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沈老爺子上了年紀,雖然有心和沈毅多說話,但精神不濟。在琳姨的勸說下去睡了。我和沈毅睡在他以前的房間裡,在東苑的天井後頭。
沈毅剛一踏進屋子,整個人都愣住了,我沒來過沈府,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他眼裡劃過一絲訝異的神色,沉默地走進屋子裡,觀察着房間裡的陳設,就就沒說話------
夜晚我們倆都不約而同地失眠了,好像擇牀般,換了地兒怎麼也睡不着。沈毅摟我在懷裡,感慨地說,“碧微,你知道麼?這房間和我走的時候一模一樣,就連茶具擺放的位置都沒變過------爹這些年,終歸是惦記着我的。”
我依偎在他胸膛,“可憐天下父母心,哪家父母是不愛子女的?這些年,終究是你太拗了。爹年紀也大了,以後你要常回來看看,陪老人家說說話也是好的,我看他今天看你的眼神雖然剋制,但是掩蓋不掉慈愛。”
沈毅點頭,“就我一人回來?你做兒媳婦的,更應該時常回來。我軍務忙,全靠夫人盡孝了。”
聞言,我只覺得鼻子發酸,我和沈毅的路還不知道能走多遠呢,今夜營救紀書眉的行動非常成功,不日他們便可以相見了,沈毅見了舊愛。該置我這新歡與何地呢?
我不知道。
“怎麼了?好端端的怎麼哭了?”眼淚不知不覺流到沈毅胸口,他撫摸着我的臉蛋,擦去淚痕,憐惜道,“我那句話說錯了麼?”
我連忙搖頭,忍着內心的酸澀假裝笑道,“沒事兒,就是忽然感慨了------”
“哈哈哈哈哈哈,一向大大咧咧風風火火的你還能感慨?”沈毅取笑我說,“來。我好好瞅瞅這小花貓的模樣。”
“你討厭!”我嬌嗔道,“沈叔叔。你可別得寸進尺,我好不容易溫柔相對,別逼我揍你喲。”
沈毅曖昧地在我耳邊說了句,“你難得溫柔,我可不能錯過------春宵苦短。”
“沈叔叔,您這可是老牛吃嫩草,佔我便宜!”我雙手輕輕卷拳頭,砸在沈亦裸露的胸口,那精壯結實的肌肉富有彈性,散發着一股屬於男性的味道。
沈毅一下子翻身將我壓在身下,伸手去解開我寢衣的盤扣,大手攀上胸前的柔軟握住,他靠着我的脖子,親親吻着,一股股溫熱的氣息撲在脖子上,癢癢的,麻麻的,引得我渾身不由地顫抖。
“淘氣!所謂老當益壯,等會兒你就知道了。”
一夜春宵勝千金。
第二天我和沈毅都起晚了,剛剛下牀,便有小丫頭端着水盆毛巾進門來,我在將軍府經常睡懶覺沒覺得有什麼,可在老宅子裡起晚了,總覺得不好意思。我窩在被窩裡不想出來見人,有小丫頭打趣說,“大少奶奶快起來,三太太已經派人來看過幾次了,見您和大少爺睡得好,就沒喊你們。這會子廳堂的早餐怕是已經擺好了,就等大少爺和大少奶奶過去了!”
我這才拉開蒙着腦袋的被子,瞪着大眼睛看沈毅,沈毅揚眉一笑,揭開被子將我拉起來,“醜媳婦見公婆,不該睡懶覺的。”
“這能怪我?還不是你昨晚上------”話說到一半,我忽然發現不對勁,有丫頭在,這事兒可不能隨便說,便住了嘴,可沈毅已經聽明白我的意思,故意逗我說,“昨晚上我怎麼了?你倒是說呀?”
“你!”我氣急,拎起牀上的枕頭往沈毅身上砸,撅嘴道,“你怎麼了你自己清楚!”
“哈哈哈哈哈哈------趕緊起來了,別叫丫頭們笑話了。”沈毅求饒道,“是我錯了,不該讓夫人勞累。”
“你!”我真的要被氣死了------
沈毅話說得這麼赤裸裸,惹人遐想,那丫頭們一個個精明得跟猴子似地,能聽不懂麼?雖說不敢明目張膽地笑,但捂着嘴偷笑不更叫我難堪麼?
真是丟臉丟到家了!
洗漱完畢後,我還不樂意待見沈毅,但因爲要去老爺子面前行禮,我只好忍住心裡的脾氣,將手擱到沈毅手心裡,威脅地說,“看我回去怎麼收拾你!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沈毅更是嬉皮笑臉沒個正經的樣兒,“全憑夫人處置------”
這耍滑頭無奈的模樣,哪兒還有威嚴冷峻的將軍模樣?簡直悶騷!
我挽着沈毅的胳膊走到飯廳,大家都到?了,沈老爺子坐在上方,身邊分別是紀曼柔和琳姨,席間談笑有加,氣氛十分融洽。
席間常遠匆匆趕來,但礙於人多,他站在廳堂外頭望着沈毅,似有要是稟告,沈毅和他對了個眼神兒,便擱下碗筷對老爺子道,“爹,琳姨,我吃好了,你們慢慢吃,我先去處理些事情。”
沈老爺子淡淡“嗯”了一身,沈毅起身離開,不一會兒便看不到身影。我不放心,看常遠着急的樣子,應該是急事,便尋了理由放下碗筷跟着出去,尋沈毅去了。
他們並不在花園,我問了幾個下人才知道,沈毅去西廂房了,等我找過去,只聽見沈毅大發雷霆,屋子裡摔東西的聲音哐當哐當的,還有瓷器碎掉的聲音。
“怎麼現在纔來告訴我?!”
“將軍,我們也是今早才接到的情報------昨夜裡將士們喝了點酒,全都倒下了,早上醒來一看,結果糧草全被燒光了------”常遠怯怯地說,“他們不敢怠慢,立即彙報過來了。”
沈毅怒道,“喝酒?誰允許他們喝酒的?!守糧食任務如此關鍵,竟然給我喝酒?喝了多少還能醉得不省人事?!”
“將軍,他們說沒喝多少,您知道的,行軍打仗,喝酒不過是暖暖身子,怎麼可能喝得酩酊大醉,這其中一定有問題------屬下是想,酒中是不是被人摻了些東西?”常遠緊緊分析說。
沈毅沉默了一會兒,冷冷道,“去查清楚究竟是怎麼回事!如果是酒裡有問題,那我們的人力一定有內奸,一定要把這個人給我找出來!找不出來,讓他們提頭來見!”
“是!將軍!”常遠立正了說。說完,常遠踏着正步邁出房門,見我站在外頭,有些驚訝,“夫人,您怎麼在這兒------”
“沒事兒,你下去吧。”
“是,夫人。”
我踏進房門時,只看到沈毅怒氣衝衝的背影,他一身長袍負手而立站在長案前,背對着我,寬闊的肩膀上彷彿揹着千萬斤重擔,將他的肩膀往下壓了。地上躺着許許多多的碎片,是長案上的一個陶瓷花瓶碎了。
望着沈毅的背影,莫名地,我眼眶紅了,心裡頭泛起一陣酸味。
“你還好吧?”我走上前去,輕輕拍掉他肩膀上的灰塵。
他立直了身子,明明是很訝異很憤怒,轉過身來的那一刻卻對我笑了笑,但笑容裡有掩藏不住的憂心忡忡。他長長地舒了一口氣,“沒事,就是軍營裡出了點事情。”
“我剛纔都聽見了------”我清楚,沈毅是在故作鎮定,不想讓我操心多餘的事兒,但這種時候,我不可能置若罔聞。我拉着他的手,坐到圓木桌前,給他倒了一杯茶水在面前,安慰道,“事情來得急,誰也料想不到,你別太生氣,當下最重要的是怎麼去補上被燒掉的糧草。行軍打仗,糧草是重中之重,敵人費盡心機對付你,從糧草中下手,必定是有預謀的,以最快的速度補上,不給人可乘之機。”
“這些我自然是知道了。”沈毅無聲地將杯中的茶全部喝光了,將杯子重重地放在桌子上,惆悵地說,“這事兒難就難在,該怎麼補上被燒燬的糧草?先前徵收的糧食,都是百姓們交上來的,現在不是豐收季節,若是我在徵糧食稅,可不就是搜刮民脂民膏麼?我這跟嶽子陽有什麼區別?現在是冬天,各家各戶都留着糧食過年,我怎麼好------”
原來沈毅擔心的是這個,我心裡暗暗愈加佩服他了,凡事以民爲先,古往今來,能做到如此的人並不多。我握緊了他的手,“我們一起想辦法。”木夾引才。
沈毅反手握住我的手,恨恨道,“一定是嶽子陽乾的!他怕我打過平城去沒了他的天下!哼!嶽子陽一介莽夫,只會做些下三濫的勾當,有本事和我正面開戰!這孫子分明就是怕了我,纔會在背後使些陰招!”
“小人得志,難免的。可這嶽子陽也是有腦袋的,不然怎麼會想到這招。事先藥暈了將士們,一把火燒了神不知鬼不覺。他行事,也不算魯莽,你往後要多留心幾分------”我說。
沈毅忽然眸子一沉,看着茶盞上的青花瓷花紋,若有所思。
“不對,有人在背後給嶽子陽出謀劃策,他一個土包子想不出來這樣的法子!我和他對峙一年多,他向來蠢笨,除了一身的蠻力和不怕死的衝勁兒,卻是一點兒頭腦也沒有!”沈毅猛地拍了拍桌子,怒道,“更何況,我們糧草存放的地方向來沒幾個人清楚,隱秘得很,他一舉燒燬,肯定有人在背後指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