大讓把你們的離婚協議送到天哥的事務所去，讓他代爲辦理手續，但我粗心，一直有樣東西忘了遞交過去，所以……”
舒景容沒反應過來，孫遠不得不挑重點：“所以，舒小姐和老大，你們的婚姻仍然有效。”
舒景容愣了一下，這是她沒有想到的，當初想得太簡單，以爲簽訂了離婚協議，婚姻就無效了。
“聽說舒小姐要再婚了，先恭喜你，不過，領證的事宜，能否往後推一推，我現在就將資料提供給耀天事務所，具體需要多長的時間，我明天和天哥確認之後再給你回覆，您看這樣ok嗎？”
舒景容沒有仔細去聽他的話，滿腦子都還是他的那句，“你們的婚姻仍然有效。”
如果是這樣，事情似乎就簡單了許多。她可以不用和薛元珩結婚，至少目前不用。她可以和韓澤越去領養琳琳，正好琳琳和韓澤越也頗有淵源，他應該會同意。
“孫先生不必着急。”舒景容做出了決定：“你們目前是在新加坡？”
孫遠給了肯定的答覆，舒景容道：“我馬上過去，麻煩你幫我約韓先生，我有件事需要和他當面談。離婚的資料，等我們談完之後再送去不遲。”
孫遠有些呆怔，舒景容已然掛了電話。
次日一早，舒景容去敲薛元珩的門：“薛大哥。”
薛元珩已經起來了，穿一件淺灰色的長袖t恤，手裡端了杯牛奶：“早，進來吃早餐。”
舒景容進去，薛元珩替她布了早餐，讓她坐下來，吃完之後，他有話說。
舒景容不知道他要說什麼，只得乖乖的坐下，吃了早餐。
收拾完東西，薛元珩在她面前坐下：“景容，有件事，我希望你知道。”就是不說，她遲早也會知道的。“你和韓總的婚姻關係，還沒有解除。”
舒景容略感訝然，薛元珩竟然早於她知曉。
“昨天回來的時候，在機場，耀雯同我說的。”薛元珩笑了笑：“你做什麼決定我都接受，也請原諒我的私心，昨天沒有馬上告訴你。”
舒景容看着薛元珩，說不出話來。原本就是她利用他在先，他反倒先道了歉，請求她的原諒。可她在面臨婚姻關係仍然存續的情況下，絕對不可能再和薛元珩去領證，且不說不能，就算能，她內心也不會做此選擇。
“薛大哥，我很感激你。”舒景容道：“我想回新加坡，琳琳的事不能再耽擱，我需要和韓澤越談一談。”
當下立即訂機票，最近一班，是下午五點。現在不過早上八點不到。
“我回家看看吧，畢竟回來一趟。”
“嗯，我去意雋。”
兩人一起出門下樓，沿着小區穿出去，陽光透過高大的樹枝灑下來，斑斑駁駁的。
“就是在這裡，”她指着小區門側的花圃道：“那天你帶我去看燈光表演，回來時就在這裡，突然來了一撥人，拔槍就射。”
回憶起當時的場景，她心有餘悸：“那天韓澤越在樓下等我，他拉着我往那邊躲，把我按在那棵樹下，自己跑了出去。”
薛元珩沒有打斷，舒景容道：“他爲了我，腦袋受了傷，左腿截肢，從此變成殘廢。”
她語氣平淡，平淡的語氣底下，是難掩的情緒：“我想一直陪着他的，哪怕他覺得我煩，哪怕他一直趕我走，我都想死皮賴臉的呆在他身邊。”
“但是……”她哀哀的苦笑了一下：“我媽害得他媽媽自盡，這樣沉重的枷鎖，我們都揹負不起。”
她看向薛元珩，明明滅滅的陽光裡，表情哀傷：“我決定放手，這是對我媽媽當年的行爲最好的救贖。”
“可我放手了，心卻還被他佔得滿滿的。薛大哥，我很抱歉。”舒景容看着薛元珩，覺得自己像個感情騙子，明明什麼都不能給人家，卻還要利用他。如果不是她還處於已婚狀態，爲了琳琳，她這會兒估計已經和他成爲了法律上的夫妻。
幸好，一切都未遲，都還來得及。
“我知道啊。”薛元珩笑：“你不說，我也知道的。你不必說抱歉，景容，未來，讓我陪你一起，好麼？他在你心裡沒關係，我在你身邊就夠了。”
“薛大哥……”
“我不會給你任何壓力，不會要求你結婚，不會要求你對我有同等迴應，就讓我在你身邊，好嗎？”
這樣懇切的語氣，她無從拒絕。
舒宅一派喜慶，距離年關沒剩兩個月了，舒雁容和沈逸的婚期越來越近，舒夢第一次操辦這樣的大喜事，唯恐有任何遺漏，一大早起來就和外公和舒雁容覈對這個覈對那個。
舒景容一回來，幾人都被嚇了一跳。
舒雁容最先反應過來：“回來怎麼也不提前說一聲？”
舒景容說就是回來拿個東西，領養孩子要證件。
舒夢一聽她要領養孩子，吃了一驚，舒雁容在一旁解釋，舒夢聽得景容想要當母親，眼睛溼潤。
“回頭把孩子帶回來，不是，你現在單身怎麼領養孩子？”舒夢抓住了問題的關鍵。
“那邊的政策和國內不太一樣。我已經問過了，可以領養的。”只能唬弄過去了。
聽得她馬上又要過去，舒夢也顧不得追究那麼多，只吩咐阿姨弄好吃的：“在那邊也不知道能不能吃到這些。”
舒景容看着兩鬢略有白髮的舒夢，喉間微澀。
當初得知她害得韓媽媽自盡的消息時，舒景容也曾有過怨恨，恨她做事太不理智，可話說回來，任何一個女人面對丈夫的出軌，只怕都無法鎮靜以待，除非她不愛他，像她當初對陳涵那樣。
“媽……”舒景容喊她，舒夢轉過臉來：“怎麼了？不合胃口？”
舒景容搖頭：“不是，就是離開家，其實還蠻想你們的。”除了珍惜眼前人，她不知道還能做些什麼。
“傻孩子，說的什麼傻話。”舒夢不好意思的笑。經過申華的那麼多事，她對舒雁容姐妹也不再那般嚴苛，多了些慈愛。“你姐的婚期定在臘月二十六，君君學校大約臘月中下旬就放寒假，一放假你就馬上回來，知道了嗎？”
舒雁容拉她：“媽，還有近兩個月呢。”
“我這不是怕她忘了嗎？”
“你們媽媽啊，估計是更年期沒更好。”外公閒閒的開口，引來舒夢的嗔怪，一家人和樂融融。
傍晚的飛機，近子夜到達。舒景容沒有馬上找去酒店，而是先回了住處，她登機前跟孫遠確認過韓澤越的行程，他次日午後能抽出空來，她預備那時候去見他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