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生荒唐。
自以爲是了大半生,可笑又悲哀。
以前半生想着,就算有一天莫存希真的不和自己在一起了,和司南也好,還是其他的人,他也覺得比和他在一起要好,要好的多。
無論是誰,都要比他對莫存希好,就算看着她和別人在一起的那種感覺生不如死,可是隻要她快樂,只要她幸福。
就夠了。
至少同一個地球上,同一片天空下,那個人在,她活着,她只要活着,他可以時時刻刻的看見莫存希,可是,要是莫存希不在了,不在了。
他活着有什麼意思活着有什麼意思
玻璃碎片鋒利的劃過自己的手腕,那蜿蜒在手腕的紅色,順着手腕間,一點一點的滴落在地上,蜿蜒了一片又一片,染紅了衣服,暈染了地板。
看着窗外的天空,顧疏遠只覺得那一刻,自己的這輩子從來都沒有如此放鬆和解脫過。
從來都沒有。
她沒有在了,餘生接下來大半輩子,是煎熬,是生不如死啊。
恍然間,他逐漸覺得自己冰冷至極。
有人緩緩在自己的身邊的身邊蹲下,順着他的目光看向外面蔚藍的天空,落在那潔白無淨的雲朵上。
輕聲說道
“今天的天氣可真好”
他慢悠悠的轉過頭去看,就看到那刻進了自己心裡面,腦海裡面那鮮活的面容,嘴角輕輕的勾了勾,萬千柔情喚道
“莫莫”
那人笑,揚起了那明媚的笑容,漂亮的大眼睛,歪着頭看着他,低聲細語,
“顧疏遠”
輕聲喚到三個字,他笑,
“莫莫,我很想你,今天,你是不是來看我的”
莫存希點點頭,穿着那黑色的及腕長裙,一頭及腰的長髮,飄逸的散落在身後,擡起她那纖細的手,摸着他的臉,從眉眼到鼻子,到嘴脣。
一點一點的摸着,那感覺輕柔,是他的莫莫。
“顧疏遠,今天來看看你,來看看你今天有沒有聽醫生的話要治療,要治療,我跟你說,這人啊,不能生病,一生病,就如山倒,什麼毛病都來了,所以,你啊,不能生病,可要好好照顧自己,明白了嗎”
他搖頭,淚眼朦朧,
“可是你不在”
“砰”額頭上,被人輕輕敲了敲,莫存希輕笑,
“我不在,你就連照顧自己都不會了嗎蠢,不會照顧自己,就學啊,怎麼,還想我這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大小姐照顧你不成,想的美”
他喉嚨哽咽,
“莫莫我對”
“砰”腦袋又捱了一下,他看到他的莫莫,皺緊了眉頭,一臉不悅的看着他,
“又想說對不起不是說了嗎不原諒,不原諒,妄想我原諒你,那是不可能的事情,顧疏遠,那些事情,你不記得,可是我記得,不原諒,要是所有的對不起都可以得到原諒,那還要警察還幹什麼我不會原諒你的,我這麼小雞肚腸的一個人,不會的。”
他又笑,搖搖頭,眼睛裡面都是深情,
“那你爲什麼來看我”
“我是來勸你啊,顧疏遠,這人,得要朝着前看,朝着前走,你看到了嗎那陽光,那太陽,還有那藍天白雲,都這麼動人,你捨得死嗎你走了,外面的母親怎麼辦我不會原諒你,你這麼大個人了,還不能明白嗎”
然後他看到那個人,擡起自己的手掌,落在那陽光下,灑下來的陽光,落在她的手上,落在她的眉眼間,落在他的眼裡,都是萬千柔情,
“莫莫”
“噓別說話,你看這不是在陽光下面了嗎手握陽光,朝着太陽走啊,顧疏遠”
那人輕輕柔柔的笑着。
世界都燦爛了。
他輕笑着,滿眼深情的看着那個人,看着自己心愛的姑娘。
然而恍然間,夢又醒了。
眼前的佳人,她不在。
她沒有來,她沒有和自己說話,沒有叫顧疏遠,沒有捶他的腦袋,沒有。
沒有,什麼都沒有。
他至今仍舊記得,那最後一刻,他說,
“莫莫我們回去,你能不能”
“不能”
話還沒有說完,就被莫存希打斷了。
而他卻怎麼都沒有想到莫存希對着他留給他的,最後一句話就是,
“不能”
不能原諒,不能拋棄前嫌在一起,不能,不能,不能。
僅僅兩個字,造就他一生無法挽回的局面和現在。
到最後,莫存希都未曾原諒顧疏遠,都未曾原諒。
病房的門,被人狠狠打開,顧疏遠朦朧間,竟然真的看到了莫存希。
他想
是不是莫存希來了
是不是她真的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