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件事略出乎了顧初雲的意料之外,太后娘娘竟能忍得了皇后娘娘在皇上身邊安插人,更沒有想到,太后娘娘處理這件事竟絲毫沒有避忌着她,心裡雖有感激,但更多的卻是惴惴不安。
在所有人面前,太后娘娘一直都是以仁厚的形象示人,對待後宮中所有的妃嬪,她一向都是一視同仁的,但是這並不代表她對所有人都相信,在後宮中,輕易相信旁人的人要麼是傻子,要麼就早已經是死人了。
顧初雲忽然感覺心裡有一陣寒冷,不禁擡起頭看向太后娘娘,卻正好看見太后娘娘也朝着她看了過去,一向慈愛的眸子裡帶着淡淡的欣賞。
見着顧初雲如此驚愕的神色,太后娘娘不過是淡淡笑了笑,才道:“雲貴妃,你放心,哀家素來不喜歡後宮之中鬧得是雞飛狗跳,想着你近來的舉措,也是有所耳聞,相信你也不是個喜歡亂嚼舌根子的人,所以這纔沒有防着你的。”
後宮之中的權衡之術,她比任何人都清楚,如今皇后娘娘在皇上身邊安插了個秋憐,那她自然就有必要好好擡一擡這雲貴妃了,“不是哀家姑息皇后這樣做,只是在哀家看來這後宮之中的安寧纔是最重要的,只要你在爲皇上着想,不謀害旁人的前提下,用些小心思小計謀,哀家不會與她一般計較,這後宮之中,若真的要錙銖必較,只怕留在皇上身邊的人掰着指頭就能數過來了。”
顧初雲愣了愣,有些聽不懂這話的意思了,“太后娘娘,您爲何要這樣說?”
太后娘娘卻是緩緩搖頭,無奈道:“雲貴妃,哀家在這後宮裡爬摸滾打這麼些年,也就與你說說實話罷,在這後宮之中,多的是各種想要攀龍附鳳的人,他們想要的無非是那錦衣玉食的生活,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榮耀,又有幾個人是真心愛皇上的了?”
“皇上是個什麼境況,哀家嘴上雖不說,但心裡比誰都明白,好在皇上是個不曉得人事的,若知道這平日裡一個個對他笑語晏晏的人,心裡只想着巴結他,討好他,這心裡還不知道怎麼難過了。”
顧初雲的嘴巴動了動,可不曉得該如何接話,是啊,若她能夠選擇的話,又會不會選擇呆在皇上身邊了?
想了想,如今的她只能委婉說道:“太后娘娘可別這樣想,皇上乃是大晏朝的皇上,臣妾自然會真心對皇上的……”
太后娘娘瞥了她一眼,眼中精光閃了閃,淡淡道:“雲貴妃,你這話可是真心的?”
顧初雲起身,正色道:“臣妾所言字字句句皆是真心。”
她對皇上雖無男女之情,但在心底裡卻一直將皇上當成自己的弟弟似的,縱然在大晏朝,皇上略比他大上幾歲,可不論是論心智,還是論經歷,她都比皇上強上許多,更何況,皇上是真心待她的,她不是看不出來。
“那就好,還請雲貴妃記得今日所說的話,日後切莫做出對皇上不敬的事情來。”太后娘娘滿意的點了點頭,看了眼正襟危坐的顧初雲,卻是忍不住笑了出來,“雲貴妃,你不必這般緊張,哀家也不過是與你閒聊一二罷了,看你這樣子,好像哀家是會吃人的老虎似的。”
就連顧初雲都忍不住笑了起來,道:“若太后娘娘是會吃人的老虎,那臣妾該成了什麼?只怕就是那妖怪了……方纔臣妾雖有些不明白太后娘娘的意圖,如今細細一想,卻好像有些明白了,皇后娘娘乃是一國之母,想必皇后娘娘這樣做自然是有她的道理的。”
皇后娘娘不僅僅只是一國之母,身後還揹負着整個汪家的榮耀和前景,如今皇后娘娘不得皇上的心,這乃是闔宮皆知的事,若再不作出什麼拉攏皇上的事情來,只怕汪家那邊都不好交代了。
太后娘娘微微點頭,“你明白就好,雲貴妃當真是個聰慧人。”
說着,她略頓了一頓,才道:“既然這樣,那哀家也就不瞞着你了,如今皇上膝下子嗣空缺,哀家實在是放心不下,如今只想着儘快讓後宮的妃嬪有孕,皇后更是列了幾個合適的人選出來,這其中,並沒有你。”
顧初雲只微微一笑,並沒有多言。
太后娘娘直勾勾看着顧初雲,徑直問道:“雲貴妃,難道你就不好奇嗎?這皇后沒有要你侍寢的意思也就罷了,哀家竟也沒有出言反對?”
這些日子她一直在暗中觀察顧初雲,越來越覺得這顧初雲乃是個可以制衡皇后娘娘的人選,所以如今言語之中也就帶着幾分提點的意思了。
“臣妾……臣妾愚鈍,還請太后娘娘明示。”顧初雲略有些不好意思了,心中卻是忍不住尋思着,皇上這樣子,該如何與妃嬪圓房?
太后娘娘自嘲一笑,不緊不慢說道:“皇上是喜歡你的,這六宮之中想必不是傻子,都是能夠看出來的,只是皇后不喜於你,這也是六宮之中衆人皆知的事情,皇后那人好面子,就算是不喜歡你,卻也不會做的太過,只能在些小事上暗中使絆子,至於哀家姑息皇后這樣做,也自然有哀家的道理,你可明白?”
顧初雲覺得她有點明白,但細細一想,可又不明白了,這皇宮之中向來不是皇上說了算嗎?就算皇上是個癡傻兒,可也該太后娘娘說了算纔是,可如今看來,這後宮之中看似是事事由着太后娘娘決斷,可實際上卻並非如此。
那太后娘娘爲何要這樣顧忌皇后娘娘?難道是因爲自己不是皇上生母的緣故?可還想那個也不盡然如此,一個孝字蓋下來,就算是太后娘娘做錯了事兒,皇后娘娘也得孝着敬着,若不然這羣臣的摺子呈上來都能將皇后娘娘壓死了。
更何況,這謝家也是大晏朝的百年大家,論起底蘊來,哪裡有忌憚汪家的道理……這,這實在是有些說不過去了,雖然對於自己不能侍寢的結果,她很是滿意,但還是想要弄清楚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太后娘娘苦笑一聲,緩緩訴說起當年的往事來了,“哀家知道你有點不明白,想必你是知道皇后乃是皇上的表妹,汪大人更是皇上的親舅舅,當年皇上生母進宮之後因有蘭貴妃在,所以一直入不得先皇的眼睛,再加上她出身微寒,進宮好幾年了,也只遠遠見過皇上幾面,機緣巧合之下,皇上夜裡散步走到了皇上生母的院子,在那兒歇息了一夜,這纔有了皇上。”
“可蘭貴妃是何許人?哪裡會容忍別的妃嬪生下皇上的孩子來?自然是想方設法想要除掉皇上母子,也不知道是不是老天照應,在先皇后和哀家的照拂之下,皇上總算是平平安安落地了,只是可憐皇上生母在生產那日就因爲難產,身子受到了虧損,從那之後一直纏綿病榻。”
“先皇得了皇上,自然是歡喜的很,也未將這件事放在心上,後來那蘭貴妃膽子倒是愈發大了,害死了皇上生母,更是害的皇上變成了個癡傻兒,皇上這才忍痛處置了蘭貴妃,可到底顧念着之前的情分,只對外說蘭貴妃病故而亡,依舊保留了她的封號,可先皇心底卻是對汪家,對皇上愧疚,更是不止一次對哀家說,一看到皇上,就心痛難忍,屢次提拔了汪世勤的官位,私底下更是許諾過汪世勤會保汪家永世富貴的話。”
回想起當年的往事,太后娘娘眼眸之中泛着些許蒼涼的神色,想當初蘭貴妃在世,就連她都受到了許多刁難,“就連先皇在臨終前病重的時候都曾囑咐過哀家,要愛家好好照拂汪家,照拂皇后,這話,哀家一刻都未曾忘記過。”
只是可惜了皇后娘娘和汪世勤膽子越來越大,胃口也越來越大,到了如今,她實在是不能熟視無睹,明面上依舊放縱皇后娘娘和汪世勤爲所欲爲,可暗地裡已經細細籌劃起來,要不然呢,今日她也就不會與顧初雲說這些話了。
頓時,屋子裡裡安靜的像是沒有人存在一般,只聽得見外面的微風吹動樹枝,拍打在窗戶上的輕微響聲。
過了許久,太后娘娘才輕聲說道:“可照拂不代表縱容皇后所做的一切,哀家知道皇上是喜歡你的,哀家也是心疼你的,所以這段時間你且好好休養生息,等你的身子徹徹底底養好了,哀家這兒自有打算。”
什麼?
顧初雲卻是有些聽不懂這話了,太后娘娘這是要拉攏她的意思?要用她來制衡皇后娘娘?
心中猛地一驚,她慌忙開口:“多謝太后娘娘厚愛,只是臣妾不想與皇后娘娘鬧得太過僵持,臣妾這些日子又是中毒,又是宮裡頭死了人,實在不想再折騰了,只想安穩度日,好好侍奉皇上,侍奉太后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