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初雲回過頭來,深深地看了采薇姑姑一眼,她眼中滿滿的都是驚愕,一點都不像是裝出來的,“是的,昨晚上我接到了來信,說是玉螢的病已經好的差不多了,只是身子有些發虛,昨夜我也是好好想了想,她從小就跟我一起長大,如今她病了,我將她一人丟在莊子上,我實在是有些於心不忍,更何況,莊子上的人也說她這病不會傳染人,索性就挪到宮裡頭來好好養着。”
采薇姑姑臉上也泛了幾分歡喜的神色來,唸了幾句阿彌陀佛老天爺保佑的話,才道:“那就是最好不過了,這些日子玉螢不在,連奴婢都覺得這延禧宮裡像是缺了什麼少了什麼似的,後來細細一想,是沒有玉螢那大嗓門的說話聲,還有她那大咧咧的笑聲,莫說是奴婢了,這延禧宮上下誰不掛念着玉螢?”
說着,她那眼角眉梢的笑更是怎麼都止不住,“玉螢何時回來?娘娘得了準信可得告訴奴婢一聲,奴婢吩咐小廚房將那烏雞湯鯽魚湯燉上,到時候好給玉螢補補身子!”
怨不得這延禧宮上下都喜歡玉螢,玉螢脾氣有些暴躁易怒,可向來都是有什麼說什麼的,那小宮女犯了錯,她罵上兩句,一轉身就什麼都不記得了,平日裡顧初雲用剩下的飯,還有御膳房送來的糕點瓜果,顧初雲一個人哪裡吃得下?都被玉螢和南景分給那些個小宮女和小太監用了。
顧初雲又梭了她幾眼,實在是一點端倪都看不出來,才道:“姑姑放心,到時候玉螢回來之前,我一定會告訴你們的。”
昨夜,謝七爺也沒有與她說具體時間,直說玉螢受了驚嚇,得好好休養兩日再進宮,她自然是相信謝七爺的,也沒多問,只說玉螢回來的前兩日告訴她一聲就成了。
這去坤寧宮的路上,采薇姑姑倒是難得多話起來,話題來來回回都是圍繞着玉螢。
顧初雲嘴上打着話,可卻是在暗中打量采薇姑姑,這還沒有打量出個什麼來,就已經到了坤寧宮門口了。
如今的顧初雲乃是寵冠六宮的貴妃娘娘,剛一到門口,就已經由小宮女帶着進入偏廳了。
此時偏廳裡已經有不少請安的主子們,嬉嬉鬧鬧的,聲音最大的就要熙妃娘娘了,“……皇后娘娘這話說的實在是有些太輕巧了些,太后娘娘巴望着臣妾們能夠爲皇上生下個一兒半女,可皇上整日只惦記着延禧宮的那位,壓根就不往臣妾的宮裡來,好不容易來了,不是拉着臣妾陪着她一起看籠子裡養着的金絲雀,就是看魚缸裡養的錦鯉,這樣下去,只怕再過三五年,這後宮還是一無所出……”
伴隨着她的話語聲,顧初雲擡腳走了進去,連瞧都沒有瞧熙妃娘娘一眼,徑直上前給皇后娘娘請安,“臣妾見過皇后娘娘。”
皇后娘娘點了點頭,含笑道:“雲貴妃來的正巧,咱們正在說如何給皇上開枝散葉的事兒!”
顧初雲緊挨着皇后娘娘坐了下來,才說道:“方纔熙妃的話,臣妾也聽到了些,熙妃的話不無道理,皇上這性子,想要有子嗣怕還是有些操之過急了。”
一個個雖都是十幾歲的女子,可到底是已經嫁爲人婦,說起這樣的話來倒也不覺得羞愧,只想着有了孩子,就算是在宮裡頭橫着走都不敢有人說什麼的,只巴不得從衆人嘴裡得些好法子,那裡還顧得了羞愧了?
皇后娘娘嘆了口氣,道:“本宮想了想太后娘娘那日說的話,太后娘娘的也不無道理,就算是皇上不曉得人事,難道咱們還不曉得?本宮也想過了,皇上獨寵一人也不算是什麼好事,本宮打算與皇上說一說,要皇上雨露均沾,若你們誰能懷上龍胎,莫說是太后娘娘了,就連本宮都是重重有賞。”
衆人一聽這話頓時都來勁兒了,其中熙妃娘娘更是興致勃勃說道:“皇后娘娘這話可是說真的?要想讓皇上雨露均沾,只怕有人不答應罷!”
顧初雲笑看了她一眼,道:“既然是後宮之中的姊妹,只要是爲了皇上好,本宮還能有什麼不答應的?”
也就是她如今心情好,也就懶得和熙妃一般見識。
連她都鬆了口,衆人暗中都鬆了口氣,倒是皇后娘娘早就存了這份心思,不管她答應也好,還是不答應也罷,都由不得她,“既然這樣,那待會兒本宮就與皇上說一說,皇上是個明白人,想必也會答應的。”
說這話的時候,她心裡更是想着該給皇上請一個教人事的嬤嬤了,要不然這皇上像反而小孩子似的,只怕以爲兩人合衣躺在牀上睡一夜就能懷上孩子了。
衆人興致高了,就連素來不怎麼說話的秦安寧都忍不住多說了幾句話,就連熙妃娘娘時不時刺上顧初雲幾句,顧初雲也一掃平日裡那犀利的模樣,懶得和熙妃娘娘一般見識了。
就連後來秦安寧都忍不住當着衆人問道:“……雲貴妃娘娘今兒看起來心情不錯了。”
皇后娘娘也點頭道:“本宮也發現了,先前因爲玉螢的事兒,雲貴妃整日臉上看不到一點笑意,如今看起來心情像是好了不少。”
顧初雲摸了摸自己的臉,佯裝不知,“有嗎?臣妾怎麼沒發現,不過臣妾的確是心情好了不少,算算日子,玉螢送到莊子上去也有八九日了,昨兒臣妾才得了消息,說是玉螢的病已經好的差不多了,等着再過幾日就能接回宮來,叫臣妾如何能夠不高興?”
玉螢對旁人來說是個宮女,旁人壓根就不會將她放在心上,聽了這話,愛阿諛奉承的人不過是順着顧初雲說了幾句好話,這事兒也就算是揭過去了。
倒是皇后娘娘的臉色沒有之前好看了,更別說那喜姑姑的臉色,當日玉螢可是當着衆人的面狠狠掄了喜姑姑一巴掌,這一巴掌打的不僅是喜姑姑,更是打在了皇后娘娘臉上,喜姑姑是誰?是皇后娘娘外祖母給她的人,是坤寧宮的管事姑姑!
顧初雲不動聲色注意着皇后娘娘的臉色,如今一瞧,哪裡還有不明白的,皇后娘娘這壓根就是不想玉螢回來,想必這事兒當真和皇后娘娘五官罷!
想及此,顧初雲的目光又在衆人的臉上掃了掃,除去皇后娘娘,熙妃娘娘和秦安寧也是有嫌疑的,秦安寧臉上滿滿的都是開心,這不奇怪,畢竟她是顧初雲名義上的好姊妹,若是這個時候流露出不高興的神色來,衆人才要懷疑了。
可熙妃娘娘那兒……卻有些不正常了。
熙妃娘娘這會子正興高采烈和身邊的一位主子說着話,臉上也滿滿的都是雀躍,更是時不時朝着顧初雲睃上幾眼,一見着顧初雲看向自己,那目光就飛快的躲開了。
難道這件事是熙妃娘娘所爲?顧初雲越想越覺得不對勁,熙妃娘娘乃是和皇后娘娘一夥的,素來又待她像是仇人似的,如今聽見她的左膀右臂沒事兒了,還能不生氣?
可衆人不都說熙妃娘娘胸無懲罰嗎?哪裡會有這樣的本事!
接下來,衆人說了些什麼顧初雲卻是一個字都沒有聽進去,那注意力都放在了熙妃娘娘身上了,就連皇后娘娘都察覺到了不對勁,含笑道:“……雲貴妃怎麼今兒一直在看熙妃,難道是有什麼話要與熙妃說?”
怨不得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畢竟熙妃娘娘也算得上她的左膀右臂,說不準顧初雲就想拉攏了去!
熙妃娘娘這才裝作有所察覺的模樣,摸了摸臉,笑道:“雲貴妃娘娘在看什麼呢?難道臣妾臉上有髒東西不成?”
“沒看什麼!”顧初雲看過去,卻發現熙妃娘娘的目光之中仍舊帶了幾分閃躲,一字一頓道:“不過看到熙妃娘娘,突然想起一個人來了。”
熙妃娘娘故作漫不經心狀,“這可真的是奇了怪了,雲貴妃娘娘看到臣妾還能想起什麼人,莫不是臣妾與娘娘相熟的故人長得有幾分相似?”
顧初雲笑了笑,道:“這倒是沒有,不過是想起了春曉,聽說春曉自盡那日還碰到了熙妃,不知道爲什麼突然就想起春曉來了,春曉雖說是本宮身邊的宮女,但在本宮身邊伺候了也有一年了,如今知道玉螢平安無事了,倏地想起她來,心裡頭還是有些難受的。”
“貴妃娘娘還真的是奇了怪了,居然看到臣妾,會想起那般晦氣的人來!”熙妃娘娘緊張的嚥了口口水,卻壓根不否認那日見到了春曉的事兒,卻是在心裡頭自責,那日見春曉的時候,明明周圍是一個人都沒有,怎麼會叫她看到了?難道她這是懷疑春曉的死,和自己有關了?
越想她越覺得顧初雲是察覺到了什麼,甚至連手都不知道該放到哪兒去了,就連說起話來,都有些語無倫次了,“叫臣妾說啊,雲貴妃娘娘還是太好心了些……那樣晦氣的人就該捲了牀破席子丟出去纔是……實在是太晦氣了些,皇后娘娘您說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