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牀邊圍了一圈的人,七嘴八舌的安慰她:
“簡嘉,別哭了,”凌悅坐在牀邊拭去簡嘉眼角的淚水,“老輩人都說,坐月子不能掉眼淚,眼睛會壞。”
簡嘉點點頭,可淚水還是止不住的流,蘇弘翌也拿了紙巾給她擦淚:
“想開點,從你知道一些事情的時候,就該有這個心裡準備,簡嘉,別忘了你現在已是一個孩子的母親,凡是多爲孩子想想……”
這時嬰兒牀裡的孩子醒了,睜了一雙烏溜溜的眼睛,好奇的一眨一眨,還把小手放進嘴裡吃,一直守着的錢熙亞瞥了一眼,笑了笑,伸手去把孩子的手拿出來,但纔拿出來,小傢伙又開始“津津有味”的吃手指了。
“小錢,孩子是有點餓了,”周純吉手裡端着個巴掌大的小碗,裡面有盛着糖水,“你把孩子抱起來,喂他吃點冬瓜糖水。”
錢熙亞輕手輕腳的把嬰兒從嬰兒牀裡抱出,放在懷裡很溫柔的望着,然後在凳子邊上坐下,用小勺子舀了糖水小心翼翼的伸進小傢伙的小嘴裡,小傢伙果然嚐到甜頭,放棄吃手指,吮着糖水吃得很安靜,錢熙亞的一顆心都快化了,整個神情都顯現着初爲人父的慈愛和喜悅。
“小錢,喂幾勺就好,新生兒不能吃太多,慢慢來。”周純吉在一旁指導道。
“知道了,奶奶。”說這話的時候,錢熙亞的眼睛還一直盯着孩子看。
這時,蘇弘翌過來要抱孩子,伸出雙臂說,“來,乾兒子,給乾爹抱抱。”
凌悅一聽,笑了,簡嘉也輕輕揚脣。
正要抱嬰兒回嬰兒牀的錢熙亞一聽,立馬將手向後一縮,不同意道:
“不是說好舅舅的嗎?怎麼又成了乾爹了,你這角色轉變的也太快了吧。”
“那怎麼了,我就願意做孩子的乾爹怎麼啦,”蘇弘翌看錢熙亞這樣護犢子頓覺好笑,擠兌道,“簡嘉都還沒發話,你錢總裁着什麼急,來,孩子給我抱抱。”
“就不,我告訴你,蘇弘翌,”錢熙亞雖說表情很兇,聲音卻放的很低,怕嚇到孩子,“這‘爹’的角色只屬於我一人,誰也別想。”
蘇弘翌笑了,投降道:“行行,我是這孩子的親舅舅,讓我抱抱外甥就可以了吧。”
錢熙亞這才把孩子放到蘇弘翌臂彎裡。蘇弘翌低頭看了一眼:
“嗯,長的像媽媽,有鼻子有眼兒的,真是個帥哥料子。”
凌悅走過來湊近一瞧,白了蘇弘翌一眼:“得了吧,蘇大隊,你就是再怎麼護着你外甥也不能這麼說假話的,這剛生的孩子哪個不是跟‘小老頭’似的,怎麼看出長的像爸還是像媽了,這就帥上了?”
蘇弘翌掀起眼皮:“去,讓你在水裡泡上幾個月試試,回去問問你爸媽,你小時候指不定都不如他呢,我這這叫‘預言’知道嗎?”
凌悅瞥撇嘴,微微一笑:“搞得全世界就你一人懂似的,行行行,我不如這孩子,來,讓我抱抱。”
錢熙亞抓準時機,摸摸小嬰兒的毛髮說:“乖兒子,舅媽要抱你了,要有禮貌,不準哭鬧哦。”
凌悅一聽,立即縮回手,瞪了錢熙亞一眼:“討厭啊你,狗嘴吐不出象牙來。”
錢熙亞笑的有點惡作劇,最後還是讓奶奶給抱了去,因爲大家“鬥嘴”的過程中把小嬰兒給“催眠”了,不抱回牀睡會着涼。
“小錢,你去給嘉嘉衝一杯紅糖水,”周純吉給嬰兒整着被子說,“她剛生完孩子身體許多,需要補充熱量。”
錢熙亞應了聲“知道了”,轉頭就去衝紅糖水,然而當他舀了一勺到簡嘉嘴邊,她卻淡漠的轉過臉去,他皺了眉頭:她還在怨他?!
凌悅見狀便說:“讓我來吧,”說着拿過錢熙亞手中的杯勺,喂簡嘉喝紅糖水,她這才肯喝幾口。
因爲簡嘉是順產,因而只住了三天就出院回家了。
錢熙亞提前請了月嫂,給簡家兩個老人分擔了不少,白天周純吉會燉些雞湯給簡嘉補身子,蓄奶水,然而還是很少,不夠孩子吃,只好又讓錢熙亞去買奶粉衝了給孩子喝,他還特意叮囑月嫂細心點,不要燙到傷到孩子,簡嘉在臥室休息,有時沒關門,聽的清楚,心下奇怪一個平日裡跟“土匪”似的男人,是怎麼搖身一變成現在這樣的——夜裡聽見孩子哭鬧,簡嘉會忍不住起牀看看,看見錢熙亞抱着孩子在客廳走動,邊走邊哄:
“乖兒子,不哭了,你媽媽在裡屋睡,你這樣會吵醒她哦,還有太爺爺和太奶奶,也會被你吵醒……”最後乾脆抱着去了書房,還一路哼着小曲。
簡嘉看不下去,等月子將近一半之時對錢熙亞說:“不是請了月嫂嗎?你不必這樣天天來,而且還都是晚上,那白天還怎麼上班?”
錢熙亞扭頭看了一眼外面,見月嫂不在客廳,就壓低了聲音說:
“我聽說過幾起月嫂虐待嬰兒的事,不放心,所以儘量吧,我能在身邊就在身邊。”
簡嘉蹙了眉頭:“用人不疑,疑人不用,錢總你這樣不好?”
“這句話用在孩子身上不合適,”錢熙亞把小拇指讓小傢伙握着,面朝簡嘉說,“哪怕只有一丁點的可能,我都不允許。”
簡嘉忍不住衝口而出:“錢熙亞,這又不是你兒子,這麼上心又是何必?”
原以爲他會因爲是“秦瀚的孩子”而漠不關心,她也有足夠的理由遠離他的視線,一個人帶着孩子生活,但她萬萬沒想到他會這麼喜歡和疼愛孩子,從孩子出生到現在快滿月,他除去工作時間,幾乎寸步不離,而照這樣“親子關係”的發展,遲早會被發現真相,可她並沒打算告訴孩子親生父親是誰,答應過秦瀚,這孩子姓秦那麼就姓秦了,以後自己也當是秦家的孩子來養,並不想節外生枝。
“只要是你生的,我就認定是我孩子了。”錢熙亞可不管簡嘉此刻亂糟糟的心,直白道,“我也一定要他叫我爸爸,也只能叫我爸爸。”
簡嘉真是無語了,心下不安外加不爽,口氣就有點重:“錢總,這不是在你潤華集團,請不要把你‘霸道總裁’的一套搬到這兒來,什麼叫做我生的孩子就得認你做爹,叫你一聲‘爸爸’,你不覺得這樣很可笑嗎?”
偏巧在這時,孩子“哇哇”哭鬧起來,錢熙亞薄脣揚起,笑的得意,他垂下眼皮看看孩子,又擡頭對簡嘉說:
“聽見沒有,孩子都用哭聲抗議了,他要是能說話,一定會教育你這當媽的。”
簡嘉氣結,外套都顧不上披一件,直接下牀奔來“搶”孩子:
“你胡說八道,孩子這是餓了,或是尿尿了,你快給我看看。”
錢熙亞卻轉身一繞說:“回牀上去,你還在坐月子,這樣很容易感冒,還會感染疾病,看你怎麼敢碰孩子……”然後面色一沉,“孩子我看着就好了,快呀。”
簡嘉無奈,只好躺回牀上,往邊上挪了點位置,眼睜睜的看着錢熙亞動作熟練的給孩子拆掉紙尿褲,一瞧,還真是尿尿了,於是轉身去拿了塊新的,給孩子墊上,又兩邊一貼,大功告成,直看得她目瞪口呆。
“真看不出來,錢總一個商業奇才竟會做這些……”簡嘉不服且挖苦的說,“這要是讓人知道了,還不得成爲全潤華集團所有員工茶餘飯後的佐料。”
他頭也不擡的低低一笑:“我這‘伺候’的可是兒子,我樂意。”
對於錢熙亞一口一個“兒子”,簡嘉怎麼聽怎麼彆扭,看他也不像是知曉真相的樣子,但表現出來卻讓人無法理解,想不出他有什麼理由這樣,轉念想起那一晚他說的“不管將來發生什麼,我都會負責”,剎那間就明白了,簡嘉冷笑出聲:
“你是因爲這是我的孩子,所以這麼給面子,還是因爲你跟秦瀚之間的‘協定’,答應幫他照顧兒子?”
果然,錢熙亞猛地擡頭,臉色微微一變,直直的看着簡嘉足足有一分鐘沒說話。
“的確是‘協定’的內容之一,”他看着她,表情恬靜,語氣溫和,“但不是主要原因,因爲這孩子同時也是你的,我會不由自主的疼他,喜歡他,這也有問題?”
簡嘉說不出話了,看了一眼熟睡中的孩子,把他抱回懷裡躺着。
既然暫時擺脫不掉他,那不妨等到月子做完以後再做打算。簡嘉心下做着盤算,嘴上說:“那你好人做到底,幫我一個忙。”
“什麼忙?”錢熙亞漫不經心的問。
“坐月子這麼長時間,我好久沒洗頭洗澡了,”簡嘉說着“肺腑”之言,我說服不了奶奶,“麻煩錢總用你那三寸不爛之舌幫忙遊說一下。”
錢熙亞猶豫了一下說:“這,恐怕不行?”
“爲什麼?”簡嘉差點從牀上跳起來,看到孩子在身邊壓低聲音說,“哪怕就是洗個頭也好啊,太難受了。”
“按理說做月子不能洗澡是舊習俗,但也有那麼點道理,”錢熙亞耐着性子說教,“女人剛生過孩子,身子非常虛弱,加上傷口的緣故,若遇到感冒極易感染疾病,現在又是冬季,所以聽老人家的沒錯。”
“可我真的難受——”簡嘉知道自己成功率低,還是可憐巴巴的試圖“打動”他。
不料錢熙亞很淡定的面對簡嘉的“軟和”,然後深深的望她:
“嘉嘉,這次生孩子不辛苦不難受不痛苦?但你不是一樣熬過來了?你從產房出來那樣子真把我嚇壞了……”
“當我什麼也沒說好了,煩不煩。”簡嘉無趣的躺下,鑽進被窩,再不理睬。
到了後半夜醒來,發現錢熙亞竟睡在她臥室的沙發上,氣都不打一處來,便故意“找茬”說肚子餓了,要吃香菇雞蛋麪,錢熙亞之前剛給小傢伙餵過一次牛奶,剛睡下不到二十分鐘,又下牀去給簡嘉下面條,輕手輕腳的不敢弄出聲,擔心把對面房間的老人給吵醒了。
簡嘉在臥室等的不耐煩的時候,她要的麪條來了,看着他熬的紅紅的眼睛,她又心軟的不忍在爲難他,看一眼牀頭的鬧鐘已是凌晨三點,便趕他去睡覺,期間月嫂敲過兩次門,都給錢熙亞“轟”走了。
神奇的是次日下午,奶奶就進房門來告訴簡嘉說,可以洗頭搓澡了,但不能太長時間,這可把她高興壞了,當即顧不上多想,一頭扎進浴室,把自己從頭到腳“刷洗”到自認爲“煥然一新”方纔神清氣爽的回了臥室陪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