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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16】祭拜

【716】祭拜

豔陽高照,萬籟俱寂,柔風吹在草上沙沙作響,耳畔,盡是一片片灰白色的荒涼。

洛振宇的墓前,凌兒靜靜站着。

凌予擔心她的情緒,一邊靜靜陪着。

墓碑前,擱了一束白色百合,還有一束淡黃色雛菊,有一隻青花瓷小碗,還有一瓶典藏的茅臺。

墓碑上的洛振宇,正是去世前不久的樣貌,沒有跟凌兒相遇時候的高大瀟灑,可那雙飽經風霜的眸子,卻暗藏了太多不可明說的故事。

凌兒就這樣盯着他的眸子。

半晌,她蹲下身,從手腕上取下兩根手鍊。

凌予在一邊看着,不禁挑了挑眉。

昨天冠玉在電話裡說的不錯,這樣的手鍊確實很精緻,很漂亮,這種結的編織方法也很特別,是他所不曾見過的。

凌兒將兩根手鍊放在小茶碗裡,然後親自給洛振宇斟上美酒。

她擡手,跟冠玉要了打火機,然後,對着碗口點燃。

凌兒緩緩起身,那一瞬間,淚流滿面。

凌予不敢做聲,從接了凌兒來墓地的一路上,她就一言不發了,直到現在,他們都出來兩個小時了,她都沒有開過口。

他想,父母之間的愛情,大約永遠地藏在他們的心裡,永遠永遠了吧!

帶着不言而喻的默契,哪怕間隔着生死,只要冥冥之中在天有靈,彼此一定會了然於心。

“呵呵。”

凌兒看着燃燒的手鍊,忽而笑了:“這是我凌家獨創的一種結,叫做永相思。當年我編了一隻給你爸爸,他剛剛收到的時候,感動的無法言喻,他說,他會愛我,直到永遠。然而歷經千帆的我,現在才明白,什麼叫做永遠的愛情。”

說完,凌兒紅着眼眶,側眸看着凌予:“永遠的愛情——只有無法長相廝守的愛情,纔會是永遠的愛情。”

凌予看着母親這般,很是心疼。

他擡手擦去她的淚,柔聲道:“媽媽,別難過,都過去了,節哀。”

等了半個世紀的愛人,成了一捧黃土,這樣的悲涼,未免太過沉重。

凌兒淺笑:“我心裡其實是舒服的。不然,我早就回來找他了。可惜,我還是輸了。我離開的那一刻,我說過,今生今世不會再讓他有機會見到我,因爲他給了我別樣深刻的愛,最後,也給了我無法言說的傷。我,永遠不會原諒他!”

她當時是那般鐵骨錚錚地許下誓言,而如今,卻還是食言地站在了他的墓前!

說完,凌兒又看着洛振宇:“你聽好了,哪怕你已經死了,我凌兒,依舊不會原諒你!”

凌兒盯着洛振宇的照片,又是一陣靜謐。

時間在這一瞬悄無聲息地溜走。

微風徐徐,小茶碗裡的兩根手鍊,如同煤油燈裡的燈芯一般,一點點化作黑色的灰燼。

凌兒站在原地,居高臨下地眺望着洛振宇的墓碑後,緊挨着的,她自己的墓碑。

她咬着脣,身子開始輕顫:“你都不信我有了你的孩子,你一口咬定我背叛了你,爲什麼,還要我陪着你?”

凌予蹙眉,過去的事情,太過糾結,曾經他千方百計地想要尋求答案。

而現在,當母親安好地存在於世上,他才知道,能活着,纔是最重要的。

如果那些曾經,給了她深刻的傷,那麼,就這樣忘了吧!

遺忘,是這個世上最冰冷的動詞。

凌予沙啞着聲色,心裡也是悶悶的:“媽媽,都過去了,是愛也好,是恨也好,都過去了。爸爸他是愛你的,看在歲月如梭的份上,就讓這一切乘風而去吧!”

凌兒捏緊了拳頭,感嘆着:“歲月如梭的份上,呵呵,我如今,也只能看在歲月如梭的份上了。”

午時bi近,陽光越發猛烈,凌兒身上的衣衫也溼了後背。

在這裡站了兩三個小時,凌予真的擔心她吃不消,畢竟,年紀也大了。

他招手,讓冠玉收了茶碗,然後他自己跪下,給洛振宇少了些紙錢,拜祭過後,他起身,挽着凌兒的手臂道:“媽媽,回去吧!下次您想來,兒子再陪您過來。”

凌兒一言不發,默默地轉身,跟着凌予去了。

回了凌公館之後,凌兒便進了自己的套房裡。

阿琴幫着凌兒洗了個澡,然後凌兒便換了睡袍坐在牀上,悶聲不響。

凌予端來了牛肉餛飩,還有兩碟小菜。

“媽媽,心情不好的話,就少吃點。身體纔是最重要的。”

凌兒接過東西,一口一口吃着,吃完之後,凌予抽了紙巾,親自給她擦擦嘴。

凌兒笑了:“我知道你孝順。我年紀是大了,但是,你的年紀也不小了。你也要照顧好自己的身體。有些事情,該放手的,就讓孩子們去做吧,他們已經長成了,也需要鍛鍊了。”

凌予點點頭:“兒子知道。”

有些事情,他確實可以放手了,但是,有些事情卻不行。

凌予就這樣陪着凌兒,說了好一會兒話,最後凌兒乏了,睡着了,凌予這纔給她蓋好毯子,吩咐阿琴好好照顧她,然後起身離去。

回到洛宅的時候,凌予也累了。

他吃了一碗麪條,就洗了澡,睡下了。

當靳如歌買完東西從外面回來的時候,發現凌予的車子停在家裡,很詫異。

她回了宅子後四下找不到他,回了房間才赫然發現,他居然在牀上睡覺。

這個男人,什麼時候在這個點睡過覺?

靳如歌笑了笑,自己輕手輕腳地拿了睡衣去洗澡,洗完出來之後,她爬上牀,一言不發,從凌予的身後探出小手,圈住他的腰肢,就這樣,將臉頰埋在他的後背上,也睡了。

剛剛閉眼,一隻大手就探了過來,緊緊握住她的小手。

他高大的身體也慢慢轉過來,與她面對着面,將她納入自己的懷裡,輕輕抱着。

她嘴角一彎,很安心。

他的雙脣輕輕觸着她的額頭,聞着她的髮香,一邊吻着,一邊入睡。

整個過程裡,他跟她,都是閉着眼,誰也沒有看誰一眼。

彷彿已然熟練地做了千百遍。

他們循着感覺,憑着心,就這樣,將對方納入自己的靈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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