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初雲在這個時候也想起來了,原先秦安寧有好幾次提到了那皇后娘娘所賞賜的水仙花,可每次都欲言又止的。
但秦安寧素來就是這樣的性子,有很多次話都只說了一半,支支吾吾的,所以她也從未將這件事放在心上過。
“如此說來,倒也是情有可原。”太后娘娘哪裡會不知道後宮裡頭的貓膩?皇后娘娘不過是瞧着皇上不喜歡秦安寧,所以連帶着送給秦安寧的水仙花都是怏怏的,活不了幾日也是正常的事。
更何況,她看着秦安寧喜歡那些花兒草兒也不像是裝出來的,蘇姑姑曾不止一次與她說過,有些時候寧嬪娘娘來的早了,就陪着慈寧宮的那些花匠一起種花鬆土的。
“寧嬪整日湊在那水仙花旁,太后娘娘都說情有可原,臣妾看太后娘娘不僅偏心雲貴妃,如今這心連寧嬪都開始偏向起來了!”皇后娘娘的臉色好看了沒多久,這才又在陰沉了下來,她怨,她恨,如今連聲音都變得尖刻起來,“難道就因爲臣妾與雲貴妃不和,所以太后娘娘就覺得這事兒一定是臣妾所爲?太后娘娘,您這一碗水端的可真平啊!”
正如皇后娘娘方纔所說,她是個什麼性子,太后娘娘是知道的。
如今太后娘娘臉上的神色不變,輕聲道:“皇后,哀家之前就說過,哀家對後宮中的妃嬪向來都一視同仁,寧嬪膽子有多小,想必你這個當皇后的是知道的,寧嬪與雲貴妃關係又如何,這也不是後宮之中的秘密了,更何況,方纔太醫也說了,這明覺香乃是稀罕東西,寧嬪去哪裡尋這東西?”
有些話實在是不好明說,衆人卻也知道,當初秦安寧乃是與顧初雲交好,在皇上跟前露了幾次臉,這才被封爲嬪位的,她出生微寒,模樣一般,性子膽怯,若是連顧初雲這棵大樹都沒了,以後怕是在宮裡頭也過不下去了。
皇后娘娘怒極反笑,張嘴就說了一句駭人的話來,“既然太后娘娘和皇上都覺得雲貴妃所中之毒是臣妾下的,那臣妾承認了便是。”
這話一出,衆人譁然,就連皇上都傻傻看着她,嘴巴動了動,卻是不曉得該說什麼話纔好。
就連太后娘娘都愣了愣,不曉得如何接話。
可顧初雲卻曉得,皇后娘娘這怕是要置之死地而後生了。
果不其然,皇后娘娘冷冷道:“難道臣妾真的認下了這件事,這件事就一定是臣妾所爲嗎?臣妾想下毒那人定然是曉得臣妾與雲貴妃有嫌隙,所以將這件事推到臣妾身上來的,來個一石二鳥之計……只是臣妾萬萬沒想到太后娘娘也會懷疑到臣妾身上,臣妾三年前進宮,這三年來日日給太后娘娘您請安,難道臣妾是個什麼樣的性子您還不清楚嗎?就算是真的不喜歡雲貴妃,也不會做出這般狠毒的事情來的!”
她是個什麼樣的人?
頓時,這個問題又被踢到太后娘娘這兒來了,皇后娘娘是個什麼樣的人,她自然是知道的,可難不成她要說皇后娘娘平日裡的溫婉賢淑都是裝出來的?實則善妒厲害的很?若是這樣,那皇家的威嚴放在哪兒?汪家的顏面剛在哪兒?
正思忖的時候,蘇姑姑又帶着人上來說其他什麼證據都沒有找到。
這皇宮裡的無頭案實在太多了,只是恰好這一樁事涉及到了皇后娘娘與顧初雲,撞到了太后娘娘和皇上跟前。
就連太后娘娘都覺得這件事實在是爲難的很,顧初雲見狀,怕有人想借機生事,忙開口道:“太后娘娘,這件事想必是與皇后娘娘無關,臣妾也想過了,不管皇后娘娘心底對臣妾如何,可卻從未刁難過臣妾,更從未做出傷害臣妾的事情來,今日臣妾中毒之事,定然是有人想挑撥臣妾與皇后娘娘之間的關係!”
說着,她頓了頓,瞥了皇后娘娘一眼,緩緩說道:“退一萬步說,就算是皇后娘娘真的想要下毒,哪裡會將毒藥下到自己送去的水仙花上?難道是怕別人不知道這是她下的毒嗎?好在臣妾如今傷害不大,將養幾個月,吃幾服藥也就好了,臣妾不想因爲自己一人而擾了後宮的清靜,既然臣妾沒事,就懇請太后娘娘息事寧人罷……”
只是還未等她的話說完,皇上就已經揚聲道:“不成,不能就這麼算了,就算這件事不是皇后所爲,沒有將事情查清楚,萬一以後那人又要害你怎麼辦?”
字字句句像是一把刀子似的刺到了皇后娘娘心底最柔軟的地方,方纔在面對太后娘娘置疑與不解的時候,在面對宮女太監們那打探目光的時候,她頂多覺得難受,但這一刻,卻是覺得心寒。
顧初雲忙說道:“皇上不必擔心,太后娘娘方纔已經說了,這件事還會繼續查下去的!”她知道,這件事定然不是秦安寧所爲,至於是不是皇后娘娘做的,她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更何況連如今都是什麼證據都找不到,更別說再過些日子,想要找到證據那無異於大海撈針了,定會成爲一樁無頭案,既然這樣,還不如息事寧人,給皇后娘娘一個臺階下。
她並不喜歡皇后娘娘,可她知道,就這麼一樁事只會傷及到皇后娘娘的皮毛,動不了皇后娘娘的根本,退一萬步說,就算是宮裡頭真的沒有了皇后娘娘,可總會有下一位皇后娘娘的,誰知道下一位皇后娘娘會不會更厲害?
太后娘娘也藉着這個臺階下了,點頭說道:“雲貴妃這話不無道理,皇上放心,這件事哀家會徹查的,定會還雲貴妃一個公道。”
頓了頓,她又吩咐着恭立在下首的太醫們,輕聲道:“太醫,好好給雲貴妃看病診治着,不得有誤!”
太醫們忙不迭地答應了,一臉恭順。
這一場中毒事件,算是這般揭過去了,縱然太后娘娘說會徹查,可顧初雲卻曉得,這事兒怕是查不出來了的。
可不管怎麼樣,因爲這一件事,皇后娘娘在皇上心目中的分量大打折扣,她在六宮之中溫婉賢淑的名聲也會不復從前了。
這一點,不僅顧初雲知道,就連皇后娘娘都想到了。
因爲皇上方纔說的那一番不顧皇后娘娘情面的話,太后娘娘將皇上留了下來,至於會說些什麼,衆人也都能夠猜得到。
皇上這性子的確是要改一改了,很多時候不能心裡想什麼,脫口就說出來了。
等着顧初雲與皇后娘娘一走出慈寧宮,皇后娘娘的臉色愈發陰沉了,冷冷看向顧初雲,一字一頓道:“算算日子,雲貴妃被封爲貴妃已經有些日子了,本宮還未來得及恭賀雲貴妃一聲了。”
“如此,那就多謝皇后娘娘了。”顧初雲臉上的神色不變。
她的淡然徹徹底底激怒了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幾乎是咬牙切齒道:“顧初雲,你也別太得意了,就算是貴妃又如何?也不過是個妾侍罷了,這六宮中的正妻只有一個,只要本宮在一日,莫說皇上封爲你爲貴妃,就算是皇貴妃又如何?本宮依舊不在乎,更是不屑於做出下毒那種齷蹉事兒!”
“倒是你,本宮如今想來卻是有些不對勁了,這水仙花上的毒該不會是你自己下的罷?依你顧初雲的心計與手段,做出這樣的事情來本宮壓根就不會覺得意外,可今日本宮就明明白白的告訴你,就算是你想要誣陷本宮,也要看自己有沒有這個本事,日後也莫用這種下三濫的手段來,就怕到時候沒傷及到本宮,反倒是折損了自己!”
顧初雲含笑道:“臣妾不懂皇后娘娘話中到底是什麼意思,就算是臣妾真的想要誣陷誰,也斷然不會用自己的性命做賭注的!”她向來惜命,穿越之前是這般,恨不得一年去醫院做兩次體檢,穿越之後,更是加倍珍惜這來之不易活下去的機會。
皇后娘娘哪裡會信?譏誚道:“方纔太醫說了,這明覺香不過是慢性毒藥,悉心調養幾日,身體就會痊癒,哪裡傷及到你的性命?更何況,如今這纔是春天,你就心心念念想着要喝桂圓蓮子羹,呵,當真將本宮當成傻子了嗎?咱們倆兒走着瞧便是了,誰輸誰贏還不一定了!”
話畢,她更是頭也不回地就走了,事到如今,她與顧初雲已經勢同水火了,別的話,也無需再多說。
別人給了自己一張冷臉,顧初雲自然是不會腆着笑湊上前去,見着皇后娘娘走了,顧初雲便也走了。
只是玉螢和南景卻是忙扶着她,一個勁兒問道:“娘娘,您沒事兒罷?頭暈不暈?要不要奴婢派人擡一架步攆來?”
“對啊,娘娘,方纔您在慈寧宮站了有一會兒了,要不咱們歇一歇再走?”
聽了這話,顧初雲只覺得哭笑不得,“我可沒有這麼嬌貴,方纔太醫說的話你們也不是沒有聽見,我這病不影響平常的飲食起居的,也就每天按時服藥就是了,將養着幾個月,什麼事兒都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