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珏雖然身份尊貴,但到底是個外男,就這麼明公正道地闖進端慧郡主的屋裡,顯然不合規矩。
兩個丫頭頓時不知該怎麼辦好了。
端慧郡主的心思,她們也是略知一二的,如今要是把林世子給攔在外頭,等端慧郡主知道了,不得扒了她們的皮?
可要是放他進去,豈不是於禮不合?
兩個人愣神的功夫,林珏已經不耐煩地拉着羅錦心邁步進了屋裡。
兩個丫頭攔又不是不攔也不是地來回轉了幾個圈,也就不了了之了。
錦心疾步跨到了端慧郡主的牀榻前,就見一個花白了鬍子的老太醫正顫巍巍地給她把着脈,誠親王妃則坐在牀尾,眼眶發紅地看着。
蕭恪正站在誠親王妃的身邊,也是目不轉睛地盯着那老太醫。
室內雖然有幾個伺候的丫頭,但個個都屏氣凝神,大氣兒不敢出。
是以,錦心和林珏進來,誠親王妃和蕭恪立時就聽見了。
兩個人轉身看過來時,蕭恪滿眼的驚訝。
他沒想到錦心怎麼還敢進來,難道她就不怕母妃發火嗎?
驚詫的同時,他內心更多的是喜悅。
她能進來,是否代表她掛念着他的妹妹,也就意味着她心裡有他?
只是林珏這個該死的,怎麼冒冒失失地闖了進來?難道不知道這是女子的閨房嗎?就算妹妹病了在這兒躺一躺,那也很不應該!
誠親王妃看見了錦心,雙眸頓時就噴出了火來,本來還擔憂着女兒的,這會子也忘了,霍地站起身來,上前就揚起了手。
“小賤人,把我女兒氣得吐血,你是不是還不足心?非要看着她死了才成?”
一個母親,擔憂自己的女兒,說出這樣的話來,還算有情可原。
錦心不跟她計較。
可是誠親王妃不可善罷甘休,那揚起的手眼看着就要落在錦心那吹彈可破的肌膚上。
身側,有人跨前一步,半空裡截住了那個揮過去的手掌。
誠親王妃秀目圓睜,狠狠地瞪着自己胳膊上的兩隻大手。
一隻是她兒子蕭恪的,另一隻,則是恆王世子林珏的。
對恆王世子林珏,誠親王妃自然不好意思訓斥,她只得拿着自己的兒子出氣,“恪兒,你是要活活氣死母妃不成?連你也胳膊肘子朝外拐?這狐狸精都要把你妹妹給氣死了。”
她也跟着端惠郡主學會了叫“狐狸精”了。
錦心冷冷地勾脣一笑,無所謂地看向正捻着鬍子診脈的老太醫,忽然問道,“郡主初潮是不是還沒來?”
這話聽上去沒頭沒尾的,卻是讓坐在那兒冥思苦想的老太醫一雙渾濁的眼睛頓時一亮。
他放下端惠郡主的手腕,刷地轉過身來。要不是親眼看到,錦心真不敢相信這是一把年紀的老人了。
“這位姑娘的意思是?”那老太醫兩眼發光地看着羅錦心,就像她是一個稀世珍寶一樣。
“女子到了年紀,初潮未來,就有可能從鼻孔、嘴巴里往外冒血。”錦心淡然地點點頭,輕聲細語地說道。
“姑娘,也懂醫?”老太醫似乎有些激動,竟然問起了羅錦心這些話。
要知道,時人男尊女卑的觀念極重,這女子學醫,會遭人詬病的。
不過羅錦心相信,這位老太醫不是這樣想的。醉心於醫術的人,哪裡管得了那麼多的世俗觀念?
“小女略知一二而已。”錦心斂衽行禮,不卑不吭地答道。
“這哪裡是個略知一二的人能說得出來的?”老太醫讚賞地看一眼羅錦心,欣慰地點了點頭。
轉而又問誠親王妃,“郡主可是初潮未至?”
誠親王妃也不知道這跟女兒吐血有什麼關聯,不過既然太醫問了,她也只能據實回答。
“是,小女至今尚未初潮。”
這就是說,端惠郡主還未有月事了。
錦心瞭然地點點頭,按說端惠郡主也到了初潮來臨的年紀了,她又生在王府,吃穿用度比起窮人家的女兒不知道要好了多少,怎麼到這個年紀還不來月事?
定是端惠郡主哪兒有了毛病,致使經血逆行,從鼻孔和嘴巴里冒出來。
也許,自己那些話只是個引子,端惠郡主情急羞惱之下,就觸動了。
“先前郡主是否有肚子疼的症狀?”錦心對事不對人,即使方纔誠親王妃對她要打要罵,這會子爲了治病,她還是坦坦蕩蕩地問着誠親王妃。
誠親王妃哪裡把她放在眼裡?
只是冷哼一聲,“我女兒的事,還用不着你來操心!”
用不着她麼?
那好,她正好沒這麼多閒工夫呢。
她退後兩步,就要轉身離去。卻被那老太醫給叫住了,“姑娘,且慢。”
錦心站住了腳,回過頭來,嫣然一笑,“老太醫叫小女有什麼吩咐?”
“依姑娘看,郡主這病該怎麼用藥?”他雙目虔誠地看着錦心,絲毫不覺得自己身爲一個太醫卻去問一個小丫頭片子有什麼丟人的。
錦心被他這副不恥下問的精神給感動了,也不管誠親王妃什麼眼神,只淡淡地隨口說道,“桃仁、紅花、當歸、川芎、熟地、赤芍、雞血藤、丹蔘、益母草、澤蘭、人蔘、黃芪、香附、鬱金、三棱、莪術。三碗水一碗藥。”
這就是方子了?
老太醫含笑點頭,起身就到書案旁提筆寫起來。
誠親王妃看過來,見上頭的正是羅錦心隨口說的方子。
“這狐狸精的話,你也信?真不知道你們太醫院的人平日裡都幹什麼吃的?”
誠親王妃怒起來,一點兒顏面都不給這個老太醫留。
聽見身後誠親王妃罵罵咧咧的,羅錦心頭也不回,只冷冷地扔下一句,“愛吃不吃,反正病得又不是我!”
“恪兒,你看,這都是什麼下賤東西?你就由着人家對母妃出言不遜?”誠親王妃氣得無處撒氣,又開始盯上了蕭恪。
是兒子把這混賬女人給帶進來的,兒子爲了她,不惜得罪自己和女兒,現在,就該讓兒子好好看清這小賤人的本質了。
“母妃,羅姑娘一片好意,您別曲解了。”蕭恪耐着性子和誠親王妃解釋着,望着那個纖細挺拔的背影,他心裡有些酸澀。
羅錦心到底沒有回頭,徑自走了出去。
林珏也跟在她身後大步追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