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靜聽到老婦人喊她小名的一刻感覺世界都靜止了,就連空氣都彷彿忘記了流動。
她嘴脣微顫,一隻手抓着蔣承風的襯衣想起身看清聲音的來源。
但手上的力氣不多,她起不來。
蔣承風穩穩的抱着她,輕聲的問,
“怎麼了?”
“我,好像聽到了外婆的聲音,就在附近。”
“是嗎?”蔣承風微微的笑了笑,“她應該也盼着你回來看她吧。”
“可是……”林靜縮了下肩膀,她的外婆患有老人癡呆,三年前擅自離家出走,再也沒有回來過。媽媽和大舅舅都說外婆已經不在人世了……
林靜的臉色有些蒼白,蔣承風抱着她慢慢的坐到海灘邊。
把林靜的頭再靠近懷裡一點,蔣承風的聲音好像在肺腑間發出來,“林靜,我想你知道有些感情是一輩子都割斷不了的,你外婆對你的愛,還有我對你的愛。沒那麼容易割斷的。”
海風輕緩,吹得林靜的頭腦涼涼的,蔣承風一隻手護着她的身體,好像怕她着涼。
“就算我們曾經看不見彼此,但連着我們的那根線始終都在,如果你看不到,我幫你看清楚。”
林靜思緒翻飛,記憶裡各種曾經與蔣承風相處的點滴走馬燈似的在眼前閃過。
她擡起迷離的雙眼,好像要看清楚面前的蔣承風,把他身上的點點滴滴都看進心裡。
忽然越過蔣承風的臂彎,林靜猛的看到他身後不到兩米的地方一道熟悉的優雅的身影,一張蒼老的面孔赫然出現,老人伸出滿是皺紋的手向她揮了揮。
林靜撐開黑白分明的眸子,用盡最大的力氣抓住蔣承風的衣袖,“是,她,真的是她!!”
她簡直以爲自己在做夢,她拼命搖動蔣承風的手臂,用力的揉自己的雙眼。
眼前的人沒有消失,而是一直看着她笑。
林靜一瞬間差點哭出來,“是她?!爲什麼,爲什麼會這樣?”
蔣承風卻沒有回過頭,只是笑着看她,“只要是你渴望的,我都替你找,直到找到爲止。我說到了,也做到了。”
林靜呆愣着仰頭看蔣承風的笑,那笑容放着光,彷彿與和煦的陽光融爲一體。那一刻,林靜真的看呆了。
她感覺時光在急速倒流,無數的畫面就像電影膠片一格格倒帶,日升月落滄海桑田,青年的他們回到年少,冷漠的臉迴歸純真,最後一切定格在十五歲的蔣承風的笑臉上,那一笑成了永恆……
“靜兒……你是,靜兒嗎?”滄桑的聲音把林靜的思緒拉了回來,林靜整個身體猛的一顫。
蔣承風的手緊了緊,好像在安慰她。
他抱着林靜站起來,迴轉身,正好面對一個頭發花白拄着柺杖的老婦人。
老人家慈愛的笑出一朵菊花。
“外婆——”
林靜終於忍不住喊出了聲音。
老人緩緩的走過來,枯槁的手摸上林靜的額頭,“靜兒啊,外婆多久沒見到了你?”
***
海灘不遠處,有一家新開發的度假酒店,因爲小鎮地處偏僻,只有夏天才是旺季。現在已經入秋,幾乎很少人過來度假。
蔣承風帶着林靜和老人家住進了酒店海景套房。
把林靜放在柔軟的大牀上,蔣承風坐到牀邊,幫林靜把身體靠着牀頭坐好。
老人家則坐在牀邊的椅子上。
林靜有千言萬語要問外婆,就算老人家活生生的站在她面前,她依舊有點不敢相信,外婆還活着,有一種失而復得的感覺。
她又看了蔣承風一眼,好像再一次確定,這不是幻象。
蔣承風攬着她的肩膀,“你可以相信我,這是真的。我不會再騙你。”
對於蔣承風用藥把她抓來這裡的行爲,林靜是生氣和怨恨的,然而此刻,她卻矛盾得是該恨他還是感激他。這個讓她又愛又恨的男人,林靜拿他很沒有辦法了。
“外婆,這幾年,你到底去……”
林靜本想問她去哪了?爲什麼不回家?然而話沒問完,老人便打斷了林靜,笑眯眯的看着蔣承風,
“靜兒啊,這是我的外孫女婿?嘖嘖,帥得外婆都睜不開眼了。”
老人家慈愛的抓起蔣承風和林靜的手,包在這裡得手裡拍了拍。
林靜不知怎麼突然有種想抽開手的衝動,被蔣承風一把抓住,眼神好像在示意她不要讓老人家難過。
外婆閃着渾濁中透着清明的雙眼定定的看向外孫女兒,又一次問道,“靜兒,這是我的外孫女婿?”
蔣承風期待的看着林靜,外婆眼裡的期盼也不比蔣承風少。
本來想說“不是”的林靜生生的把這兩個字吞回去,她重重的嘆了口氣,小聲道,“是。”
蔣承風裂出了一排潔白的牙齒,笑意深深的融進眼底。
非常乖巧的喊了句,“外婆。”
然後緊緊握住林靜戴着結婚戒指的手。
外婆呵呵的笑得像個得逞的小孩,“我就知道,咱們家靜兒好眼光,挑人就挑一表人才的大帥哥。對了,你叫什麼名字來着?”
蔣承風禮貌的回道,“蔣承風。外婆,你放心,往後的日子,我會成爲林靜的避風港,替她承擔各種風雨的侵襲。”
“承風啊,好名字,一看就是個好孩子。靜兒,外婆見到有人能照顧你了,高興得緊呢,蔣家的孩子啊,真好。”
這話林靜聽着莫名膈應,抿直脣,忍不住心裡白了蔣承風一眼,同時想到:他還真會哄人,尤其是女人,老少咸宜,難怪以前那麼多人拜倒他西裝褲下。
等等,蔣家的孩子?林靜定了一下,差點以爲身居小鎮,又極少接觸外界的外婆也知道蔣家?也許自己誤會了。
“靜兒眼光比我當年好多了,”老太太突然感慨,雙眼彷彿看向了遙遠的過去,“如果當年我不選老頭子,選了那個人,這一生怕是完全不一樣。”
林靜瞟了眼身旁除了長得好看,脾氣極爲惡劣的蔣承風,這句“眼光好”頓時感覺頗爲諷刺。
蔣承風好像也接收到了林靜的不滿,也沒多解釋什麼,只道,
“我去給你們點些餐點,你們剛見面應該很多話要說,慢慢聊,我一會就回來。”然後在林靜的額頭上親了一口,笑着走了出去。
他那溫和暖心的情人形象,林靜還是很不習慣。
房門合上,祖孫二人又聊了會外婆的往事,末了外婆捂嘴說,
“這話你可別告訴老頭子,不然他要吃醋的,呵呵。”
外婆和外公感情很好,林靜想起外公去世都十年有餘了,外婆還一直以爲他活着,前幾年她離家出走,據說就是去找外公。
想到這裡,林靜忽然覺得一陣心酸,有一天她自己也會老去,如果老到像外婆一樣忘記了很多事,她會不會還記得蔣承風?
林靜撫摸了一下肚子裡的孩子,想起蔣家陰涼的祠堂老宅,想起瘋狂的高詩情,想起冷漠的蔣夫人,還有虎視眈眈的蔣明堂,更加堅定的覺得她不能跟蔣家再有瓜葛了,至少這個孩子不能進入蔣家。
“靜兒……靜兒……”
“啊?”林靜回過神,“怎麼了?”
“我剛剛看着孫女婿,突然就覺得他好像一個人。”老太太上身輕輕往牀上靠,一隻手托住下巴好像少女似的眨巴着眼,“好像很多年前就住在我心裡的人……在兵荒馬亂的年代裡,他牽過我的手,走過了很長的一段路……”
林靜看着外婆的樣子,怔了怔,這是她第一次聽外婆談起她的感情史。
“那個人,有一雙好看的桃花眼,穿着軍裝,特別的挺拔神氣,他牽着我的手承諾說一定會回到我身邊……我等了又等……然後禍亂來了……我們流散在千里之外……我等到他了沒?”外婆的眼神迷茫了起來,好像滿眼都是曾經。
林靜握住她的手,“外婆,你是不是又混亂了?”外公是個老實巴交的農民,從來沒當過兵,外婆曾說她一輩子就只有外公一個,她可能又記錯事了。林靜一時不知該如何安撫她。
老太太卻俏皮的笑了笑,神秘兮兮的左右看了下,突然從裡衣口袋掏出一個老懷錶。
那懷錶很有些年頭了,外面的一層金屬表面因爲被撫摸得多,已經光滑的幾乎看不出原來的顏色。
“我以前可是個大家閨秀,可是戰爭的時候,家裡被土匪搶光了,父親死了,家業沒了……是他在流氓手中救的我……”外婆啪嗒打開老懷錶,沉醉似的看向懷錶裡的老照片。
“我一直在找他,我想跟他說,我想他了。”
林靜眉頭微蹙嘆了口氣,從外婆手裡接過懷錶,她也很多年沒有見過外公的模樣了,即使是照片。
然而,林靜低頭只看了一眼,整個人卻定住了,眼珠子差點瞪了出來,她張大嘴巴險些忘了呼吸。
她猛然擡頭,看向老太太,“這……這個人……這個……是誰?”
不是她的外公,一個穿着軍裝正氣凜然的青年男子,林靜感覺自己的心跳不受控制的狂跳不已,她的牙關在打顫,幾乎無法說出完整的話。
這個男子竟然長得酷似蔣承風,那分明的眉眼,高挺的鼻樑,凜然的氣質簡直一個模子刻出來。
林靜的頭腦嗡的一聲,臉色一下就變了。
老人家卻似乎還沉浸在回憶中,根本沒留意外孫女兒的震驚。她看着懷錶的眼神柔和得很,聲音似乎也多了不少生機,“他是誰?你怎麼就忘了呢,他是你的外公啊。”
林靜肩膀無力耷拉着,差點被她嚇死,“不,我的外公不是他,你到底從哪裡撿來這個東西啊?”
外婆突然有些茫然,“不是嗎?怎麼就不是呢。”
“不是,我很肯定,我的外公,你的丈夫,他叫溫忠實,絕對不長這個樣子。外婆,你嚇死我了。”她長長舒出一口氣,對於外公她還是很有印象的,幸好她記得清晰,不然準被她弄暈。
林靜又仔細的看了看懷錶裡的人,跟蔣承風是有幾分相像,但蔣承風比他多了幾分貴氣和傲慢,他則更正派些。
人說世界上有三個跟自己長得很像的人,原來還是真的,林靜想象着如果蔣承風知道有人跟自己那麼像不知會不會也大吃一驚。
不過,還是別讓他知道的好,他多疑,手段也不少,不知會做出什麼事來。
她蓋上懷錶,遞迴給外婆,囑咐道,“這也不知道是誰,你好好收着吧,做個紀念。”
林靜忍不住又多看了一眼,真的太像了,不是照片年代久遠,她都要以爲是蔣承風。她也好奇,這人到底是誰?
“蔣君浩。”
“嗯?”林靜一時沒聽清楚,睜大眼又看向外婆。
“他叫蔣君浩,”外婆突然毫無預兆的說,“靜兒,他叫蔣君浩,我記得了,我終於記得他的名字了。他是蔣君浩。”
突如其來的話讓林靜再次陷入震驚,“蔣君浩”是蔣承風爺爺的名字……
林靜的腦海裡一片空白,定了足足十秒後,才反應過來,這個人是年輕時的蔣爺爺?
林靜奪過懷錶,打開來更加仔細的前後左右看,果然在懷錶的圓形邊框底下赫然刻着“蔣君浩”三個小字,字太小了,可能外婆根本沒看到。
爲什麼她的外婆會認識蔣爺爺?
心頭不知爲何有種隱隱的不安,好像一片巨大的不知名的陰霾突如其來籠罩在她的頭頂,壓得她幾乎喘不過氣。
她問,“你,你真的認識他?他是蔣家的老太爺。你是怎麼認識他的?”
外婆茫然的睜着雙眼,似乎不太明白她的問題,“他是你的外公啊,什麼蔣家爺爺?我懷你媽媽的時候,他就說一定會回來接我們母女的……可是不知怎麼的……後來他沒有來……”
這話好像一道驚雷,當頭劈下,林靜僵着身子,她已經不知道什麼叫震驚了,只感覺這一切都是幻覺。
她呵呵的笑了笑,“外婆,你別嚇唬我了。你總愛開玩笑,呵呵。”
一邊笑,林靜一邊覺得身體的氣息正被人一點點的抽走。
外婆的聲音變得悠遠,似乎突然的清醒了起來,林靜看到她滿臉的憂傷,“靜兒……這些年,我都在神靈面前懺悔……我對不起忠實……孩子,不是他的。”
林靜的笑定格在臉上,她捏住懷錶的手摸到了懷錶背面的一行字,非常的淺,隱約還能看到一點點字跡——“致我的愛人。”
林靜再也聽不清外婆的話了,甚至連周遭的聲音都似乎完全被隔離在外。
她在心底一遍遍告訴自己:不可能,不可能,這是不可能的事,世界上的事不會那麼巧合。她的媽媽是蔣爺爺的私生女?簡直可笑至極。
如果真是這樣,她豈不成了蔣爺爺的外孫女?怎麼可能?爺爺對她那麼好,見了她便說她有親切感,說希望她跟承風能好好的,說他們很般配。
藥力在慢慢失效,林靜的身體也逐漸恢復力氣。
她笑着搖頭,雙手環着小腹,那裡跳動的脈搏讓林靜心驚膽戰,“假的,不是這樣的。”
我不可能跟蔣承風有血緣關係,怎麼可能呢?那麼多年了,爲什麼沒有人告訴過她?
她和蔣承風是表兄妹?荒謬之極。
然而,外婆認真的樣子,那真摯與懺悔,卻讓林靜漸漸害怕了起來。
“我不信,我不信!”
她一把掀開被子想要走下牀。
“不信什麼?”
蔣承風提着食盒,笑嘻嘻的走進來,見林靜居然想跑下地,趕緊把食盒放下,奔來制止她,
“地板寒涼,別下來。你要什麼,我給你拿。”
林靜眼神閃爍的看着蔣承風,懷錶上蔣爺爺肅穆的臉在眼前一劃而過。
“我……”
“你臉色不太好,是不是身體不舒服了。”蔣承風把她直接從牀上抱起來,“室內太悶了嗎?”
慢慢走到陽臺,放着一張柔軟寬敞的藤吊椅,蔣承風把她放進吊椅上,然後蹲在她腳邊,“你看,這裡風景很好,海風吹過來正愜意舒服,涼了我給你拿毯子。對了,你手裡拿的是什麼?”
蔣承風才注意到林靜手上好像捏了個金屬的東西,頂上突出來一條長長的鏈子。
林靜驚了一下,把拳頭收得更緊,“這是外婆給我的東西……你要拿走嗎?”
“怎麼會,你留着,我不會拿你的。我只會給你需要的。”蔣承風在她的腿上隔着裙子親了一口,然後進屋裡,給老太太安排餐食,又拿了餐盒出來,一口一口的喂林靜吃。
林靜心裡纏繞着各種念頭,比蔣承風抓她來時更加混亂,根本吃不下飯。
尤其看到無名指上的戒指,更是觸目驚心,她轉過頭不想吃,然而蔣承風卻眼巴巴蹲在陽臺上看他,“就吃一點,好嗎?你從昨晚到現在都沒怎麼吃了,就算你不餓,肚子裡的孩子也受不了啊。”
又一次提醒她肚子裡還有個孩子呢?這個她打算獨自撫養長大的孩子。這一刻她感覺肚子無比沉重,幾乎要把她壓垮。
“來,吃一口。”蔣承風勺起一口稀飯遞到林靜嘴邊,充滿期待的看着她。
林靜怕蔣承風起疑,張開嘴吃了一口。
蔣承風笑了,又勺起一口送上去,林靜又只能吃下。
“你知道嗎?”蔣承風突然開口道,“我很喜歡這個小鎮,特別寧靜,但這十幾年來,我又害怕來這裡,因爲每一次,我都得失望而歸。”
林靜不知道他想說什麼,蔣承風接着道,“我的爸爸,就是在這裡失蹤的。可是我怎麼都想不通,他爲什麼要來這裡?他是不是在找什麼?”
這是蔣承風第二次在她面前提到他的爸爸,林靜一直知道蔣承風很愛他的爸爸,爺爺也說過,如果蔣承風的爸爸沒有失蹤,也許他不會變成今日這個樣子。
可是爲什麼他會突然跑來這個小鎮?林靜不知怎麼就想起懷錶裡年輕的蔣爺爺。
“不過,沒關係了,你的外婆找到了,我爸也一定能找到,而且這個小鎮讓我邂逅了你,也讓我重新找回了你。這一次,我覺得我不會失望了。林靜,以後,我們一家三口,好好生活,就像今早見到的那家人一樣。你負責貌美如花,我負責賺錢養家,休息日我們滿世界度假……”
蔣承風放下餐盒,張開雙臂抱住林靜的腰,淡淡的香水味纏繞着林靜,那是HugoBoss的味道,屬於蔣承風的香味。
林靜竟有點迷醉,那些紛飛混亂的東西好像一下子被吹散於腦後。
讓她突然就覺得,也許剛纔外婆說的話是胡話。
她跟蔣承風一點關係都沒有。這個孩子也會是個健康的寶寶。
她鬼使神差的伸出手抱住蔣承風的頭,蔣承風好像很驚喜似的回看她,“林靜,你也認同我的說法嗎?我們一定會很快樂的。寶寶也會健健康康,他是我的孩子,我們會成爲一家人的。”
健健康康,會嗎?會吧!
稍晚的時候,蔣承風安排了老太太住到套房內的另一個房間休息,然而老太太不願意,她要到教堂裡祈禱。
蔣承風親自送老太太過去。
林靜斜躺在陽臺的藤椅上,昨晚睡得不安穩,如今聽着海浪聲,柔風拂面,漸漸的就陷入了夢鄉。
她夢見了她和蔣承風在教堂裡舉行盛大的婚禮,她的父母,親人朋友,全都來了,他們笑着給她遞來鮮花和祝福。
蔣承風很高興的牽着她的手,一直將她帶到神父面前,他說,“在神靈面前,我發誓,永遠愛你。”
神父微笑着問她,“新娘子,你呢?你願意嗎?”
林靜看到自己笑得很燦爛,她剛要開口,突然身後有一隻小手在扯動她的婚紗。
她扭過頭往底下看,一個沒有眼睛,沒有嘴巴,一張臉只有兩個圓孔的小孩子站在她身後,好像在無聲的喊她“媽媽!”
“啊——”
林靜尖叫着睜大雙眼,刺眼的陽光照到她的臉上,讓她覺得眼花繚亂,周圍的一切都在透着慘白慘白的光。
高詩情那個亂倫而生的畸形孩子在她的眼前一晃而過,像極了夢裡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