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景容離開了,她的淚還落在他的心間,滾燙而炙熱。他閉着眼睛,回憶她的那個問句:“哪一天你想起了,後悔了怎麼辦?”
他狠着心告訴她,他不會,是的,因爲他根本沒有失憶!
病房裡如死一般寂靜,四月的天,春光明媚,一年好景的開端。可是他的“四月天”永遠都不會再明亮。
她給了他期限:兩年!
她還是這般倔強,他鐵了心要放她走,又怎會讓她再接近?
可心還是疼着,喉嚨裡也在翻滾。
他側過身吐了出來,血霧濺在地面上,他面色蒼白,聲音虛弱:“孫遠。”
站在門口看着舒景容離去方向的孫遠聽見喊聲,立即推門進去,一眼看見地板上的淡淡血漬,驚了一跳:“老大。”
“你吩咐下去,不要讓她出現在我五百米範圍內。”說完這句,男人沒有多餘的力氣,頭往一側歪着,沉了過去。
孫遠趕忙找了醫生,查理醫生診斷完後十分惱怒,用英文劈哩啪啦訓了一通,孫遠聽着,頭點如搗蒜。
醫生最看不慣的,是病人的不配合。韓澤越纔剛剛甦醒,就各種耗費精力,他難道不知道,爲了把他救回來,他們花了多少精力嗎?
送走醫生,韓澤越還在沉睡,孫遠嘆了一聲,在幾個人的微信羣裡大致說了情況,喬勁道:“明天的股東大會……”
“不能延期嗎?”孫遠問。
這半個月的拖延都是他們爭取來的,喬勁默了片刻:“老大身體要緊。對了,楊董事那邊你處理妥當了?”
孫遠點頭:“處理好了,明天的股東大會,他應該無法出席了。”
韓澤越晚上醒過來,看見了天邊慘淡的月。他怔怔的出了一會兒神,擡手拭了拭脣角,沒有血漬,孫遠想必被嚇到了。
明天就是股東大會,他必須出席。
被子拉高,他閉上了眼睛,腦海裡仍然浮現出舒景容那雙淚眼,他按鈴叫了護士:“給我一片安眠藥。”
護士糾結了很久,詢問過醫生後,幫他拿了一片。
韓澤越睡了個好覺。
股東大會十點開始,韓澤越的身體狀況,無論如何,醫生都不會同意他離院。
孫遠佈置了一間房間,通過視頻連接的方式,讓韓澤越出席會議。
韓澤越生活尚無法完全自理,孫遠替他換上正裝,他左腿膝蓋上來三分處被截斷,褲子穿上去,孫遠儘量小心的避免着他的傷口,看着空蕩匯的褲管,他心裡一陣難受。
韓澤越拍了拍他:“你的決定是正確的,不要難過,也不要內疚。”
韓澤越當時腦部和腿部中槍,昏迷未醒。舒景容情況也很糟,韓澤越的一應情況,除了孫遠能理智的決定,沒有其他人。
醫生說子彈擊穿動脈進入骨頭,必須截掉止血。孫遠像被架在油鍋上熬,最後還是聽從醫生的意見,替他做出截肢的決定。
孫遠扶他坐在輪椅上,推到臨時會議室,將他安置在辦公桌後,雙腿隱於桌面之下,無人能看見他現在的狀況。
因着昨夜服過安眠藥而睡了一個整覺,韓澤越雖虛弱,但氣色相對前兩天好了些,孫遠請了化妝師過來,替韓澤越稍稍打理了一番,直到整個人看起來與常人無異,他才通知喬勁。
那邊所有人都到齊了,喬勁連了視頻。
韓澤越出現在屏幕裡,瘦了一些,但氣色不錯,尤其那雙墨黑的眸子,帶着十足凌厲的氣勢。
喬勁主持會議,今天的議程,是針對啓思最近遇到的一系列問題,股東對韓澤越這個掌權者進行質疑的。問題一項項提出來,韓澤越輕輕鬆鬆一兩句話就做了回覆。
會議幾乎沒有懸念的結束,韓澤越最後發佈了幾條命令,視頻被切斷。他歪在椅子上,止不住咳了幾聲,孫遠忙將他扶回到病房。
下午舒景容來醫院報到,她知道啓思今天股東大會,下午韓澤越纔有時間。她纔到達十二樓,就被護士小姐攔住:“抱歉舒小姐,這裡是vip病房,沒有患者或患者親屬的同意,您不能進去。”
舒景容怔在原地,昨天離開之前,她就做了決定,兩年的時間,這兩年裡如果他既想不起她也不能愛上她,那麼她放手。但現在是什麼情況?韓澤越根本不給她接近的機會?他這麼不耐煩見到她嗎?
“我是韓太太,昨天才來過的。”舒景容試圖和護士溝通,但沒有效果。
她退到電梯前給孫遠撥電話,那邊很快就接通了,語氣爲難:“嫂子。”
“過來帶我進去。”舒景容難得有這麼強勢的時候。孫遠在那邊頓了頓:“抱歉嫂子,老大上午剛剛開完股東大會,今天一整天都需要好好休息。”
“我就看看,不打擾他。”舒景容語氣弱下來。
“對不起。”孫遠匆匆忙忙掛了電話,把文件重新翻開,朝背對他面窗坐着的男人繼續彙報,被韓澤越打斷:“孫遠,你的稱呼,改一改。”
孫遠收起文件,替舒景容感到委屈,一時沒忍住,抱怨了一句:“老大,真的非這樣不可嗎?你們明明……”
“孫遠!”韓澤越回頭,眼神凌厲,片刻之後重新開口:“從此之後,這個人和我再沒有半點關係!”他朝桌案上的文件袋努了努嘴:“交給刑律師。”
孫遠怔怔的看着,文件袋上赫然寫着“離婚協議”的字樣。
舒景容每次去醫院都被擋回來,自從簽了離婚協議之後,她一面都沒能再見他。
她一直知道韓澤越是個冷面冷心的人,如今的她對他而言,不過是空有韓太太名頭的一個陌生女人而已,他不想被打擾,用了這樣簡單粗暴的方式隔絕和她的接觸,她能怎麼辦呢?
等他出了醫院,一切會好辦得多吧。
舒景容回了意雋。陸小璐接了個外地的案子,案子雖然不大,但客戶要求不少,再加上聖西羅案子的初審已經過了,接下去要製作標書參與投標,兩個案子疊在一起,陸小璐天天都在暴走。
一看到舒景容回來,跟見到救星似的,激動的抱了抱她,將人拉到一邊:“事情怎麼樣了?”
她請了二十多天的假,爲了韓澤越。舒景容擠出一抹笑:“差不多了,沒什麼大礙。”
陸小璐道:“你這段時間一定很辛苦,看看,都瘦成什麼樣兒了。你這麼辛苦還來公司,我真的好感動,這樣,中午我讓阿梅訂餐,我請客。”
舒景容笑着說好,她當甩手掌櫃這麼二十幾天,工作量都加在他們身上,她也需要犒勞大家一番。
陸小璐才交代完,那邊薛元珩從外面回來,一面收了雨傘一面道:“春天還真是孩兒面,說下雨就下雨。”一眼看見舒景容,打了聲招呼:“情況怎麼樣?都還好嗎?”
問的自然是韓澤越,舒景容點頭:“沒有大礙了。那天真是多虧了你。”如果不是薛元珩的幫助,她未必能找到韓澤越,韓澤越當時的情況太過危急,她們再耽閣下去,他活不了。雖然他現在無情,但至少,還活着。
薛元珩抿了抿嘴:“這麼說,你該請我吃飯。”
“那是自然。”舒景容道:“中午我們聚聚。”
因着她的迴歸,需要重新分工。公司上下開了個簡短的會議。
她不在的這段時間,薛元珩拓展業務的速度很快,他們人手緊缺,便又招了幾個人過來,其中兩個是有經驗的策劃,一男一女,榮綿綿和江林,還有兩個男的實習生,鄒宇和廖程,再加一個前臺兼行政阿梅,小型會議室裡也坐得滿滿當當。
陸小璐主持,先是替舒景容和幾位新人做了介紹,之後提到了目前接手的幾個案子。
“聖西羅的案子最早之前是景容的創意,現在景容迴歸,這個案子交由景容主導,鄒宇,你跟着舒總;廈城的那個案子,綿綿和江林負責;下個月食品展的策劃,廖程你跟着我。”陸小璐作爲領導者,雷厲風行。
“有問題嗎?”環顧了一圈,視線落在舒景容身上,後者點頭:“我ok。”
“好的,那我們……”
“我有問題。”薛元珩舉了手,“我這邊沒有負責的案子。”
陸小璐道:“你的業務是拓展市場和協助,那,這樣,聖西羅的案子跨度比較長,你協助景容。”
“還有問題嗎?”
“沒有了。”異口同聲。
“那,散會之前宣佈一下,中午我們聚餐!”
“耶!”幾個新入職的都是年輕人,二十二到二十五六歲之間,一聽說聚餐都興奮起來,陸小璐敲了敲桌子:“工作工作!”
衆人吐了吐舌做個鬼臉,回了各自座位。
陸小璐和舒景容交接,大致說了案子的進度:“初審是沒有問題了,接下來是複審,有好幾家業內知名的公司都進了,比如啓思、橙子等等,不過,你也不要有壓力,我們全力以赴就好。”
舒景容點頭,回了座位,指尖轉着筆,也就是說,她會和啓思廣告的人碰面,到時她和人打好關係再接近韓澤越,也算是一種途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