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如果是男孩兒呢……你想叫什麼？”
凌爵聽了這話，臉色一變，瞬間全是嫌棄，隨口道，“是個男孩就隨便叫吧。”
“……”
秦南君眉頭一擰，伸手便捏上他的臉頰，“爲什麼生個兒子就這麼隨便？不是你兒子啊？”
“痛……”
“這是替兒子捏的。”
秦南君鬆開他，凌爵閉了閉眼，對這個可能是他兒子的小生命有了偏見，“兒子有什麼好的，我有預感這小兔崽子一出來就是和我搶老婆的。”
“和你搶老婆？凌爵，你腦子裡裝的都是些什麼啊……”
“除了你，還能裝什麼？”
“你再給我貧，再貧我下去了！”
“別……”
凌爵忙握緊她的手，秦南君白了他一眼，“話說……之前那個問題，你還沒和我說清楚呢。”
“什麼？”
秦南君抿了抿脣，雖然知道那不是個好話題，但那天出於情況緊急，她都沒有搞清楚來龍去脈，就險些死在海底了，不趁着現在把疑問說出來，她還是有些疙瘩。
“爺爺說只要我給你生孩子，你就會得到他手上的淩氏股份，這件事情……”
“他的確和我說過。”凌爵直接承認，知道她心裡藏不住話，“爺爺想要抱曾孫，怕我們陽奉陰違。”
“那你是怎麼想的？”
“我什麼時候把老爺子的話放在心上了？”凌爵輕笑，問着秦南君，“我不缺他手上的那些東西，雖然*力確實很大，但沒有大到讓我改變自己的初衷。我不想做的事情，他逼不了我。”
“那你和我結婚，不也是他拿淩氏的股份*的你麼……”
“可我怎麼覺得*我的是你？”
“……我什麼時候？”
“無時無刻……”一點點讓他的無視變成重視，讓他的莫然變成濃厚的興趣……
“瞎說！凌爵，你這張嘴啊！到底花過多少小姑娘？”
“花過多少都不重要，反正從今往後只花你，專心致志的花你。”
秦南君又白了他一眼，“你說爺爺改變不了的初衷，那我是怎麼懷孕的……之前那麼長時間也沒消息，然後突然就來了……”
“應該是……傷你的那次吧？”
“好了好了，這個問題就算你過關了，以後不提了。”秦南君突地說道。
凌爵眸子沉了沉，然下一秒劃過一抹欣然，“好，再也不提了。”
他會傷她是因爲怕失去，哪怕是用最強硬的手段也想把她留在自己身邊。
這個夜晚，他們輕聲聊着天，平靜而閒適，窗外的黑夜星子眨着眼，帶着前所未有的溫馨和寧靜。
他們從彼此的童年聊到父母，聊到爺爺奶奶聊到未來的孩子，從他們彼此的事業聊到今後的人生，從喜歡吃的食物聊到常去的餐廳……
也不知道究竟聊了多久，反正受了重傷的凌爵依舊清醒的很，倒是秦南君，聊到最後變成淺淡的附和，然後入睡。
她的眼睫搭在那，身體小心翼翼的蜷着，卻貼在他的身邊，像個沉靜的睡美人。
“爵兒，她有沒有背叛我不重要，這麼多年的夫妻，我愛她早就超過自己的生命，將來等你長大，一定也會有一個女人讓你用生命去愛。”
這個女人，他好像已經找到了。
他發誓他一定會不惜一切保護好這個女人，讓所有的苦痛和災難遠離她。
外頭傳來輕微的腳步聲以及瑣碎卻明顯帶着焦躁的交談聲……凌爵轉過頭，玻璃窗外是早已趕過來的爺爺奶奶還有……凌新宇。
奶奶眼裡含着淚水，源於欣喜。爺爺……臉上沒什麼表情，只是靜靜地看着他。
凌爵看了眼身邊的女人，想起她方纔說的話，心下五味雜陳……他不知道自己和她說了這麼多，她能否理解自己的心情，但如果和爺爺好好相處是她所期盼的，他會努力去嘗試。
再看向窗外，他看着爺爺，輕輕笑了笑，笑容並不明顯，卻足夠讓站在外面滿心焦急的老人空了眼眶。
一旁的奶奶見凌爵有反應，忙衝凌爵做着五花八門的手勢，大概就是問感覺怎麼樣？奶奶想死你了之類的……
凌爵微微嘟起嘴，衝奶奶撅了撅，眨了下單眼，算送了個飛吻，示意她放心。
奶奶鼻子一酸，忙撅起小嘴，努了好幾下作爲迴應，而後對凌嘯天道，“你看到沒有？老頭子，爵兒真的醒了……”
“……恩。”
凌爵的目光最後停在奶奶身邊的凌新宇身上，他同樣靜靜的看着凌爵，帶着淺淺的笑，像個溫潤如玉的謙謙君子。
他的頭微微側了側，眼睛瞄向凌新宇身後的電梯，示意凌新宇帶兩個老人先回去。
凌新宇算是接到了他的暗示，低聲和奶奶說了幾句，之後奶奶便依依不捨的多看了凌爵幾眼，跟着凌新宇離開了，凌嘯天也沒有再多做停留，只是留給凌爵的目光前所未有的深沉，那裡面有太多的情緒……以至凌爵都不確定自己有沒有看錯那一份悔恨和害怕。
————
醫院，午後，暖陽。
慵懶和倦意灑在住院樓下的花園裡，一道醇厚的男聲打破這層安詳，驚喜了坐在紫藤亭下打盹的楊欣恬。
“楊醫生？”
楊欣恬眉頭動了動，睜開眼睛，一張還算的上俊朗的面孔落進她眼裡，“華醫生？”
“我好像打攪到你了……”
“沒有。”楊欣恬忙精神起來，撂了撂略長的劉海夾在而後，露出一張乾淨小巧的臉，“華醫生有事？”
“哦……其實沒什麼，只是想有點事情想問問楊醫生。”華醫生年近三十，長相俊朗，看起來還算老實忠厚，只是此刻說話有些扭捏，俊朗面孔也染着層紅暈。
楊欣恬雙手插進白大褂的口袋，忙往旁邊移了移，拍了拍自己身邊的位置，“先坐吧，華醫生。有什麼問題你問吧。”
華醫生點了點頭，小心翼翼的坐在楊欣恬身邊，他雙手交叉放在腿上，手肘不小心碰到楊欣恬，忙一縮，“對不起……”
楊欣恬向來大大咧咧，見華醫生一副冒犯了她的表情，不由取笑道，“華醫生，你這麼害怕女人，以後會娶不到老婆的。”
“啊？”
她見自己的話還真嚇到了華醫生，不由笑的更開了，不過忙搖了搖手，“開玩笑，開玩笑的。”
華醫生看楊欣恬笑的爽朗，陽光藉着藤葉的縫隙灑下來，落在她的側臉上，難以言說的好看……活像是，活像是紫藤架間流竄的精靈！對，就是精靈！
“華醫生？”楊欣恬見他看着自己發呆，不由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
“啊？哦……”
“你啊哦什麼啊？不是說有問題問我嘛！華醫生，你今天怎麼了？”楊欣恬嘆了口氣，他和她是一個科室，從她在這醫院工作到現在也有大半年的時間了，華醫生平時做事都很乾練，唯獨應付不了女孩子，常常和她說上兩句話就紅了臉。
不過今天倒是有勇氣，主動上來找她說話。
“我……我……我有個感情問題想問楊醫生……”
“感情問題？”楊欣恬眨了眨眼，略顯錯愕，而後又笑出來，“諮詢我感情問題？哈哈！華醫生，我長得很像知心姐姐麼？”
“對，對不起……”
“又是對不起……算了，和你開不得玩笑，你問吧。”
“……楊醫生，如果一個男人喜歡一個女人喜歡了很久，該不該表白？”
“很久是多久？”
“就是很久了……”
“恩……對方有沒有意思呢？”
“不，不知道……”
“華醫生啊……”
“恩？”
“偷偷告訴我吧，是不是我們科室的？”楊欣恬突地湊近，一改幹練平靜的表情，掛上一副賊眉鼠眼的模樣，手肘還頂了頂華醫生的手，“你告訴我，我幫你看看有沒有門路。”
“楊，楊醫生……這，這個不好說的呀……”
“怕什麼？我不會隨便告訴別人的！我猜猜看……是不是小月？”
“小月？”
“不是麼？”楊欣恬不由皺了皺眉，“我看你們平時走得蠻近的……”
“楊醫生，我和小月什麼都沒的，你可不要誤會……”
楊欣恬撫着下巴意味深長的看着他，“不是小月的話……難道是……”
“楊醫生，你就不要猜了……”
“好好。”楊欣恬深吸口氣，她看向他，認真道，“如果真的很喜歡的話，就要去追！而且一定要去追！”
“……”華醫生微愣，她明媚的神情讓人充滿了勇氣，不自覺讓他的喉結都上下滾了滾，“楊醫生有向別人表白過麼？”
“噓……”楊欣恬衝他比了個保密的動作，而後用力點頭，“表白過。”
“然後呢……”
“然後被甩啦！”楊欣恬聳了聳肩，想起當時凌新宇對她說的話，可不就是把她甩了。
“甩，甩了？”華醫生驚訝不已，然而下一秒眼裡便閃過一抹欣喜，不過……“楊醫生，被甩不會覺得很丟臉麼？”
楊欣恬再次看向華醫生，“華醫生，你覺得愛一個人丟臉麼？”
“……愛一個人怎麼會丟臉呢？”
“那麼表白被甩也不是一件丟臉的事。”她雙手環胸，“喜歡一個人是多美好的事情啊！整個世界會因爲有這個人的存在而變得五顏六色，變得豐富有趣。”
“那……被甩不會難過麼？”
“當然會啊，全世界都變得晦暗的那種難過……不過，我不是那種把感情一輩子藏在心裡的人，我喜歡一個人就要讓他知道！如果他正好也喜歡我，你想想看，那是多好的運氣啊！如果他不喜歡……”
“不喜歡的話，楊醫生會怎麼做？”
“那就努力。努力讓他喜歡上我，哪怕最後結果還是不如人意，但至少我爲了這份感情爭取過了，將來纔不會後悔啊。”楊欣恬說着，對她來說，凌新宇就是她努力得來的結果。
她知道自己不夠矜持，臉皮也厚……但她不會退縮，努力了這麼多年讓他喜歡上自己即便……她不知道他到底喜歡她哪一點，她也覺得滿足了。
華醫生抿了抿脣，“楊醫生真有勇氣啊……”
“那是。”
他深吸了口氣，“我想好了，我也要表白！”
“……”楊欣恬被他突然加大聲音說的這句話給嚇了一跳，見華醫生一臉赴死的表情，不由再次笑出聲，“華醫生你五官端正，這麼大的個子，爲人又忠厚老實，你喜歡的人想不答應你都困難吧！”
“……真的？”
“恩！所以大膽的去吧！大大不了就是吃一鼻子灰嘛！哈哈！”楊欣恬笑的有些沒心沒肺，然在華醫生眼裡，卻是最大的鼓舞！
她說他喜歡的人想不答應他都困難……
“楊醫生……其實你真的很漂亮，爲人直爽，穿上白大褂總是很乾練的樣子，做起事來一絲不苟，脫下白大褂又很可愛……常常逗得我們笑的合不攏嘴……”
楊欣恬眨了眨眼，看着低着頭的華醫生，隱隱覺得哪裡不太對。
“華醫生……”
“楊醫生，你說喜歡一個人就要讓他知道！我猶豫了那麼久竟不如一個女孩子來的坦誠，來的勇敢，所以今天我想……”
“華醫生，我，我先回辦公室了，你一個人慢慢研究吧……”楊欣恬越聽越不對，她怎麼覺得華醫生的表白對象是自己？她一定是自我感覺太良好了！這個華醫生說話容易讓人誤會，她還是趕緊跑比較明智——
“楊醫生！我喜歡你！從你到我們醫院來的這天開始，我就對你一見鍾情了！這大半年我對你的喜歡更是與日俱增！我……”
“她有未婚夫了。”最簡單的六個字，最溫和的嗓音從他們身後傳來。
————
“院長叔叔不是說了你不能隨便下*麼？！”秦南君一進病房便看到凌爵站在窗前，忙數落道。
“我受傷的是肩膀，不是腿。”
凌爵頭也不回，淡淡說道。
秦南君雙手叉腰，憤憤走到凌爵跟前，“那也不能隨便亂動！”
衝他吼完後，他依舊沒什麼反應，一雙深灰色眸子靜靜的看着窗外。
“你在看什麼？”
秦南君狐疑，循着他的目光往外看去，除了藍天白雲，以及對面的住院樓外，什麼都沒有。
“爺爺奶奶回去了？”
“恩。”
秦南君覺得凌爵有些怪，眨了眨眼，“你到底怎麼了？”
“我在想些事情。”
“什麼事情？”
“黎陽。”凌爵微微側身看向秦南君，“她說幕後沒有人指使。做這些只是一時鬼迷心竅，可那天我提到凌新宇，她的神情告訴我，我猜的都是對的。”
“阿爵，是小叔救了我們。是他不放心你，讓雷歐追蹤了你車子自帶的發信器。如果他真的要害我們，何必繞這麼大個圈子？”
“這就是我想不通的地方。要殺我，又爲什麼要救我？”
“阿爵，其實你是想的過了。”秦南君看着他，“依我看來，黎陽自以爲聰明，卻不知天高地厚，小叔沒有和她斷乾淨，她就以爲自己和小叔還有可能。凌家的情況，她自己是瞭解的。從綁架我到引出你再把我們扔進海里這一切可能真的是她自己想的，她自認爲只要除掉你我，小叔就可以做凌家的一把手，然後她只要嫁給小叔，一切就都成了。”
“……”
“阿爵，不要把小叔想的那麼壞，即便他真的有心要殺我們，結果是他救了我們，這個結果比過程重要不是嗎？”
“你倒是想得開。”凌爵摟過她的肩，讓她靠在自己懷裡，“黎陽，你想怎麼處置？”
“法律是公正的，光是綁架和殺人未遂這兩條罪名就已經夠她受的了。”
“我記得你好像說……要分屍來着？”
凌爵揚眉，看向秦南君。
秦南君睨了他一眼，“分屍髒了我的手好麼？黑漆漆的牢房，身敗名裂，失去自由，對一個看中名利的人來說，已經是最好的懲罰了。我不想再提她。提她我都嫌浪費口水。”
凌爵輕笑，“我以爲提起她，你會害怕的發抖……畢竟差點弄死了我們。”
“我爲什麼要怕？就算真的被她弄死了，也是她怕！天天半夜去敲她的門！”
凌爵收緊了胳膊，低頭吻了吻她的額頭，女人終究是女人，她不計較，不代表他也不計較，鷹眸閃過一抹嗜血的光，身敗名裂？失去自由？對黎陽來說，都不是最殘酷的。
她對秦南君做過的一切，他都記得清清楚楚，任何一個細節都沒有忘掉！
秦南君擡眼，玻璃窗上倒映出來的那雙晦暗鷹眸讓她不由打了個顫……她不由輕嘆口氣，如果不是懷孕，以她的性子，她也一定會對黎陽趕盡殺絕……罷了，隨凌爵吧。
至於凌新宇……秦南君閉上眼睛，她寧願相信小叔只是單純的救了他們，她也希望凌爵這樣相信，然後……爺爺奶奶都會這樣相信，這樣就可以了。
“手拿過來。”
凌爵微愣，鬆開她，把手遞給她。
秦南君握着他的大手撫上自己隆起的肚子。
像是一股電流劃過他的指尖，讓他既是害怕又是驚喜……圓圓的，硬硬的，這裡面是他和秦南君的孩子。
“感覺到什麼了嗎？”
“……”
“其實已經可以知道是男是女了，不過我還是想帶着好奇生下來。”
凌爵摟過她的腰，“那就不查。”
“不過婦產科的主任說的肚子尖尖的，可能是兒子。”
“……”
“不高興了？”
“沒有。”
語氣明顯冷硬了下來。
“都說兒子像媽，你不想讓孩子像我？”
“最好像你，如果長得醜，出來我就弄死他。”
“……”
————
“新，新宇？”楊欣恬略顯錯愕的看着不知何時站在他們身後的凌新宇。
“我站這好久了，不忍心打斷你們聊的這麼開心。”凌新宇淡淡道。
“你，你是……”
華醫生看着凌新宇，下意識豎起一身的毛，情敵相見，分外眼紅。
不動聲色的凌新宇內裡也莫名躥起一團火，光是知道這男人喜歡楊欣恬，就……略不爽。
“我姓凌，是欣恬的未婚夫。”
“楊，楊醫生……”
華醫生瞬間冒了一腦門子的汗，“我，我怎麼不知道你有未婚夫了？”
“對不起，我沒來得及告訴你們。”
“華醫生，現在告訴你，晚了麼？”凌新宇輕輕笑，依舊是溫潤如玉的謙謙君子，卻帶着只有華醫生才能聽出來的強烈佔有味！
“不，不是……楊醫生，對不起，我冒犯了。”
華醫生從未覺得這般恥辱過，轉身便走，高高的個子頓時都矮了幾分，然走出幾步，他又停了下來轉身，看着楊欣恬，嚥了咽口水問道，“楊醫生，我再冒昧問一句，你剛纔說你表白被拒絕，請問那個男人……”
“正是鄙人。”
凌新宇看着他，輕輕笑。
楊欣恬看向凌新宇，只覺得此刻的他有那麼一點陌生，爲什麼她從他的話裡聽出了一股子驕傲的味道？就像在宣誓主權一般……
凌新宇側首看她，“我以爲你早就高興的昭告天下，我是你的未婚夫。”
聽不出他話裡的語氣，可楊欣恬的心卻像被人戳了一下……她的心思，他看穿了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