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什麼資格?
顧子淵只覺得自己心口上又被鐵錘狠狠的砸了一下,這段日子以來的混亂,剛剛經歷的天堂地獄般的煎熬讓他那股堅韌的神經在此刻顯得搖搖欲墜,以至於連面對自己的死敵時,都讓他的防備系統完全鬆懈下來,變得無言以對。
現在的他已經可以肯定自己對許方佳的感情,可是,司雲昊的質問也不無道理,沒錯,讓許方佳那麼步履維艱遭遇那麼多的人是他。
甚至於,就連她母親的死,都是因爲他們之間的事情,顧子淵已經不敢去想,如果許方佳知道這個事實,該怎麼來接受這一切,只怕那個時候的她,更是不會再和他有任何交集了吧?
司雲昊面上還是一副淡定的樣子,可心裡也忍不住震動起來,都說對手之間是最瞭解彼此的人,他和顧子淵鬥了那麼久,自然也深知對方的能力和秉性。
在此之前,他只覺得顧子淵是一個冷血無情的人物,秉着爲許方佳好的原則,不論自己能不能得到她,他也都不希望許方佳再被顧子淵傷害,所以剛剛纔會把話說得那麼絕。
可是,此刻在他面前的顧子淵,卻完全就像變了一個人,絲毫沒有平日裡那副冷麪修羅的樣子,他一身傷痕,那麼狼狽,可真正讓人震撼的,還不是他外表的狼狽,而是他臉上前所未有痛苦糾結的表情和姿態。
看着這樣的顧子淵,司雲昊不禁在想,難道他們都只是看到了對方的表面,而其實,冷硬如顧子淵,也真的對許方佳動了真情?
但這個想法也讓司雲昊有些無所適從,他並不是一個胸懷大度的人,他有自己想要的東西,是個人就有自私的一面,在他好不容易和許方佳之間培養出來一點感情的時候,他怎麼能夠再放手,讓她從他手中溜走,再回到自己的對手那裡?
“我只想見她一面。”兩個同樣優秀的男人面對面,在死寂一般的空氣中靜默了一陣後,顧子淵有些壓抑着痛苦的聲音緩緩響起,當中還夾雜着這一天折騰下來的疲憊,似乎已經不想再和司雲昊爭下去,他冒險攀下懸崖,受了那麼多傷,爲的,只是要知道那個女人是不是平安而已不是麼?
“她……”司雲昊眼神也是一陣閃爍,頓了頓,他才微微嘆了口氣,也終於放棄似的不再爭鋒相對:“你放心,她沒什麼大礙,只是受了些皮肉傷,也已經在診所處理好了,現在,她太累已經睡着了。”
顧子淵心口有什麼壓着讓他難以呼吸的東西緩緩的落下去了一些,即使知道她已經獲救,可真正親耳聽到司雲昊說出來,還是更加能讓他安心一些。
兩人之間習慣了爭鋒相對,氣氛突然這樣緩和下來,倒是都顯得有些尷尬,雙方都不知道該說點什麼來打破僵硬的空氣,司雲昊看着顧子淵這個樣子,想着今晚要是不讓他看到許方佳,只怕他是不會罷休的,於是,就輕咳幾聲,正想裝作漫不經心的樣子叫他跟自己一起回診所。
卻沒等他開口,兩人就看到不遠處有一些車隊往這邊駛過來,車燈把道路照得明亮一片,周遭的一切變得清晰可見,也讓顧子淵看清楚了就在他們旁邊的診所。
緊接着,車子在他們附近停了下來,然後從裡面走出一大堆人,急匆匆的朝這邊跑過來,走近了纔看到是司雲昊那邊的人,領頭的周理看到司雲昊,終於大大的舒了一口氣。
雖然他們是接到了司雲昊借別人手機打過去的電話後趕來的,可這和親眼看到少爺果真平安無恙還是不一樣的感覺。
“司少!你沒事真是太好了!我們找了一天,我都……”就連向來穩重的周理,此刻都因爲太過激動而變得有些語無倫次起來。
司雲昊則是沒好氣的默默翻了個白眼,狀似不經意的瞅了一眼顧子淵後,心裡更加懊惱,責怪起周理真是挑了個“好時間”來接他!
“我不是都說了我沒事,讓你們明早過來的麼?”沒辦法責怪這些忠心耿耿的人,司雲昊只好沒好氣的抱怨一句,想到有周理在,他恐怕沒辦法回去許方佳那裡,偏偏情敵又在這杵着,還真是騎虎難下。
忠心耿耿的周理自然看不懂自家少爺心裡的小九九,還是那副激動得就要熱淚盈眶的樣子叨叨着:“司少,你這就跟我們回去吧,董事長要是知道你沒事,一定會很開心的!她今天聽說你出事後,急得都發病了,現在還沒睡在家等着你呢……”
司雲昊一怔,微微有些不可思議,姑姑發病了?因爲擔心他這個所謂的親侄子?而且現在還在家等着他麼?有可能麼?
周理口中所描述的司文娜,是司雲昊自回到司家以後就沒見過的樣子,他自然沒辦法想象,一直以爲姑姑只當他是一個繼承家業的傀儡,對他好也不過是基於家族責任,可是……
顧子淵冷眼旁觀了一會,這時才走上前來,淡淡的在司雲昊旁邊說了一句:“你走吧,這裡有我就行了,放心,我不會邀你的功。”
他這一說話,周理才認出來眼前這個衣衫襤褸的人居然是鼎鼎大名的顧氏總裁顧子淵,簡直就目瞪口呆,瞧他這樣子,難道剛剛和少爺打了一架?
司雲昊一聽顧子淵這話,更加的沒好氣,有種明知道眼前是隻惡狼,可還得要眼睜睜的看着他把自己手中獵物拿走還不能搶的感覺,簡直憋屈。
可他到底也不是不理智的人,司家會如何看待他和許方佳之間的關係,他比誰都清楚,而他不想再讓許方佳受到傷害,就不能不做出取捨。
“好吧,那我就先回去了,她折騰了一天已經很累了,你最好還是不要吵醒她了,對了,”司雲昊說着,脣角微微一勾,帶着點打趣的樣子看了一眼顧子淵的身上:“還有你這副樣子,還是趁劉醫生沒睡,儘早處理一下吧,省得嚇到人。”
顧子淵順着他的目光也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身上,微微聳聳肩,未知可否。
司雲昊無可奈何的微嘆了口氣,在周理等人像保護國寶一樣的簇擁下超他們的車子邊走去,臨走時,又神色複雜的看了一眼許方佳所住房間的方向,原本想等着她醒過來的,可現在他卻不得不先離開,也不知道她醒來看不到他,會不會着急。
顧子淵定定的站在原地,看着司雲昊的車隊離開之後,才拍了拍身上的土往診所那邊走去,他並沒有急着去找醫生,而是迫不及待的根據司雲昊所指的地方去找許方佳的病房。
到了她病房門口,他也沒有急着開門進去,只是靜靜的站在門口,仗着他身高的優勢,從門上方的透明窗口朝裡面看去,正好能看到躺在病牀上的許方佳。
這樣,就已經夠了,能夠再度看到她那麼鮮活的存在着,雖然是睡着的樣子,可卻讓他有種靜謐安心的感覺。
不管他們在一起的這段時間有過什麼不好的回憶,可其實,最瞭解許方佳習慣的人,還是他顧子淵,他知道她是個睡眠極輕的人。想來是因爲心事太重,又或者是之前太過操心她母親的病,所以她即使是在睡覺的時候,也極容易被驚醒,所以,他不想冒這個險去吵醒她,寧可就這樣站在門口。
再沒見到她的時候,他心急如焚,難以平靜,覺得每一分一秒都是煎熬,而當切切實實看到她的這一刻,即使是隔着門裡門外,他也覺得時間彷彿在一瞬間停滯下來,可以讓他忘了周遭的一切。
於是顧子淵就這樣像根竹竿一般站在病房門邊上待了一晚上,身上那麼多傷口猙獰着叫囂,可他都一點也感覺不到似的,一動不動。
直到第二天清早的時候,被護士發現他靠在門欄上睡着的樣子,再看看他這一身的傷口,還以爲他是半夜來就診的病人,趕緊把他叫醒去找醫生。
顧子淵被叫醒後,第一時間是着急的看了一眼有沒有吵到房間裡面的許方佳,看到她還睡得好好的,才舒了一口氣和護士說話,小護士看着這個又高又帥的男人,胸口小鹿亂撞,不由自主的也就對他特別照顧一些。
等顧子淵處理好身上的傷口後再回到許方佳病房的時候,許方佳居然還沒醒,想必是這段時間真的太累了,現在居然能睡得這麼熟。
因爲診所的人開始多了起來,那個想趁機和帥哥顧子淵攀攀交情的小護士也不得不先去忙自己的工作,顧子淵也不方便還這樣站在走廊上,就只好悄悄的開了門進去,好在他走得十分小心翼翼,並沒有把許方佳吵醒。
終於可以這麼近距離的看見她了,感覺彼此之間的這次見面,像是隔了一個世紀,其實,他們也就幾天不見而已,雖然許方佳離開他去了司雲昊的公司上班,可顧子淵也總會開着車過去,在她下班的時候遠遠的看上一會,做得還像只是偶然路過的樣子,那麼漫不經心。
而就這麼幾天而已,她整個人彷彿又瘦了一圈,微微合着的眼瞼下還有憔悴的陰影,讓人忍不住心生憐惜。想到之前兩人在一起的時候,他每天醒過來,都能這樣看着她,這麼恬靜的樣子,讓他的心也不由自主的跟着融化,變得柔軟。
或許,動心就是在那些時刻開始的吧,無數的漣漪泛動中,絲絲縷縷,綿綿密密,最後匯聚成無法忽視的汪洋大海,將他淹沒。
“你……顧……顧子淵?”許方佳突然一睜開眼睛,就看到近在咫尺的男人,驚得一時結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