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佳皇貴妃急忙站立,“袁妹妹何事驚慌?勿要驚了聖駕。”
玄燁淡淡的望去,“袁貴人如何了?”
嵐音擡起頭,順眼掃過,袁貴人額頭上大汗漓淋,像是被惡靈附身一般,目光停頓,渾身顫抖。
“回皇上,回皇貴妃,我家主子最近夜裡總是夢魘,不知惹了什麼髒東西,沒想到今日神志不清。”袁貴人貼身服侍的老嬤嬤,恭敬的跪地而答。
“夢魘?”佟佳皇貴妃不可思議的盯着袁貴人,自己怎麼從未聽過?
衆嬪妃更是敬而遠之的驚愕相望,畢竟如今後宮中只有袁貴人一人懷有皇子。
衆目睽睽之下,只見袁貴人將宮宴上赤紅的紅釉酒盞推倒在地,胡言亂語道,“不要跟着我,不要跟着我。”
“快阻止她。”眼尖的嵐音見袁貴人手中揮舞着紅釉碎片,意圖刺向腹部。
老嬤嬤麻利的抓住袁貴人的手,“主子,老奴得罪了。”老嬤嬤又拿出早已備好的銀針,扎向袁貴人的手腕。
頓時,袁貴人呆滯的目光隨即變得清明,一副茫然兮兮的眼神望向衆人,不知所措。
衆人唏噓不已,誰也摸不準內在的乾坤,袁貴人到底何意?
“到底怎麼回事?”玄燁冷冽的問着袁貴人,在聖駕面前裝神弄鬼是欺君大罪,即使身懷皇子,也難逃懲戒。
“皇上恕罪,皇上恕罪。”笨拙的袁貴人已經彎不下腰,跪落不下,袁貴人失聲痛哭。“臣妾也不知因何而起啊。”
佟佳皇貴妃滿臉困惑,轉向宮女玉鐲,玉鐲連連搖頭,也是一頭霧水。
嵐音盤算着,如何助力相扶。
“回皇上,主子自從有孕以來,月份大了,愈發的畏寒,總是在深夜中夢魘,起初並不嚴重,而近日身懷六甲,竟然魔怔起來,沒想到今日傍晚時分也開始夢魘,主子腹中的皇子不足百日便會出生,這該如何是好?”老嬤嬤花白的雙鬢,卻言辭妥當,有理有據。
“皇上,臣妾不知啊,臣妾什麼都不知道。”袁貴人低泣。
“袁妹妹從何時起夢魘,本宮怎麼不知?”佟佳皇貴妃假意的親切問道。
“起初臣妾也不知曉,都是聽嬤嬤講起的,臣妾入宮尚淺,不敢外傳,更怕以訛傳訛。”袁貴人膽怯的回答。
“太醫瞧過嗎?”玄燁徑直問道,臉色沒有一絲輕鬆、笑意。
“回皇上,太醫日日爲主子請平安脈,主子並無大礙,只是血虛身弱。”老嬤嬤靜靜的應答。
“袁妹妹到底因何而夢魘?”嵐音望着袁貴人,眸光帶笑,“袁妹妹身懷龍子,又居住在宮中,什麼髒東西能隨意作亂。”
“臣妾也不知何緣由,只是模糊的記得,自從慈仁宮回來,總是看見有星星點點的血光,這些時日,已經是血流成河,臣妾,臣妾什麼都不知道啊。”袁貴人激動的講道,“求皇上恕罪。”
玄燁本不喜袁貴人,只是奉行雨露均沾,卻沒想到新入宮的秀女中,只有袁貴人有孕在身,又生出如此多的事端來。
“皇上,袁妹妹畢竟年輕,入宮又晚,少了些擔當,待日後臣妾多加調教,望皇上看在袁妹妹孕育皇子有功的份兒上,賞個恩典吧。”承乾宮最缺的便是皇子,如若這一胎是位阿哥,那便又多層保障,佟佳皇貴妃自然要藉機懇求皇上。
玄燁微微點頭,皺着眉峰,“此事作罷,但還是找太醫再來瞧瞧。”
“皇上。”嵐音緩緩站立,“臣妾有一言?”
“但講無妨。”玄燁的神色輕柔了幾分。
“太醫爲袁妹妹日日診脈,定是查不出夢魘之因,聽老人們講,這嬰孩兒的眼睛最爲靈驗,能看清楚惡靈、神明,袁妹妹月份足了,想必腹中的皇子也開了天目,也許承乾宮真招惹了髒物,皇上不如派薩滿嬤嬤去鎮一鎮,定會有用。”嵐音一氣呵成,語調諧婉。
“良妹妹所言極是,承乾宮總是立不住皇子,難道真的有惡靈作怪?”惠妃隨聲附和,“方纔見袁妹妹夢魘極爲嚴重,最怕的就是危及皇子,所以此事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
嵐音平淡的對上佟佳皇貴妃發出的道道寒光,靜寂無語,衆人推牆才拉開序幕而已。
“也好,去着薩滿嬤嬤去承乾宮作法。”玄燁想起的卻是大明時曾經居住於此的田貴妃,明思宗爲之改永寧宮爲承乾宮,而田貴妃生下的多位皇子也是早殤。
乾爲天,順因天意的美名,難道是名字有恙?
“謝皇上恩典。”袁貴人紅腫着雙眼,人見猶憐。
平嬪卻死死盯着袁貴人高高隆起的肚子,暗藏妒火。
嵐音微笑,“前有皇上真龍天子護着,後有薩滿嬤嬤作法,袁妹妹今晚定會睡個安穩覺。”
“借良姐姐吉言。”袁貴人破涕爲笑,容顏嬌羞。
衆嬪妃輕蔑的看着袁貴人,不以爲然。又開始觥籌交錯,開懷暢飲,好不熱鬧。
“今日本是大阿哥的喜事,也是大清的喜事,臣妾願皇上身康體健,願大清江山千秋萬代。”不善言談的定貴人也舉起白玉酒杯,嬌羞的敬向皇上。
玄燁自然的端起酒杯迴應,帝妃和睦,欣欣向榮,紫禁城內薪火相傳。
嵐音心神不寧,暗自焦慮,靜靜的等待着承乾宮傳來好消息。
果不其然,三盞茶後,匆忙的小太監跑到樑公公面前,樑公公接過紅布包後,神色躊躇不堪。
“啓稟皇上。”大太監樑公公恭敬的雙手奉上紅布包。
佟佳皇貴妃和宮女玉鐲大驚失色,忐忑不安。
玄燁更爲驚訝,“這是?”
“回皇上,這是薩滿嬤嬤從承乾宮的皇貴妃居住的正殿寢宮中找出的,這正是皇太后遺失的雞血石手串。”樑公公一言,驚起四座。
衆嬪妃齊齊望向手串。
玄燁一言不發的盯着掛滿血污的手串紅布,帛巾上秀麗娟美的字跡映入眼簾。
“皇貴妃如何對朕解釋。”玄燁憤怒的抓起紅布,怒扔地上。形同副後之人,如何能頑固不化,錯信巫術。
“臣妾是被奸人所害。”佟佳皇貴妃恍然大悟,難道袁貴人出賣了自己?
嵐音哀婉的望向佟佳皇貴妃:好戲纔剛剛開始,由不得你爭辯。
“皇上,薩滿嬤嬤講,此法是草原上招靈之方,特別邪靈,用人血餵養雞血石,必然會生出戾氣,不但會折皇太后之壽,那紅布上詛咒的德妃娘娘和平嬪娘娘亦會心神不寧,一生無子,直到噬心而亡。而長此居住身邊之人,皆會夢魘。”樑公公大聲稟告,這等大事,恐怕凶多吉少。
“呦,難怪月妹妹總是告病,袁妹妹夢魘,原來真有其事。”濃妝豔抹的宜妃見勢,開始落井下石,與自己撇清關係。。
“我家娘娘近日也時常貪睡,用了多少藥都不管用,原來如此,請皇上爲我家娘娘做主。”永和宮的掌事宮女宛碧傷心哭訴。
“臣妾與皇貴妃何愁,皇貴妃恩將仇報。”平嬪恨恨的講道,更是將至今無子的哀怨加到佟佳皇貴妃身上。
一石千層浪,後宮中瞬息變化。
“皇太后遺失此手串,臥牀不起數月,更是危及性命。皇貴妃爲一己私怨而冒天下之大不爲,真是令臣妾等寒心。”嵐音重敲一錘。
“住口,本宮是遭人陷害。”佟佳皇貴妃臉色蒼白,寒意的象牙護甲指着嵐音,“是不是你,陷害本宮。”
嵐音掩住紅脣,委屈的望向皇上,低沉道,“長春宮近日喜事連連,臣妾哪裡心思和膽量去陷害皇貴妃,還請皇上明察。”
玄燁怒瞪着佟佳皇貴妃,等待着她的狡辯,承乾宮形同坤寧,各宮的嬪妃除了去請安,很少逗留長久,宮人更是忠心護主,此事必定是佟佳皇貴妃所爲。
“皇上,薩滿嬤嬤講此人日日取血餵養雞血石手串,皇貴妃何不檢驗全身,以證明青白。”素雅風韻的德妃步步緊逼。
“娘娘的鳳體,如何讓旁人瞧去,豈不是有辱聖威。”宮女玉鐲奮力抗爭。
“那皇貴妃如何解釋?”平嬪氣惱不已,佟佳氏假意求好,暗地裡卻做着見不得人的事情。
四阿哥滿臉驚慌,心疼的盯着佟佳皇貴妃氣急敗壞的雙眼,安撫其慌亂的內心。
“是你,是你陷害本宮。”佟佳皇貴妃又轉而指向袁貴人。
袁貴人本便膽小,被佟佳皇貴妃震懾得大哭,“臣妾沒有,臣妾沒有啊。”
嵐音玩味的盯着哭泣中的袁貴人,意蘊深藏。
“皇貴妃莫嚇壞了袁妹妹和皇子。”榮妃挑眉講道。
除了敏嬪和溫僖貴妃,宮宴上所有的嬪妃都數落着佟佳皇貴妃的惡行,嵐音更爲仔細的看清每個人趨炎附勢、小人得志的面孔。
“請皇上明察。”佟佳皇貴妃堅守着底線,不到萬不得已,絕對不能認錯,隨時都可能出現轉機。
“朕只問你,到底爲何這麼做。”玄燁篤定的問道,冷冽如寒星的目光,穿透佟佳皇貴妃的內心。
第二卷即將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