嵐音和落霜觸動於心,片語不言,林太醫的執着癡情,震撼着她們的心靈,想起那飽含真情的話語,“微臣哪有旁人的雄心壯志,只想隱居山野,施藥診病,笑看落日晚霞,一世一雙人,相守終老也就足矣。”到底是怎樣的女子這般幸運?得到才華橫溢的林太醫如此眷顧。
嵐音望着攙扶自己的落霜,幽幽道,“真是難得啊。”
落霜遲鈍了幾分,應道,“老天定會眷顧有情之人。”
嵐音微微回首讚譽,秀潔的林太醫和宮人小安子正在身後的不遠處跟隨。
“但願如此。”嵐音笑道,凡是有情之人,都有自己的信念,只要林太醫堅持而守,終有一日會如心所願,願有情人終成眷屬。
嵐音苦想,真的不想讓林太醫陷入紫禁城無休止的爭鬥中,那夜夜暗無天日的日子自己熬着便罷了,已經累了落霜,斷不能再搭上善心之人。
表裡如一、溫文爾雅的林太醫,只有在宮外才能展翅翱翔,找到心中的快樂。
嵐音打定着心中的主意,待生下皇子之後,再爲林太醫尋個好出路。
迎着涼風熱浪,路過長長的宮牆,襯着延綿的琉璃,嵐音每走近一步都好似更加接近黑暗的真相。
只是真相下的醜陋陰謀,誰又能接受相信呢?嵐音問着自己,恐怕都是竹籃打水一場空。
輾轉而過,來到乾清宮門前,一側的上書房內傳來清脆的讀書聲,嵐音佇立時久,仔細辨別,聽到的卻是周而復始,反反覆覆的詩句,太傅始終教授着同一句話,太子和大阿哥隨太傅百厭不煩的跟讀着,還真是枯燥無趣。
侍候太子左右的崔公公靈活的瞄着門外地上的黑影,尋得片刻安靜之空兒,叩首道,“啓稟太傅,良貴人帶林太醫來爲太子診脈了。”
太傅聞言望去,臉色驚訝,看來傳聞果然如此,良貴人容貌仟妍。
太子回首,見到嵐音,臉上露出喜氣。
崔公公低着頭,“這幾日宮中的五阿哥出痘,鬧的人心惶惶,既然林太醫到了,還是給大阿哥也瞧瞧吧,有益無一害。”
“也好。”太傅放下手中的古籍。“微臣給良貴人請安。”
嵐音微笑着入內,“多有打擾。”直奔太子而去,林太醫更是尾隨其後。
相鄰太子而坐的大阿哥面帶不屑,眼中閃過不甘,俊美的臉龐顯出陰柔之氣。
太子聽話的伸出手腕,默不作聲,紅氳的雙頰,泛着光澤。
林太醫凝神,緩緩道,“太子眼底微白,虛火在身,還是要服用些滋補的湯藥。”
“給大阿哥也瞧瞧吧。”嵐音躊躇的喚道。
“本阿哥無事,可不是病秧子。”大阿哥不悅道,
聽聞冷嘲熱諷,太子的面色泛白。
太傅沉着臉色,“凡事都要防患於未然,防微杜漸、有備無患。如今宮中不淨,大阿哥還是小心爲妙呀。”
大阿哥無法,只得勉強的伸出手腕。
林太醫小心翼翼,診脈後淺語,“大阿哥,身子康健,但如今是秋涼時節,冷暖交融,虛火旺盛,大阿哥也是要多多滋補身子。”
“小安子將補湯進來。”嵐音轉而講道,“太子和大阿哥都是國之基石,讀書莫要太過勞累,這是御膳房整夜爲太子熬製的補湯,用的都是極好的食材,大阿哥也服用一碗吧。”
小安子麻利的將手中的青花瓷罐遞給落霜,落霜盛在兩個胭脂水小碗裡後,分別奉與了太子和大阿哥。
“謝良貴人。”太子眨着黑黝的眼睛。
“謝良貴人。”大阿哥心中本不願意,但也無法,謹慎的他瞧見那補湯是從同一瓷罐中舀出,也未多加在意。
嵐音見太子和大阿哥將補湯一飲而盡後,笑意的問道,“皇子們學的如何呀。”
太傅拱手而答,“回良貴人,皇子們睿質岐嶷,學而勤奮,天下百姓之福,泱泱大清定會宗廟萬年,無疆之慶。”
嵐音柔聲委婉,“太傅辛辭,告退。”
“送良貴人。”太傅學識淵博,深知君臣之別,不卑不亢,處處禮數周到。
嵐音意味深長的看了陪讀侍候的崔公公一眼,頜首微笑。
崔公公面帶恭敬,迴應之。
上書房又恢復了安寧平靜,傳出朗朗的讀書聲,嵐音回首望着那低矮而素淨的上書房。
心中波動,宮中真的沒有一絲乾淨之處,便是這讀書育人的聖潔之處,卻同樣藏着污穢。
“主子?”落霜輕聲喚道。
嵐音恍惚的回神,“噢?”
“主子休要多心了,那紅茴香都是用過之物,毒性所剩不多,況且放進去纔不足半柱香,林太醫講是不會有事的。”落霜勸慰。
嵐音稍稍放下心來,輕撫着隆起的小腹,感慨萬千。
“主子,可去拜見皇上?”落霜問道。
嵐音望着乾清宮的重檐廡頂,莊嚴尊貴的金色,令人晃眼,搖着頭,“還是算了,皇上國事繁忙,還是莫要打擾。”
“是。”落霜攙扶着嵐音,緩緩離去,林太醫和小安子相繼隨行。
鋪滿青石子的路上,夾雜着青青野草,襯着硃紅色的城牆,顯出清新之氣,林太醫望着嵐音緩步而行的背影,心中愈加刺痛,不知從何時起,那份國仇家恨的責任,卻已成爲相守的諾言,習慣了這般靜靜遙望。
但可望而不可及的情愛,只能註定一生苦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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儲秀宮內,劍拔弩張,一切微笑的背後,暗藏着陰謀。
惠嬪恭敬的安坐一側,時而偷瞄着主座上張揚的溫妃。
“溫妹妹,爲何愁眉不展啊?”惠嬪違心的問道。
“哎,惠姐姐真是不懂本宮的心思。”溫妃臉色陰暗的回道。
“臣妾駑鈍?溫妹妹這是爲那般呀?”惠嬪壓制着心頭的怒火。
“本宮哪有順心的事兒,這一樁樁,一件件,都令本宮頭疼不已。”溫妃拿下敷在額頭上的薄玉片。
“臣妾願爲解憂,瞧着溫妹妹臉色紅暈,想是身子已好了大半。”惠嬪討好道,“溫妹妹還年輕,早晚會生下皇子的。”
“哈哈,惠姐姐這話兒,本宮聽着順耳多了。”溫妃拿着腔調。
“臣妾句句真言。”惠嬪滿臉堆笑,早晚有一日,所受的恥辱會悉數討回。
“其實,今日找惠姐姐來,只是聊聊貼心話兒,並無它意,宮中最近怪事不斷,真是讓人心傷啊。”溫妃想起滑胎的皇子,落下了幾滴清淚。
“溫妹妹勿要傷感了,這宮中的嬪妃誰沒有落過胎呢?都會好起來的。”惠嬪講出了幾句真語安慰,慢慢端起彩繪黃釉茶杯,問道,“五阿哥如何?”
“五阿哥已大好,從鬼門關繞了一圈又走回來了。”溫妃講着昨夜從翊坤宮傳來的喜訊。
惠嬪內心咒罵,真是便宜翊坤宮了,卻面不改色,虔誠的十指相扣,“真是菩薩保佑,菩薩保佑,真是大清之福呀。”
“估摸這回兒,五阿哥都已經在慈寧宮了。”溫妃又拋出一記重語。
“慈寧宮?”惠嬪心中驚訝,
原來太皇太后的懿旨未下,她哪裡知曉其中的奧秘。
“這也是五阿哥的福氣,出痘本爲大疫,但五阿哥龍澤護體,熬過大劫,日後必會貴不可言。”溫妃瞄着惠嬪青白的臉頰,故意大聲道,
“惠姐姐還不知道吧,太皇太后早已告知翊坤宮上下,如若五阿哥熬過痘疫,便養與慈寧宮承歡膝下,親自教授。”
惠嬪震驚的瞪圓了雙眼,微白的香粉襯着紅脣顯得猙獰可怕,想到當今皇上的經歷,太皇太后的意圖不言而喻,抿着脣道,“那真是要恭喜宜妹妹了。”
溫妃見惠嬪如此失落慌張,內心狂笑,眼中帶喜,“還是宜姐姐命好呀,五阿哥不足一歲便入了玉牒,今兒又得以太皇太后親授,將來不知還有何等的榮耀。”
惠嬪聽着溫妃刺耳做作的話語,穩着性子,壓制着心中的妒火,太子二年前也曾出痘痊癒,如今還不是照樣瘋癲成狂,而五阿哥只不過是一個牙還沒長全的奶娃子,成不成氣候還得走着瞧,
恢復着臉上的笑意,“太皇太后一生操勞,真是用心良苦。”
溫妃輕蔑的剜了惠嬪一眼,真是虛僞至極,“惠姐姐所言極是,太皇太后極爲惦記皇子皇孫,哎,不知毓慶宮如何了?”
惠嬪一怔,不知溫妃所問何意,滿臉疑慮,“宮中禁言,不能隨意談論太子之事,臣妾也不知詳情,真是苦了太子。”
“孝誠皇后只留下太子一個皇子,如若知道太子身患癇症,恐是在九泉之下,也難以安息呀。”溫妃丹鳳眼中帶着痛快的笑意。
惠嬪隨聲附和,毫無傷感之意。
“本宮自從落胎之後,才深感額孃的不易,真是苦了通嬪姐姐,接連早殤兩位皇子。”溫妃轉而講道。
“哎,她沒那個福分啊。”惠嬪嘆着氣。
“惠姐姐真是善良,本宮可是聽聞,通嬪姐姐所生的那兩位小皇子都已經年滿週歲,九阿哥更是已近四歲,怎能便那般輕易去了。”溫妃含笑問道。
惠嬪一驚,“溫妹妹的意思是?”怎能不心生疑慮,奈何尋不到頭緒。
只見溫妃身邊的宮女青梅使着眼色,推門而入一位身着藏藍宮裝的老嬤嬤,跪倒在地,“老奴給溫妃娘娘,惠嬪娘娘請安。”
週末大家要好好休息,多睡會噢!睿質岐嶷nì指幼小聰慧。嶷另一多音爲yí九嶷山,在湖南省,相傳是舜安葬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