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嘉,我,我愛你。”錢熙亞還像從前那樣癡癡的看不夠似的望着簡嘉,只是漸漸的,眼皮越來越沉,直到完全閉上。
廢棄的鞋廠內頓時響起簡嘉撕心裂肺的呼喊和哭叫……
錢熙亞被送進一家大型醫院,享譽國內的醫學教授進行着他們一生當中最艱難的手術之一,彈片費了一番周折終於取出,距心臟僅幾公分,萬幸並未擊中要害,只是因失血過多,一直處在休克昏迷狀態,命懸一線,在重症監護室裡,由醫護人員一天24小時的看着。簡嘉多次要進去照料都被醫生阻止,說至少也要十天半月才能轉入普通病房,她只好每天通過透明玻璃窗守着。
錢熙亞的家人,朋友,客戶,認識的,不認識的都來了,說着各種各樣的安慰話,簡嘉不知道自己聽進去了多少,只機械的動着嘴脣迴應,腦子裡只希望能夠快點見到監護室裡的人,她要日日夜夜的守護他,她想起當年父親也是中彈不久搶救無效死亡的,並且終於體會到母親的痛楚和絕望。簡嘉無法接受小海辰纔出生就沒了爸爸,重複她心酸苦澀的童年。
十幾天後,錢熙亞中雨轉入普通病房,但仍未完全脫離生命危險,時而清醒時而昏迷,簡嘉已暫停工作,寸步不離的照看,小海辰由婆婆暫時帶着,阿香則留在簡家照顧兩個老人。
錢文鏡從沒見過這樣的弟弟,身上纏着厚厚的繃帶,一動不動的躺在他最不喜歡的病牀上,消瘦的臉蒼白如紙,雙目緊閉,嘴脣青紫,曾經是個“土匪”一樣的風雲人物,如今卻是這般任人“魚肉”、脆弱不堪的光景,直戳人心。
“姐姐,喝水,”簡嘉給錢文鏡倒了杯水遞去說,“你現在也有幾個月身孕了,就別這樣家裡醫院的往返的跑了。”
“我倒沒什麼,關鍵是你,”錢文鏡用紙巾擦拭幾下眼角,接過水杯的同時看了簡嘉一眼,“真比之前又瘦了,簡嘉,在這樣下去都不成人形了,知道嗎?可別到時熙亞身體恢復,你卻垮了。”
簡嘉看了一眼昏迷中的錢熙亞,輕聲道:“我沒事的,姐,我每天都有吃飯睡覺,垮不了,再說我要還海辰一個健康的爸爸,也不允許讓自己倒下的。”
錢文鏡脣角輕輕一提:“簡嘉,你承認海辰姓錢了?我很高興,當初你告訴我說孩子是秦瀚的,我就沒信過。”
“姐姐就當我是一時慪氣犯糊塗好了,”簡嘉坐在病牀邊,拿出錢熙亞的手輕輕給他做按摩,“我現在什麼也不求,就希望他醒過來,然後看他們父子倆‘對話’。”
簡嘉想起以前錢熙亞每次下班回家,每逢小海辰尚未睡覺,就抱着說話,不管他說什麼,海辰永遠都是用“咿咿呀呀”來回答,並伴有“咯咯咯”歡快的笑聲,錢熙亞會不厭其煩的和孩子“溝通”,把孩子逗笑,那時的她每每看得不耐煩,現在想起是含了隱隱的“嫉妒”的,他太愛孩子了,彷彿他的命一樣捧在手心裡。一開始她以爲他是在拿孩子在她面前刷存在感,然而日子一長,發現並不是這樣,阿香曾經有把“少爺和小少爺”一起“玩耍”的情形“偷錄”下來給她,看得她哭笑不得,一個大男人在孩子面前像個老頑童一樣,也不知道哪來的耐心。
往昔一切,彷彿歷歷在目,簡嘉才發現這一切竟是那般的彌足珍貴。
想到海辰,簡嘉又對錢文鏡說:“姐,海辰現在已經慢慢適應錢家,不認生了,爺爺奶奶也熟悉了,你就別再婆家和孃家來回的奔波,擔心身子。”
錢文鏡好似也想起了小海辰淘氣可愛的樣子,笑笑:“簡嘉,你還真別說,海辰很像熙亞小的時候,不只是長相上,還有性情,爸和媽現在可喜歡他了,基本不讓他離開他們的視線以外,我逗着玩兒一會,爸媽都會有‘意見’。”
“辛苦爸媽了,”簡嘉腦海中再次浮現兒子淘氣的樣子,心軟綿綿的,“有他們幫忙照料海辰,我才能在這兒安心的守着熙亞。”
錢文鏡卻跳躍性的想到了這次的綁架事件皺了眉頭,低聲說:
“真沒想到藍曉芙竟然會綁架海辰,甚至還會朝人開槍,想想就可怕,我其實早看出這女孩子心思歪了,讓媽別再像小時候那麼寵她,很容易叫她誤以爲自己是錢家準媳婦了,”轉臉看向病牀上的錢熙亞,“你不知道,事情發生以後,爸和媽幾天都咽不下飯,話都不說一句。”
“藍曉芙其實是衝着我來的,只是熙亞替我擋了,”簡嘉面色沉鬱的盯着被褥,淡淡的說,“算了,我們現在都別提這個人了,姐,等過陣子,熙亞病情一穩定,人也清醒了,再讓爸媽把海辰抱醫院來給熙亞看看。”
阿香給簡嘉送飯來了,看到錢文鏡也在,緊張的連頭都不敢擡,事情發生到現在,錢文鏡一直沒給她好臉色看,幾次差點要把她逐出錢家,簡嘉好說歹說才留住。
“以後做事不要光憑手腳麻利,拜託帶上腦子,”錢文鏡起身,冷若冰霜的掃了阿香一眼,“要是再捅出這麼大簍子,看我還給不給你家老人面子。”
阿香低着說“知道了,小姐”,錢文鏡方纔道別了簡嘉離去。
簡嘉並沒責怪阿香,一個保姆,你沒法要求她事事機靈和警惕,何況再怎麼失望,她還在家裡照顧着爺爺和奶奶,只吩咐阿香照她單子上開的補品食材,再問奶奶會不會做,她自己也跟着學點,到時帶醫院來。阿香點頭稱明白,等簡嘉吃完飯,又說了點老人的日常,等蘇弘翌和凌悅來的時候,阿香才走人。
“簡嘉,你到隔壁牀去躺會兒,”蘇弘翌把簡嘉推到另一張病牀邊說,“這兒交給我和凌悅就好,明天是週末,不上班。”
簡嘉提了提脣角:“當刑警的哪有周末或假期,”隨即又斂了神色,“藍曉芙的案子怎麼樣了?”
“還能怎樣,等待她的將是漫長的鐵窗生涯,”凌悅也走到簡嘉身邊說,“可笑的是她母親居然還有臉來局裡替她女兒申辯,還罵到你頭上,簡嘉,當時若不是礙着這身警服,我纔不管那爲老不尊的婆子,上前就給她一頓胖揍。”
“我是說這案子怎麼定性,”簡嘉望着病牀上不省人事的錢熙亞,心頭又是一片愁雲慘霧,“我不能讓熙亞白挨這一槍!”
“單是非法私藏槍支就夠她吃一壺了,還綁架,槍殺,罪加一等,”蘇弘翌平淡的陳述,“那姓藍的這輩子都別想從牢裡出來了。”
“我真想不通,藍曉芙是怎麼學會用槍的……”
這是事發以後一直在懸在簡嘉心頭的疑問——最初她還以爲藍曉芙只是用手槍比劃幾下嚇唬人的,直到槍響,直到錢熙亞替她擋住子彈纔像從夢中醒來一般。
“根據藍曉芙供述,那是她以前去美國找錢熙亞時,一起學的,”凌悅諷刺的說,“現在居然把喜歡的人當成了‘靶子’。”
簡嘉含沒心情再聽下去,她掩面背過身去,靠在凌悅肩頭帶着哭音說,“凌悅,師哥,我真的好怕,熙亞現在一直在昏睡,進食很少,真怕海辰和我小時候一樣。”
“傻瓜,說什麼喪氣話,”凌悅輕拍着簡嘉的後背,故作輕鬆的安慰道,“這不好好的嗎?你就當他是累了,想多睡一下。”
“我們來的路上,又向主任醫師瞭解了一下錢熙亞的病情,”蘇弘翌裝不出凌悅那沒心沒肺樣兒,心情有點沉重,“說是情況不容樂觀,但也沒到絕望的地步,建議你多跟患者多交流,有助於喚醒他的意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