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初雲可謂是巴不得了,每日就陪着南景玉螢說說看,賞賞花,日子倒也是過的優哉遊哉的。
只是隨着日子一天天過去了,太醫每日來問診的時候臉色卻是不大好看了。
這一日孫太醫又來請安了,細細給顧初雲敷上了藥,才試探道:“雲貴妃娘娘,臣有句話不知道當講不當講。”
“孫太醫有什麼話但說無妨!”顧初雲心裡已經有了準備。
孫太醫斟酌了好一會,才緩緩說道:“還請雲貴妃娘娘恕臣才疏學淺,怕是醫不好您手上的疤痕了!”
“什麼?”還未等顧初雲開口說話,一旁的玉螢就已經着急了,揚聲道:“孫太醫,難道連您都醫不好我們家娘娘手上的疤嗎?您不是太醫院院判嗎?怎麼會醫不好?是不是您在騙我們?”
說着說着,她那語調是越來越高了,隱隱帶着幾分逼迫的意味來。
顧初雲卻是忍不住說道:“玉螢,你暫且聽孫太醫把話說完!”
孫太醫擦了把額頭上的冷汗,才鄭重說道:“這燙傷向來難以根治,就算是臣用了最好的燙傷膏藥,就算是娘娘這傷口上纏上了紗布,平日裡若是磕着碰着了,碰過了手上的水泡,一樣會留下疤痕的……不過娘娘放心,就算是真的留下了疤痕,那疤痕也不會太過於明顯!”畢竟皇上和太后娘娘都放話了,一定要用最好的藥!
顧初雲笑了笑,將手伸出了出去,含笑道:“孫太醫上藥罷!當初我就已經做好了最壞的打算,好在就算是落了疤,也不至於太明顯。”
今兒是她最後一次上藥了,藉着孫太醫上藥的時候,她隱隱看到自己手上的疤痕像是淡淡的胎記似的,雖不深,但一眼看去,就能夠看得清清楚楚。
孫太醫這才小心翼翼給她上了藥。
到了最後,顧初雲看了看自己纏滿了紗布的手,含笑道:“這段時間多謝孫太醫了,您費心了。”
孫太醫心中的惴惴不安頓時就變成了自責。
可不管怎麼自責,他的醫術總是有限的,能夠做到這樣已經是盡力了。
一時間這雲貴妃手上落了疤的消息像是長了翅膀似的,飛遍了六宮之中的每個角落,悲傷倒是沒幾個人悲傷,這高興的人卻不知道有多少。
就連朝堂之上勸誡的帖子都少了不少,若顧初雲真的要妖妃的話,哪裡會手上落疤?
謝七爺自然也聽到了這些話。
等着坐上軟轎回到謝府的時候,多少都有些心不在焉的。
長平捧着一本小冊子進來,輕聲道:“七爺,這是太后娘娘爲您選的幾個人,您要不要看一看?”
這段時間,太后娘娘幾乎將京城之中未出嫁的姑娘都挑了一遍過來,挑挑揀揀,最後才選出十多個人來,可最滿意還是要數英國公府大姑娘程婉秋了。
謝七爺衝着他擺了擺手,淡淡道:“拿下去罷!”
若換成了別的事兒,長平應了一聲也就下去了,可這件事太后娘娘可囑託過,不能再拖下去了,“七爺,可太后娘娘那邊……”
“太后娘娘那邊我自會交代!”說着,謝七爺擡頭看了長平一眼,頗有些不悅道:“你自小是跟着我長大的,還是跟着太后娘娘長大的?”
長平乃是謝七爺收養的棄嬰,三歲送到武當山學武,十五歲學成歸來,更是謝七爺的暗衛,如今跟在謝七爺身邊已經有些年頭了,既是暗衛,除了謝七爺身邊的親近之人,甚少有人知道他的存在,平日裡更是來無影去無蹤的!
誰知道長平卻跪了下來,一字一頓說道:“七爺的收養知恩,我沒齒難忘,可太后娘娘這話實在的甚有道理,謝府內宅上下不可一日無主,就算是您不爲了自己着想……”
只是還未等他的話說完,素來好脾氣的謝七爺卻是“啪”的一聲將手中的狼毫筆擲在桌上,臉上難得有了隱隱怒色,“我的事情我自己會操心的,至於太后娘娘那邊也不需要你回話,我自有主意。”
這些日子太后娘娘在他跟前是好話孬話都說盡了,就差一道懿旨賜婚下來,可誰知道謝七爺只說就算是太后娘娘賜婚,若是他不滿意,那姑娘娶進門了,他一樣是碰都不會碰的,前頭有一個章氏在,兩人形同陌路過了這麼些年,實在不想重蹈覆轍了。
當時他說出這話來,着實將太后娘娘氣的夠嗆,可她是與謝七爺一道長大的,謝七爺是個什麼性子,她是最清楚不過……更合適當年叫他娶章氏,的確是委屈了他!
如此一來,太后娘娘甚至將心中最滿意的英國公府嫡出大姑娘程婉秋都拋到了一邊,更是列了單子出來,說只要是謝七爺瞧中了,都可以娶回來,哪曾想過,謝七爺卻是一個都瞧不中!
長平的嘴巴動了動,可話到了嘴邊,實在是不曉得怎麼說,只能跪了下來,重重磕了一個頭,“七爺,我跟在您身邊也已經有些年頭了,更是曉得您對我恩重如山,有些話,若是今兒不說,我這心裡實在是不痛快。”
謝七爺看着他,不怒而威,“長平,我知道你要說什麼,不用說了。”
“今日我一定要說,哪怕是死,也要說!”長平臉上帶着倔強,直直看着謝七爺的眼睛,一點都不怯,“這些日子從您對雲貴妃娘娘的態度來看,怕您是瞧中了雲貴妃娘娘,我跟在您身邊,何曾見過您對誰人如此用心過?只是七爺,雲貴妃娘娘乃是皇上的貴妃,若論輩分,叫您一聲舅舅也不爲過。”
說着,他更是頓了頓,微微揚聲道:“若是這種事被旁人知曉了,不僅是雲貴妃娘娘,就連您的名聲也一併毀了……”
謝七爺臉上未有任何表情,可跪在地下的長平卻知道,若七爺生氣了,不僅臉上看不出什麼來,反倒是格外平靜。
見着長平沒說話了,謝七爺的眉頭卻是挑了挑,道:“說完了?說完了就出去罷!”
“七爺!”長平的聲音又高了幾分。
謝七爺卻是將手中的摺子丟在了他跟前,厲聲道:“我說出去!”
長平那如鐵打的身子卻是動也未動,只說道:“還請七爺三思啊,就算皇位上的那個是傻子,毫無實權,可他到底也是皇上,若是這種事叫汪世勤他們知道了,莫說是七爺完了,只怕就連太后娘娘也得跟着遭殃!七爺您也知道,這汪世勤如今已經是將您視爲了眼中釘肉中刺,但凡是找到一點差錯都不會放過您的。”
謝七爺嘴角噙着冷笑,“那你倒是告訴我,依照你們的意思,我該娶誰爲妻?是英國公府的姑娘?還是何閣老家的小孫女?”
長平還是第一次瞧見這個樣子的七爺,哪怕在老夫人和夫人去世之後,七爺臉上也只是布着淡淡的哀愁,而不是像現在滿臉冷意。
“怎麼?說不出來了?方纔你不是很能說嗎?”謝七爺當真是生氣了,要知道從小到大他可是將長平當成了親弟弟一般養着,如今還是頭一次與他說重話,“我知道你是爲我好,難道在你的眼中,我就是這樣沒有分寸的人?覬覦皇上的妃嬪,這種話也就你敢說出口了?”
長平的嘴巴動了動,可話到了嘴邊卻道:“可我看七爺對雲貴妃娘娘實在是不一般,而且您素來和顧大人素來沒有什麼交情,爲何要一而再再而三幫助雲貴妃娘娘?七爺可莫要與我說這是巧合,當初您在御花園中救下了雲貴妃娘娘,又在深夜親自送雲貴妃娘娘回去,更是幫着雲貴妃娘娘找她身邊的宮女……”
“有意如何?無意又如何?”謝七爺行至長平身邊,只冷冷看了他一眼,擡腳就走出去了。
長平卻是在書房之中硬生生跪了一夜,就連到了第二天早上還是沒人來叫他起來。
而謝七爺也是在房裡坐了一夜。
饒是這般,第二天他還是派人將那上等的去疤膏送到了延禧宮,不過這去疤膏只是派人偷偷放在延禧宮門口的,下頭更是壓着一塊巴掌大的宣紙——祛疤。
當南景將這東西拿到顧初雲手中的時候,顧初雲卻是翻來覆去看了半天,“……你可問了,這延禧宮上下沒一人看到這膏藥是從哪兒來的?”
南景點了點頭,道:“奴婢已經問過了,那灑掃的宮女是在門口打掃不假,只是她說不過是剛轉了個身的功夫,就見着這膏藥擱在門口了,奴婢原本是想將這膏藥給丟了去的,想了又想,還是拿進來給娘娘瞧一瞧的好!”
這幾日因爲顧初雲手上的疤,延禧宮上下都跟着着急起來,什麼法子都試過了,就差請神婆過來了,如今一見着這膏藥,也不管到底是真還是假,先拿進來再說。
顧初雲細細瞧着這小白瓷瓶,乃是用上等的官窯所燒製而成的,尋常人怕是得不到這東西的,只是正因爲東西珍貴,所以才更要小心,防止有人給她下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