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子停在凌家門口。
“胥少爺，子零，真的謝謝。”秦南君道了謝後下車。
邱子零也想下車卻被胥何西攔住了，“待着別動。”說完，何西便徑自下了車，走到南君跟前，“你男人的事情，我會想想辦法。”
“我聽得出來，雖然子零很想你幫我，但他更不想讓你和那個叫黑的人再有任何接觸。”
“凌太太心思真細。連這都聽得出來。”胥何西輕笑，“是，我和黑有着不淺的淵源，也差點死在他手上，爲此，子零一直很忌憚黑。有些話，當着子零的面我不好說，怕他擔心，也怕他會亂想，他看起來柔柔弱弱的，可一旦鐵了心做事情，誰都拉不住。當初我被黑所傷昏迷不醒，子零竟然一個人去找黑，也不知道他用了什麼辦法，行蹤不定的黑竟真讓他給找到了，他拿槍抵着他的腦袋，要不是我手下華子及時趕到，他早就死了。”
秦南君抿着脣，“看不出來……他性子那麼強。”
“子零身上，看不出來的東西太多了。”胥何西微微勾脣，“我喜歡他，喜歡他每一個表情，每一個動作，說的每一句話，胥家的長輩爲我和他的事情不知道開過多少家族大會，可我不管，喜歡了我就不會放手，除非我死，不然他這輩子都是我的。他能不能給胥家生孩子不重要，他這一生能不能幸福，安穩，滿足才最重要。”
“胥少爺……真癡情。”
“無論是誰，一生中至少有一樣東西絕不割捨，有的人把尊嚴看的比天高，有的人對金錢永不滿足，有的人爲權出賣一切，有的人以家庭爲中心，有的人……心裡只有恨，如凌家少爺凌新宇。而我，子零就是一切，如果我所擁有的一切，不能護子零周全，不能讓子零幸福，滿足，安穩，那就都沒有意義。”
“胥少爺……和我說這些是爲什麼？”
“你男人和我說過一句話，他說，子零於我，就如南君如他，若子零出事，我什麼都做得出，若南君出事，他亦是一樣。秦南君，凌爵和我是同一類人，執着的是這個世界上最難懂，最虛渺，最讓人恍惚的——情字。”
“……”秦南君心口驀然一痛，有些說不出話來。
“別人說我只憑心情做事，其實只說對了一半，我是隻憑子零的心情做事。”胥何西霸氣張揚的俊臉，每每說道子零二字時，都透着別人難以企及的柔情。
原來愛情……真的很xing別無關。
世上的人千千萬萬，能愛上就已經了不得了，哪裡還管得到xing別？
“可只有黑的事情，是個例外。”胥何西的面色瞬間便嚴肅起來，“黑的問題上，我不能太顧及子零的感受，他不想讓我和黑有任何接觸，那是不可能的，我不找他，他也會來找我，找我還是小事，如果有一天他把目標放在子零身上，那就是大事了。而我絕不可能成爲被動的那一方。所以，秦南君，你懂了麼？”
眼前的男人，高大，硬氣，丰神俊朗。
南君勾起脣角，“將來如果胥何西有任何需要南君或是凌家幫忙的地方，儘管開口。”
“凌爵……也還是有一點看人的眼光。”胥何西說完，正準備走，南君又叫住了他，“胥何西，反正你已經打算幫忙，再幫一個怎麼樣？”
她微微揚眉，露出一整天下來的第一個笑容，將手裡一直攥緊的手機遞給胥何西，“錄到一半被他拿出來摔了，我也不知道能不能拿得出音頻……”
胥何西看着手裡的手機……
“凌太太是開始使喚我了？”
“舉手之勞嘛！”
胥何西瞥了她一眼，揚了揚手，“看在子零的面子上。”
車子駛離凌宅，秦南君站在原地站了有一會兒，心下一時間充滿了感慨，感慨這個世界上真是有各種各樣精彩而又不同的人，感慨一種名叫緣分的東西……感慨胥何西說的話，他的那句——
凌爵和我是同一類人，執着的是這個世界上最難懂，最虛渺，最讓人恍惚的--情字。
那她，執着的是什麼？有什麼東西，是無論發生什麼，她都不會捨棄的？有麼？
南君很恍惚，很疑惑，而後也覺得很狼狽，想來，她竟好像沒有什麼東西是會執着到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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踏進玄關，林嫂見她穿着一個男人的衣服，裸lu出的手臂上和腿上布着些青紫的淤痕，忙慌張的湊了上來，“少夫人，這是怎麼回事？”
秦南君擺了擺手，“沒什麼，爺……凌嘯天在麼？”
“公司出了事，老爺聽到風聲就出去了。”
秦南君想也是，凌爵被帶進看守所，凌老爺子怎麼想都應該以最快的速度把凌爵領出來。
“凌新宇呢？”
“新宇少爺也出去了，一直都沒有回來。”
秦南君應了聲上樓換了身衣服又下來，拿起客廳的座機，剛要打電話給凌新宇，凌新宇便已經回來了，身邊跟着神情焦灼的楊欣恬，楊欣恬見秦南君已經回來了，忙跑到她跟前，“南君，你去看過師兄了嗎？”
“看過了。”
秦南君只淡淡的看了眼楊欣恬，而後目光便落在凌新宇身上，凌新宇應該知道孫衾對她做的事情吧？
“師兄怎麼樣了？我和新宇去了一趟，但被那幾個混蛋警察攔住了……南君，師兄好不好？”
“他沒事。”秦南君的目光重新回到楊欣恬身上，伸手撫着她的頭，兩個人一般大的年紀，但在南君看來，欣恬卻小很多，或許是因爲，她是凌爵妹妹的原因，“不要太擔心，阿爵會沒事的。你現在挺着大肚子，心情一定不能焦慮。”
楊欣恬的臉色並不好，對孕婦來說，心情最重要。
“這段時間到底怎麼了？不好的事情一樁接着一樁！還讓不讓人安穩過日子了？！”秦南君剛囑咐她要平靜，下一秒楊欣恬就暴.躁了起來。
秦南君只能輕嘆，出了這麼多事，要讓她平靜也確實困難。
“小叔今天怎麼這麼空？公司裡都快忙瘋了吧？”
凌新宇聳了聳肩，“老爺子在主持大局，應該用不到我，你也知道，他向來和我不對盤。”
秦南君拳頭微微攥緊，這樣說來，凌新宇是不是還沒有動手？這樣就還有機會……
“小叔，淩氏的事情，我有些地方不太懂，能不能找你商量一下？”
“可以啊。”
“欣恬，你回梨苑休息吧，你今天也跑了一天了，你不累，這孩子總是累了，晚飯時候，我會讓林嫂去叫你。”
“我現在怎麼睡得着？”楊欣恬眉頭攥緊，“師兄在看守所裡，連面都沒有見到，那羣混蛋知不知道我師兄是什麼人！竟然敢關他！他們都說看守所裡的人……亂七八糟，不知道師兄會不會吃苦……”
“我今天看到他了，他真的好得很，他說了，只要錄完口供，很快就會回來。”
“真的？”
“我說的話，你也不信？”南君睨了她一眼，然欣恬的臉色卻並沒有多好，“如果是真的，那就太好了……只是……”
“只是什麼？”
楊欣恬看着秦南君，“我心口慌的厲害……從來沒有跳的這麼厲害過，總覺得有大事要發生……”
“別亂想，你是太焦慮了。”凌新宇上前輕輕抱住她，“我送你回去休息。”
楊欣恬轉身看向凌新宇，“新宇……你幫幫師兄，我們是一家人，這個時候要齊心協力的。”
“我知道。”
“我自己走過去就行了，你和南君商量吧……公司的事情，我幫不上忙，就不打擾你們。”
“林嫂，你送一下欣恬回梨苑。”
林嫂應了聲便陪着楊欣恬出了玄關，往梨苑走去。
偌大的客廳，只剩下秦南君和凌新宇兩個人，空氣有些凝結……
“小叔，去書房談吧。”
南君說完便轉身上樓，凌新宇跟在她身後進了書房，門一關上，秦南君便開了口，“你動手了沒？”
“什麼？”
“不要裝。”南君轉身，一雙眼睛直直的看着凌新宇，緊緊盯着他臉上的每一個表情，“不要裝！孫衾都告訴我了！”
“孫衾……你見他了？”
“你不知道？不知道歐陽輝和孫衾設下陷阱把我誘去奇南會所？”秦南君看着面前的男人，溫文爾雅從來都只是他的假裝，他是隻披着人皮的狼！
凌新宇無所謂的聳了下肩，“只是沒想到他下手這麼快……”
“對小叔來說，南君被別人欺負，是一件完全無所謂的事情？被別人強jian，被傷害，是一件無所謂的事情？！”
“看你這樣子，也不像是孫衾得逞了。”
凌新宇的語氣依舊不瘟不火，可話裡的意思卻是那麼讓人心寒！
她曾經那麼感激他，那麼愧疚於他，凌家的所有人她都不放在眼裡，唯獨對眼前這個小叔順從得很，爲此，還和凌爵鬧過好長一段時間的彆扭。
可她對凌新宇的所有感情，在凌新宇看來一文不值。
她把他當家人，明知道當初她和凌爵被扔進大海的事情，他逃不了干係，她還是沒有細查下去，可凌新宇，卻沒有把任何人放在眼裡。
“你……動手了麼？”還是一樣的問題。
“你猜？”凌新宇脣角微微勾起，看着緊張的秦南君，他倒是神情自然愜意。
秦南君心下“咯噔”一下……不詳的預感強烈襲來，“你動手了。”
“恭喜，答對了。”凌新宇頭一偏，他渾身上下所有的黑暗因子都溢了出來，將他臉上溫和，無害的面具徹底融化，“估計，再一個小時，淩氏的股票便會跌到前所未有的低度，凌嘯天自以爲淩氏的股份如寶一樣，當着我的面全給了凌爵，現在我要讓他看看，他給凌爵的不過是連衛生紙都不如的垃圾！”
“而明天一大早，淩氏破產的消息一定會登遍全城大大小小的報紙版面！南君，你該高興吧？”
“……”
“我也算是替你報仇了。凌爵被關進了看守所，淩氏*之間變得什麼都不是，逍魂吧？你父母在天之靈也算得到慰藉了。”
“你是個瘋子……”
秦南君氣的牙齒都在打顫，“你是個瘋子……”
“瘋子？凌嘯天才是個瘋子，他這一生，要錢，要權，要妻子，要情.人，要公司，要私生子，要繼承人……他太貪了，我所以我要讓他什麼都要不到。”凌新宇此刻的眸子滲着血光，“淩氏沒了，他的情.人，妻子都死了，等他最寶貝的孫子也沒了，纔算真正見識過什麼叫絕望！”
“你什麼意思？”秦南君心亂如麻，她伸手拎起凌新宇的衣領，“凌新宇，你什麼意思！什麼叫孫子也沒了！什麼叫孫子也沒了！”
凌新宇看着秦南君的目光冷漠之極，彷彿他就是一個徹徹底底的陌生人！
“既然你見了孫衾，他沒有告訴你麼？”
“你要對阿爵怎麼樣？凌新宇！”果然，果然……孫衾說的不假……
凌新宇的襯衣領口任憑南君緊緊拽着，他也不反抗，只是扯起嘴角，繼續道，“他洗錢，惡意操控，被刑拘，無法面對現實最終……自殺於看守所內，撞牆而死。”
“……”秦南君的眸子瞪得大大的，卻失了焦距，她不敢相信……不敢相信這個男人竟真的要把凌爵往死路上逼，“凌新宇……你這麼做到底是爲了什麼？”
她不懂，一個人處心積慮，心狠手辣到這種地步到底是爲了什麼？！
“爲了什麼？這真是個好問題……”凌新宇輕笑，而後厲聲衝着秦南君吼道，“爲了我死去的母親！爲了被凌嘯天糟蹋而不得善終的母親！爲了被凌嘯天生出來卻不肯拿出一點點父愛的自己！爲了那個愛了他一生卻遭到他背叛的可憐女人！你說爲了什麼？！”
“可阿爵是無辜的！他是無辜的！他是你的朋友！他是你的兄弟！”她沒有拿叔侄說話，她知道在凌爵的心裡，一直把凌新宇當哥哥，年少歲月一起學習不同的事物，那麼單純美好的時光，一直存在於凌爵記憶深處！可現在，凌新宇卻要他的命！只是爲了……報仇！
“無辜？誰不是無辜的？！啊？！我！我母親！誰不是無辜的！凌爵從身爲凌嘯天的孫子開始，他就不再無辜！”凌新宇緊緊的盯着秦南君，眉頭蹙起，“南君，這個世界上最懂我的人應該是你，你的父母就是被凌嘯天害死的，凌家一家人把你耍的團團轉！你應該比我更恨他！現在我幫你報了仇，你應該感謝我纔對啊！”
“你放屁！”秦南君的眼睛都紅了，“凌新宇，如果阿爵出了事，你絕對會不得好死！”
“無所謂啊，至少我的目的達成了，我死得其所，即便上了天，遇到了我母親，我還能理直氣壯的對她說，我替她報了仇，替她解了恨，不像你，明知父母冤死，卻爲了貪圖那點安逸，和殺父仇人的孫子在一起……秦南君，你爸媽生你可真是生對了！”
“啪”的一巴掌！
秦南君掄起手掌便摑在了凌新宇臉上！將他的臉打偏了過去，然而凌新宇只是舔了舔嘴角，重新看向她，“離開凌家吧，這裡沒有任何東西值得你留戀。”
“奶奶那麼疼你，那麼愛你，那麼護着你！凌新宇，你就一點都不知道感恩嗎？！”
“所以啊，她在世的時候，我什麼都沒有做，她護我，我便護着她，可惜她離開的早，也護不了凌嘯天一輩子！秦南君，你心地可真善良，都快要跟菩薩似的了，替殺父仇人說這麼多……呵呵……”
“你懂什麼？啊？”秦南君眼前氤氳着一層霧氣，“你這種把仇恨當成一切的人懂什麼？死了母親就了不起嗎？自己成了私生子就恨遍全世界嗎？我是沒骨氣，我是明知道他殺了我父母，我都不能拿把刀砍回去！因爲我是人，我有感情！我不是畜生，不是別人咬我一口，我就咬回別人！”
“我愛凌爵！如果沒有人逼我，哪怕父母之仇我也會打碎了牙齒往自己的肚子裡咽！我愛他，我想要和他在一起，他們已經死了，可我還活着！我還有一個女兒，她叫沁兒……是我和阿爵的女兒，是他心心盼着來到這世上的孩子……凌新宇，你懂個屁啊！”
秦南君擡手便推着凌新宇，眼淚順着秦南君的眼角滑落，“你知不知道……阿爵橫在我和凌嘯天之間，有多無奈，那是他的爺爺，親爺爺……就算有再多的恨，那也是他下不了手去傷害的親爺爺……”
“可你……你其實什麼都有了，可你卻不滿足，好像自己失去了所有一樣，凌新宇，你的良心被狗吃了麼？！你的眼睛瞎了，看不到你身邊的人？看不到那些把心掏給你的人？”
“你又懂我的心情了？！我對凌嘯天的恨，你真的懂嗎？！”凌新宇一把握住秦南君的肩膀，緊緊抓着，“不要用你那聖母的姿態教訓我！你沒有經歷過我所經歷，就不要說些屁話！”
“放手吧……凌新宇，放手吧……”秦南君看着他，眼淚嘩啦啦往下掉，“至少，至少……不要傷害阿爵，不要傷害他……我求你了，我求你了……”
她現在真的很害怕，現在流淌過的每一分每一秒，秦南君都很害怕……
“晚了。”
“……”秦南君心口一緊，咬牙，“如果你真的傷害凌爵，你以爲欣恬會原諒你嗎？她可是凌爵的親妹妹！”
“她原諒或者不原諒對我來說沒有任何意義。”凌新宇的目光已經恢復了沉靜，“實話告訴你，我娶她就是因爲她是凌爵的親妹妹，如果事情發展的不順利，她也會成爲我打壓凌爵的棋子！只可惜事情太過順利，沒有用上她而已。”
“你……是人嗎？”秦南君驚恐地看着他，他當初爲了楊欣恬掰斷自己手指的情景還歷歷在目，“她那麼愛你……她幾乎用自己生命在愛你，她還懷了你的孩子……”
“我知道，她就和我那可憐的母親一樣，蠢！”
“凌新宇，你說出這種話你是瘋了吧！”
“難不成，你和凌爵都天真的以爲我會把楊欣恬當一回事？將來她生下孩子，如果夠怪，我就把她養在家裡，如果不乖，就離了。”凌新宇冷哼一聲，將秦南君推開，拉開書房的門——
楊欣恬就站在門口，她的手塞在自己嘴裡，怕自己發出聲音而咬的鮮血淋漓，一雙大眼，眼淚像開了閘的水龍頭般直往下流……模糊的視線裡，是說她愚蠢的男人，是她發誓要愛一輩子的男人……
她一直覺得追了他那麼多年，卻總是求而不得已經足夠痛了，原來是因爲那時候不知道還會有現在這樣的時刻……痛到讓她五臟六腑都震得疼，與此刻相比，過去所受的，不過輕巧如鵝毛……不值一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