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初雲自然是認得她是皇后娘娘身邊的二等姑姑,而在以往,可都是皇后娘娘身邊最得力的喜姑姑親自與她說話的,如此一來,她知道皇后娘娘仍舊在氣頭上的。
此時,顧初雲含笑將平姑姑扶起來,不動聲色地說道:“姑姑快起來罷,可真是折煞本宮了,聽說皇后娘娘病了有些日子了,本宮一直不得空來瞧瞧皇后娘娘,今兒想與皇后娘娘請安,還勞煩姑姑通傳一聲。”
“真是不巧,皇后娘娘方纔才喝了藥睡下了,如今正在休息,怕是不大方便見雲妃娘娘,還請雲妃娘娘見諒。”平姑姑笑了笑,神色如常,好像所說的話是真的一樣。
顧初雲一點都不意外,“原來是這樣,那就勞煩姑姑了。”
話畢,她更是轉身就離開,皇后娘娘不樂意待見她,難道她還非得熱臉往上湊冷屁股不成?
只是她剛走沒兩步,身後就傳來了一陣喧囂的聲音,她扭頭一看,原來是熙妃娘娘等人,想必是這個時候剛與皇后娘娘請安了。
她這一轉身,恰好熙妃娘娘也瞧見了她,當即就譏誚道:“喲,這是誰呢?可不是咱們的雲妃娘娘嗎?怎麼方纔本宮在皇后娘娘跟前沒看到你啊?”
因爲上一次她在顧初雲手上吃了癟,一直耿耿於懷,所以方纔平姑姑進去通傳的時候,她就立馬跟出來想好好踩上顧初雲一腳了。
顧初雲也懶得理她,淡淡道:“怕是皇后娘娘不願意看到我罷!”
這是實話,可落在熙妃娘娘耳朵裡就有些恃寵而驕的意味了,“本宮看啊,這一個人不喜歡你可能是雙方都有原因,但所有人都厭棄你那就得從自己身上找原因了,雲妃想過沒有,但凡你稍微收斂一點,不對皇后娘娘步步相逼,皇后娘娘如何會這般待你?所以說啊,這自己作孽,也就不要怪別人沒給你留下活路了。”
“熙妃這話倒是說得在理,可這個道理從來都不適用於在宮裡頭,在宮裡頭,被衆人都喜歡的註定是個弱者。”顧初雲笑的盈盈,也不理會熙給娘娘那難看的臉色,轉身就走了。
要知道熙妃娘娘的左右逢源在宮裡頭可是出了名的,也不知道最後熙妃娘娘又到皇后娘娘跟前說了什麼,皇后娘娘當天就派人到各宮傳了話,更是隱約透露出若是想與她交好,那就勢與顧初云爲敵。
到了傍晚,連御膳房送來延禧宮的飯菜也不比往常,往常送來的飯菜都是四葷四個素,兩道湯,可如今只送來了幾道小菜,那菜的顏色更是看的顧初雲一點食慾都沒有。
玉螢站在一旁見了,氣的渾身發抖,“……這一個個到底都是什麼意思?皇后娘娘是主子,難道娘娘您就不是主子了嗎?”
顧初雲夾了一筷子什錦豆腐,卻是皺了皺眉頭,這菜和之前相比當真是天壤之別,“就算是他們知道我得皇上喜愛,但這中宮之位一日沒變,他們就一日不敢不聽皇后娘娘的,何必在這種小事上和他們計較?折騰了自己,也爲難了別人!”
說着,她更是將筷子放了下來,淡淡道:“正好我也能趁着這個機會觀察觀察身邊的人,看看誰是真心,誰是假意。”
這話說的南景都有些聽不明白了,“娘娘,您這話是什麼意思?”
顧初雲笑了笑,說道:“沒別的意思,咱們等着看就是了。”
皇后娘娘出身於汪家,又是皇上的表妹,就算是沒有皇后這一層身份,就足以叫衆人忌憚了的。
衆人都是捧高踩低的,這延禧宮的人,自然也不會例外。
果然沒過幾日,這一大清早顧初雲就被外頭那玉螢的訓斥聲吵醒了,“說,誰叫你們偷懶的?娘娘早上起來是要喝口溫水的,可你們倒好,竟然拿着冷井水來糊弄娘娘,連誰都懶得燒,難不成你們以爲自己是來延禧宮當主子的嗎?”
顧初雲趿了鞋子出來,站在門口看着玉螢拿着青花纏枝汝窯茶蠱,厲聲質問着一個個宮女太監們,神色很是護主。
她什麼都不說,只看着那些跪在底下的宮女太監,他們一個個雖跪在地上,但眼裡的輕慢卻是顯露無疑,一個個恨不得翻天。
“玉螢姑娘,奴婢們自然是心疼娘娘的,可您也得體諒體諒我們這些當下人的纔是,如今這內務府送來的碳不多,奴婢們整日要給娘娘熬湯煮粥,還得給娘娘燒熱水,哪裡有這麼多的碳?若是娘娘與皇后娘娘交好,得了皇后娘娘的話,內務府多送些碳來也不是什麼大事兒,只是……如今闔宮上下誰一聽到‘延禧宮’三個字,就像是聽見鬧鬼了似的,紛紛躲開,奴婢去哪裡尋這麼多碳?”
“更何況,如今都開春了,娘娘喝些冷井水也未嘗不可,奴婢們這些年不也是這麼過來的嗎?”這個回話的叫做藍予,是一干宮女中輩分最高的,也是膽子最大的,如今說起話來也是一點都不怵。
玉螢一聽到這話差點氣死了,當即就厲聲說道:“你們是什麼人?娘娘是什麼人?能和你們一樣嗎?若是娘娘喝了冷井水,有個三長兩短,皇上怪罪下來,你們能擔待的起嗎?”
那藍予低着頭,小聲說道:“奴婢就算是想燒熱水,奈何內務府給的碳火不夠,難道叫咱們變戲法變出來?在我們跟前這麼有本事,衝我們撒氣,有本事找皇后娘娘去啊?”
這話一字不落傳到玉螢耳朵裡去了,她氣的直髮抖,“好啊,你們一個個能耐了不是?在延禧宮這麼久了,娘娘可曾苛刻過你們?這才幾日,你們一個個就變成了這樣子,良心可是被狗吃了嗎?我可不打算與皇后娘娘理論,我倒是想要趁着皇上下次來,直接將這事兒捅到皇上跟前,到時候你們可別哭着喊着求娘娘救你們!”
藍予是知道她脾氣的,脾氣雖急躁,但心地不壞,可人若是真的動怒起來,什麼事可就不好說了,“玉螢姑娘,咱們也是沒有辦法啊,內務府只給了咱們延禧宮這麼些碳,還不是他們狗眼看人低,見着皇后娘娘與咱們娘娘不對付,跟着冷落咱們延禧宮……這些事兒,也不是咱們這些當下人的能左右的……”
玉螢聽她這麼說,氣的哆哆嗦嗦,正要上前和她理論的時候,卻被顧初雲給叫住了,“玉螢,算了。”
說着,她走到藍予跟前,淡淡道:“藍予,你是覺得如今的日子苦?”
藍予頭搖的像是撥浪鼓似的,壓根就沒了方纔的囂張跋扈,“不,不是的娘娘,能夠伺候娘娘是奴婢幾輩子修來的福氣……只是您不知道,這些日子莫說是坤寧宮那邊,就連那些宮女太監恨不得都能踩上奴婢幾腳,踩上咱們延禧宮幾腳,奴婢只是替娘娘覺得平不過……”
“我都沒有覺得不平,也難爲你有這麼大的氣性了!”顧初雲笑的淡淡,微微揚聲道:“我知道,這些日子你們都吃了苦受了罪,看着你們吃苦受罪,我心裡也不是個滋味,這樣罷,若是你們願意離開,那就找你們相好的姊妹。同鄉,看別處有沒有你們的容身之地,我不攔着你們,到底你們伺候了我一場,就算是你們要走,我也會給你們每人三十兩銀子的。”
她的話音剛落下,一旁的玉螢就急急道:“娘娘,不可!”
顧初雲卻像是沒聽到似的,道:“若是你們考慮清楚了,直接來找我就是了。”她知道這一天遲早會來,只是沒想到卻是來的這樣快,當真這宮裡頭是最無情無義的地方。
那些個宮女太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眼中有有幾分躁動,可卻沒有一人敢率先開口。
猶豫了片刻,最終還是藍予開了口,“奴婢多謝娘娘體恤,若是有機會,奴婢仍舊願意伺候娘娘的。”
有一個人開了頭,衆人紛紛都跟着開口,最後這滿院子的宮女太監竟都要走。
衆人領了銀子之後,便給顧初雲行了最後一次禮,而顧初雲卻在這個時候像是想起了什麼似的,“對了,我倒是忘記了一件事,宮中有宮中的規矩,你們來我身邊伺候,是上了冊子的,若是沒有犯錯,哪裡能無緣無故離開延禧宮?瞧瞧我這記性,竟然忘了這件事!”
這話一出,衆人都慌了神,好不容易能夠離開這鬼地方,如今可怎麼辦?
藍予更是急急開口,“那娘娘,這該如何是好?”如今她恨不得插翅飛出延禧宮,恨不得是片刻都等不下去了。
顧初雲沉吟片刻,緩緩道:“這辦法嘛,自然是不會沒有的,可就要咱們多費了心了。”她知道,現如今不管她說什麼,藍予他們也一定會答應的。
果然,藍予慌忙開口,道:“什麼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