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姑姑嚇得一個哆嗦,低聲道:“娘娘,不是這樣的,奴婢真的只是擔心娘娘的身子啊!”
說着,她更是窺了皇后娘娘一眼,小心翼翼道:“奴婢十歲的時來到娘娘身邊伺候,這一伺候就是將近二十年,娘娘對奴婢而言不僅是主子,更是親人,奴婢巴不得見到娘娘風光無限,只是娘娘啊,這風光雖說重要,難道您比您的身子骨更重要嗎?雲妃娘娘就算是如今得了榮耀,可誰又能知道她到底能笑幾日?”
“就如娘娘當日對雲妃娘娘說的那番話,這宮裡頭從來都不缺美人兒,今日得寵的是雲妃娘娘,可誰知道下一個得寵的又是哪位主子?再嬌豔的花兒都有凋謝的一日,唯獨娘娘的身份與地位永遠都不會變的。”
她是看着皇后娘娘長大的,對於皇后娘娘的性子也是知道的,三言兩語就能將皇后娘娘安撫下來。
可這一次皇后娘娘並沒有像是往常那般茅塞頓開,只是苦苦一笑,“就算是本宮的身份地位永遠不會變,那又如何?不過是一輩子守着這冷冷清清的坤寧宮,守着這皇后之位罷了?還記得當年剛進宮的時候爹爹對本宮說,皇上是個傻的,心智自然比尋常人簡單,若是本宮一心爲他,他會念着本宮的好,定一輩子不會負了本宮,可如今了?不過一切都是個笑話罷了!”
“呵,本宮如今就是個不折不扣的笑話……喜姑姑,想必這個時候延禧宮的門檻都已經快被人踏破了罷?”
喜姑姑不敢隨便接話,猶豫了好一會才說道:“娘娘,皇上只是一時糊塗罷了,等着皇上想明白了就能知道誰纔是這世上對他最好的人,太后娘娘看似對皇上關懷倍切,可不過是爲了謝家罷了,雲妃娘娘整日只知道陪皇上嬉鬧,哪裡有個正形……”
“罷了,罷了,說這些有什麼意思呢?本宮對皇上再好,皇上也只會覺得本宮煩得很,抵不上那小賤人半分!”皇后娘娘苦笑,笑着笑着,眼淚卻是緩緩落了下來,“這些年本宮一直在想,本宮所做的這一切到底值不值得,當初爹爹送我進宮的時候我就知道自己雖說是汪家的女兒,但不過只是一顆棋子罷了,所爲的不過只是汪家的前景罷了……有的時候本宮也氣,也恨,可恨了之後,氣了之後又能如何?如今我所能依靠的只是汪家啊!”
曾經無數個夜裡她都在想,若皇上是個正常人該多好,哪怕皇上寵愛雲妃也好,熙妃也罷,她起碼可以有個自己的孩子啊!到時候,她就可以悉心教養孩子,輔助孩子登上皇位,若這樣,皇上的恩寵和家族的依靠對她來說也就可有可無了。
可如今,她卻是什麼都沒有,只能像一株藤蔓似的,與家族相依相靠。
只是心裡再怎麼苦,有些話是不能說出口的。
喜姑姑也跟着紅了眼眶,安慰道:“娘娘莫說這樣的話,老爺也是疼您的,若是當年老爺有辦法,哪裡肯送您進宮啊!有些事兒您不記得,奴婢卻是記得清清楚楚,當年您三歲的時候染上了水痘,大夫說您已經是九死一生了,要將您送走,老爺說就算是闔府都染上水痘,也不會將您送出府的,還有,在送您進宮之前,一夕之間老爺像是老了十歲似的……”
她心裡明白,老爺是疼愛娘娘的,但這份疼愛卻遠遠及不上汪家的前途,她更明白,汪家和娘娘是相輔相成的,缺了誰都不成,若是娘娘真的因爲這件事對汪家生出了嫌隙,不管是對她,還是對娘娘,都是有百害而無一利。
皇后娘娘只是流淚道:“罷了,不要再說了,本宮累了,想要歇一歇,你們下去罷!“
喜姑姑只好帶着內間的人都退了下去,一時間坤寧宮上下寂靜如同死灰,衆人連大氣都不敢喘一下。
反觀延禧宮,可真的是門庭若市啊!
且不說內務府主管來了一趟又一趟,就連那些之前連延禧宮大門都不肯登的妃嬪們也藉着各種由頭上門了,要麼說自己剛得了一筐橘子好吃得很,要麼說自己新得了個繡花樣子……反正這理由是各式各樣的。
可卻無一人能踏進延禧宮的大門,玉螢站在門口是皮笑肉不笑,“真是對不住各位了,我們家娘娘最近身子骨有些不舒服,就不方便招待各位了,你們的好意,奴婢會幫各位轉達給我們娘娘的。”
話雖這麼說,可她心底卻是忍不住啐道,一個個趨炎附勢的小人!
那些個妃嬪娘娘們想着之前開罪了顧初雲,想着顧初雲那捉摸不定的性子,哪裡敢隨便離開,只能陪着笑說道:“……雖說知道雲貴妃娘娘身子不適,但還請玉螢姑娘進去通傳一聲,要不然咱們見不到雲貴妃娘娘安然無恙的模樣,就算是回去了,也是吃不下睡不着的!”
“就是就是,還請玉螢姑娘進去通傳一聲罷,咱們見到雲貴妃娘娘沒事兒,自然也就能放心離開了。”
……
她們無非是擔心顧初雲心裡憋着一口悶氣,來日找她們報仇!
玉螢哪裡知道她們的心思,如今見着她們這般急切,想着原先她們拿喬的模樣,當即更是說道:“那可真是不巧了,我們娘娘剛睡下,若是各位主子願意等的話,那就去偏廳等一會兒罷,至於我們家娘娘什麼時候醒,那奴婢就不知道了。”
若換成了之前,那些妃嬪娘娘們聽到這樣的話定轉頭就走,可如今卻是忍不住長舒了一口氣,這件事到底還是有轉機的。
等着玉螢忿忿將這件事告訴了顧初雲,顧初雲卻是淡淡一笑,“你做的對,若是她們願意等那就等着罷,反正我這‘妖妃’的名聲已經流傳開來了,也不在乎更惡毒一些了。”
南景卻還是有些擔心,“娘娘,雖說您不在乎自己的名聲,可這流言蜚語說的多了,衆人也就當成真的了……”
“那又如何?”顧初雲素來將這種事情看得極淡,在二十一世紀的她和南景有幾分相似,爲了別人的看法活的是戰戰兢兢,既然老天爺給她了這個機會,她只想爲自己而活,活的痛痛快快,“就算是那些人看不慣我,又能怎麼樣?我知道,你怕的無非就皇上失寵於我之後,我的日子會過的艱難,可你想一想,就算是我小心翼翼,有朝一日我真的失寵了,你覺得是皇后娘娘會放過我,還是熙妃娘娘會放過我?今朝有酒今朝醉,咱們過好當下每一日就是了。”
說着,她更是笑着將自己跟前的一碟子豌豆黃推到了南景跟前,“這是御膳房剛送來的豌豆黃,比我最開始之前吃的還要好吃了,方纔來的那小太監說這用的乃是最上等的材料,裡頭還包了些蜜漬紅豆,你素來愛吃甜食,嘗一嘗,保準你喜歡。”
這豌豆黃的確是最上等的,整間屋子裡都蔓延着淡淡的香氣,一低頭,甚至還能看見鵝黃色的豌豆黃裡隱隱透出顆顆飽滿的紅豆來,那蜜汁,像是用筷子輕輕一戳,就要流出來似的。
只是南景嚐了一口,卻覺得味同嚼蠟,吃了一半又將豌豆黃放下來,悶悶道:“娘娘,奴婢還是覺得這樣做不大好,就算是大家都誤會了您也不要緊,最重要的是皇上和太后娘娘不能誤會您,要不然,就算是您成了貴妃娘娘,這以後的日子還是不會好過的!”
“放心,我知道的,你啊,就好好吃你的豌豆黃罷!”顧初雲心裡是有打算的,上午接到聖旨的時候她的確是覺得驚愕,但細細一想,整件事卻是有些不對勁,依照皇上那性子,如何會想出這樣的辦法來?
依照皇上的做派,若是真見不得自己受苦了,定會衝到坤寧宮與皇后娘娘好好理論一番,哪裡會想着晉一晉自己的位份,這哪裡像個傻子的所爲所爲?倒像是個……謀臣會做出來的事似的!
那這個人到底會誰?
顧初雲雖來這個朝代沒多久,身處後宮之中的她也能察覺到朝堂之上的波詭雲譎,看似忠心耿耿的人有很多,但真心爲皇上着想的卻是沒幾個,這怕是傻子唯一的好處了罷,總覺得人人都是爲他着想的!
思及此,顧初雲卻是一夜都沒有睡踏實,第二天估摸着皇上下了早朝,也不顧外頭落着綿綿細雨,就去了御書房。
如何這御書房的內室侍衛們沒一人敢攔着顧初雲,她自然是一路暢通無阻的來到了廊下,剛要踏進去,卻被南景給拉住了,“娘娘,慢着!”
“怎麼呢?”顧初雲卻有些摸不着頭腦。
南景卻是壓低聲音說道:“奴婢聽見了老爺的聲音了。”
“老爺?”顧初雲愣了愣,這才反應過來,南景口中的老爺應該就是顧大人了,她並不是顧家的女兒,自己的生父只是個賣茶水的小販,當年因救了顧大人而喪命,所以被顧大人接到了顧府之中,就連姓都換了,這麼多年一直都被顧家當成親生女兒一般養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