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就像是漲潮一樣,迅速暗了下來。關苑博身體本就文弱,好在炎夏骨架纖細身體輕盈,饒是這樣,他還是走得磕磕絆絆的,有幾次都差點把炎夏給摔了下來。
“我說關大哥,你這身體素質不行啊,改天得好好鍛鍊鍛鍊,生命在於運動嘛……”炎夏百無聊賴地左顧右看,還不時站着說話不腰疼。哎,他這手無縛雞之力的樣子,還怎麼指望他
關苑博扶着一棵樹喘了幾口氣,然後把炎夏固定了一下,又開始趕路了。只是一張俊臉紅彤彤的,豆大的汗滴從他臉上滑落下來,頭髮凌亂地粘在臉上,十分狼狽。
聽到炎夏這麼說,他也不生氣,吃力地說道:“你這話說得不對,我本是個文人,又怎能做那武夫纔會做的事情?我們再往前走走,這荒郊野外的,也不知道哪裡纔會有能借宿的農家。”
這人真是沒勁。
炎夏偷偷翻了個白眼,但也開始擔心起來。這裡到處都黑黢黢的,周圍的古樹灌木影影綽綽,還不時有奇怪的聲音隱隱約約傳過來,也不知道是什麼動物,反正挺瘮人的。
但這些都不可怕,隔着衣衫,她也能感受到關苑博熱得嚇人的體溫,還有他如牛的喘氣聲,看樣子體能已經到達極限了。
要是再找不到睡覺的地方,一個癱子,一個書生,要是碰到什麼豺狼猛獸的話,完全沒有自保能力。
老天保佑,她可不想成爲某個動物的食物。
老頭這次好像格外開恩,就在這時,她聽到關苑博驚喜的聲音響了起來:“炎姑娘快看,前面好像有個小屋!”
我靠,這麼靈?
炎夏心中一喜,趕緊擡頭看去。只見對面的山腰上,一座孤零零的小屋羽世獨立,在月光下彷彿閃爍着聖潔的光芒。
啊,你就是我黑暗中的燈塔,前進道路上的明燈啊!
他倆高興壞了,一下子充滿了鬥志。關苑博的鬥志瞬間被點燃,幾乎是一溜煙就走到了那個小房子面前。
炎夏這才發現,這是一座非常簡單的茅草屋,裡面一片黑暗,沒有一絲聲音發出。
“請問,裡面有人嗎?我們是趕路的路人,不知道可否在此借宿一宿?”關苑博彬彬有禮的問道,等着裡面的人回話。
炎夏嘖了一聲,覺得他的野外生存能力真是弱到爆了。她心裡是有一絲鄙夷的,但現在又不敢撕破臉皮,生怕他一個生氣丟下自己跑了,於是柔聲提醒:“關大哥,裡面應該沒人,你看,門都沒關。”
關苑博這才低頭一看,門果然沒有上鎖,只是虛掩着。輕輕一推,門就開了。
裡面空蕩蕩的,只有張簡陋的桌子,上面放着一盞油燈。角落裡有一堆枯草鋪成的簡易牀,地上散落着一些羽毛之類的東西,看樣子應該是給山裡打獵的獵人準備的留宿地方。
把炎夏安置在枯草上,關苑博看着油燈犯了難。
身上沒帶火摺子,周圍也沒有任何可以引火的東西,這可怎麼辦?夜裡沒點火光,又是在大山裡,感覺挺沒安全感的。
“你到外面揀根稍微粗一點的幹樹枝,再找一根細點的,約手掌長的樹枝進來,我有辦法生火。”
炎夏吩咐關苑博道,她想試試鑽木取火,第一次弄,也不知道能不能成功。
很快關苑博就抱着兩根樹枝進來了,放在地上用詢問的目光盯着炎夏。
她用眼神點了點腰間的一把匕首,那還是她之前偷別人乾糧時順的一個,沒想到居然可以派上用場:“你用刀把那根細樹枝的一頭削尖。”
在她的指揮下,關苑博放了一小坨枯草在粗枝上,然後把削尖的那頭埋入枯草裡在粗枝上迅速轉動起來。
只是他身體本就疲憊,之前背炎夏時手臂用力過猛,現在軟的就跟水草一樣。轉動樹枝時頻率慢得把炎夏快點急死,不停的催促道:“你這樣不行啊,得快一點,不然怎麼能讓木頭髮熱啊?”
只恨自己關鍵時刻居然癱瘓,不然她一定會奪下樹枝親自上陣。
關苑博咬着牙拼命鑽木,過了幾分鐘,居然有一絲青煙升了起來。他一見,又加大的力度,只見“噗”的一下,明光一閃,枯草熊熊燃燒起來。
“炎姑娘快看,我成功了!”他不可置信的望着這一幕,激動地一下子就跳了起來,指着那明火眉開眼笑。
炎夏相比起來更加冷靜:“我看到了,現在快點把油燈點燃吧,不然等下得滅了。”
關苑博這纔想起正事,忙不迭的拿起油燈小心的點燃,只是顫抖的雙手還是泄露了他的興奮。
炎夏這才鬆了一口氣,總算能休息了。
她雖然動不了,但能清楚感受到身體的疲憊,好像是有一臺水泵一樣,綿綿不斷抽取着她的力氣。
只是……
她看着同樣累癱的關苑博,雖然於心不忍,但還是開口問道:“關大哥,你……你會打獵麼?”
關苑博擺擺手:“我一介書生,怎可做那武夫做的事。炎姑娘,你真厲害,居然能想到這個辦法生火。”
他目光熠熠的看着跳動的火苗,沒有注意到炎夏在他身後撇了撇嘴。
這關書生真是迂腐,這也不會那也不會,她都後悔拉了這麼個人墊背,難怪古人說百無一用是書生。
“可是,我現在又動不了,你又不屑做那武夫做的事,那以後怎麼辦,等着餓死?”她的語氣變得不好起來,肚子也應時叫了幾聲,接着目光一冷,“算了算了,你出去找幾個野果子,我們先墊墊肚子。不然,我們只怕等不到黃員外找到,就先餓死了。”
說完,就閉上了眼睛,不再看關苑博一眼。
過了一會兒,聽到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接着聽到門被打開又關上,腳步聲漸漸遠離了。
她靜靜坐在地上,沒多久就睏意襲來,陷入了迷迷糊糊似睡非睡的境界中。
夢裡,她坐在一張大圓桌前,桌子上擺着滿滿當當珍饈佳餚,香氣惹人垂涎。她吸了口口水,毫不猶豫地抓着一隻燒雞就撕下了一個雞腿,正要塞進嘴巴里,脖子卻突然一緊,好像被人勒住了。
她一驚,嚇得眼睛一睜,就看到一個十二三歲的小男孩正使着吃奶的勁扯着自己脖子上的墨玉。
那男孩見到炎夏突然醒來,毫無防備,當時就愣住了。
炎夏也愣住了,呆呆的看着這個瘦巴巴的小男孩。
什……什麼情況?
兩人就這麼一動不動互相對視了好幾秒,直到找野果子回來的關苑博打破這詭異的沉默:“炎姑娘,我找了些棗和……咦,你是誰?”
兩人這才如夢初醒,那男孩見來了人,慌忙站起來,擺動着腳丫子就想撒溜逃跑。炎夏見了,大聲喊道:“關大哥快攔住他,他是個小毛賊!”
關苑博聽了,本能的丟下手裡捧着的果子,一把就拎住了男孩的衣領子。
那男孩拼命掙扎,拳打腳踢,想要掙脫束縛。只是他身形瘦小單薄,哪裡掙得開,最後被關苑博像提小雞似的拎在面前:“炎姑娘,你說他是小毛賊?”
炎夏不能點頭,只能眨了眨眼睛:“可不是,要不是我醒……要不是我警覺,只怕這玉就要被這小毛賊順走了!”說完,看向那個苦苦掙扎的男孩:“喂,小東西,你膽子挺大啊,這麼小年紀就敢偷東西。說,你是哪家的小孩,我非得告訴你父母不可!”
荒山野嶺的,一個小男孩獨身一人過來偷東西,這情形還真有點詭異,難不成這個小屋子是個陷阱,專門偷借宿的人的錢財?說不定現在就有幾個歹人正等在外面的哪個草叢裡,接應這個男孩了。
想到這,炎夏警惕地看了看四周,趕緊對關苑博說道:“關大哥,別讓這孩子跑了,我們可能進了賊窩子了!”
關苑博一聽,嚇了一大跳,瞬間就提着小男孩跨到了炎夏身邊,小心翼翼的看着周圍,神色全是慌張,好像周圍有什麼兇猛野獸一般。
換做平時,炎夏一定會毫不客氣的大笑出聲,但是現在她一點都笑不出來。穩了穩心神,她對着門外大聲說道:“外面的人聽着,我不管你們有什麼目的,到底是想劫財還是想殺我們滅口,我們都不怕。裡面的這孩子現在在我們手上,如果你們敢輕舉妄動,我們就殺了他!”
她這話一出,旁邊的兩人俱是一怔,男孩呆了幾秒,然後拼了老命掙扎起來,急得眼淚汪汪的,最後張嘴一口咬在關苑博手上。
關苑博像是感覺不到似的,扭過頭結結巴巴的說道:“炎姑娘,他……他只是個孩子啊……”
他相信炎夏說得出就做得出,畢竟她之前一巴掌劈死黃少爺的一幕還存在他深深的腦海裡。
炎夏瞪了他一眼,她和這人一點靈犀都沒有,這戲還怎麼演下去?
但是現在她沒有時間解釋這些,豎起耳朵聽着外面的動靜。
其實她也拿不準,萬一這男孩對於那些人來說並沒有什麼威脅價值,那今天可就凶多吉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