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了定神,我故作輕鬆地還嘴:“什麼阿,明明昨晚Du癮上來神志不清的時候,還在跟我道歉,現在幹嘛逞能?”
鄭俊翊似乎不記得昨晚具體發生了什麼,遲鈍了好一會兒,語氣才慢慢緩和:“你把我接回來以後,我……都說什麼了?”
他居然以爲是我把他接回來的?
這樣也好。
我故意一頓,神情凝重、一本正經地打岔:“沒說什麼,就一直嚷着你要吸那個。”
鄭俊翊的臉色瞬間慘白,隨後不易察覺地鬆了口氣,撇了撇嘴:“很正常阿,我就是個癮君子,指不定哪天會死在哪條陰溝裡,或者水幼清懷裡。”
看來……我被威脅,只是鄭俊翊的推測。
他還不知道我對他的深入虎穴一清二楚。
我異常心虛地說:“我不會讓你這樣下去。”
“怎麼樣都是我自己的事。”鄭俊翊又轉換成消極應對的模式,懨懨擺手。
“從現在起,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我特別堅決地盯緊他的眼睛,一字一頓,“如果你還想接着吸,就帶我一個。如果你愛水幼清,我就給你當小三。反正你一時半會甩不掉我。”
鄭俊翊顯然覺得我很不可理喻:“別鬧了,你根本不愛我。”
“不是不愛,只是爲了康康不能愛。”我按照計劃演着爛俗的苦情戲。
鄭俊翊卻可笑地反問:“那現在怎麼就能愛了?你怎麼跟康康解釋?康康會喜歡我麼?簡亦凡會放康康跟你在一起麼?他會同意離婚麼?康康又能接受你們離婚麼?”
我被問得一愣一愣的,完全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只得輕輕搖頭。
原本想假裝坦然說出的那句“爲了你我可以什麼都不要。”我無論如何也說不出口。
鄭俊翊一臉無奈地看着我,語氣越發嚴肅:“你就真的一點不怪我撞傷簡亦凡麼?”
我還是搖頭,機械而麻木,只知道重複一句:“總之我愛你,我要跟你在一起。”
他偏開臉,隱忍着某種不欲人知的痛楚:“尹蜜,雖然我接觸你的時間不久,但我太瞭解你有多愛簡亦凡、多在乎康康了。趁我還不恨你,你走吧。”
難道我不想走麼?我願意撂下臉面違心地騙鄭俊翊、利用鄭俊翊麼?
可除此以外,我別無它法!
水懌心的兇殘奸險,我不是沒有領教。
我在簡亦凡身邊多待一天,簡亦凡和康康便多一分危險。
焦急地衝上去,從背後抱住要離開的鄭俊翊,我幾乎是在卑微地哀求:“鄭俊翊,你信我,我是真心的,讓我留在你身邊吧。我知道你不愛水幼清,你愛的是我……”
“所以呢,我愛你就活該被你利用?”鄭俊翊猛地轉身把我推回牀上,死死壓住我,眼角眉梢都似恨地漾開無比悽楚的笑意。
他用指腹劃過我滿臉無|恥的淚水,輕輕地問:“簡亦凡和水懌心有沒有說過,你的演技很爛?”
他傷心絕望地扯|破了我的衣服,低低地笑:“做戲就做全套阿,你躲什麼?”
我麻木地展開顫抖的身|體,傻傻地閉起眼睛,任由鄭俊翊伏在我頸間報復般地啃|噬,在我身上暴|戾無情地摸|索。
眼角慢慢散開更洶涌的淚花,心底漸漸堆壘起更深的絕望——
水懌心,你還在暗中監視我麼?這樣你滿意了麼?
我把身|體交給鄭俊翊,結結實實地背叛簡亦凡,再也回不去我們的家,對你來說……毀得夠徹底麼?
如此想着,我嘴角溢出一絲悲哀嘲弄的笑。
許是被這笑刺痛,鄭俊翊驀然從暴怒中恢復理智,停止對我的拉扯,爬起來將被子蓋在我幾近半果的身體上,平復着呼吸,輕輕嘆了口氣,不輕不重地丟下一句:“我只給你一天反悔的機會,過了今天,我絕對不會再讓你回到簡亦凡身邊。”
他什麼都猜得到,卻寧願自欺欺人,我沒有再解釋的必要。
而簡亦凡,我不能讓他知道我的目的,他不會允許我冒險。
所有的計劃,所有的苦痛,我都只能咬碎了嚥進肚子裡。
髮絲凌亂地抹掉眼淚,接下來的一整天,我整個人都精神恍惚。
鄭俊翊離開後一直待在樓上,沒什麼動靜。
我自作孽不可活,懲戒般不準自己吃飯,昏昏沉沉,時夢時醒。
一會兒夢見簡亦凡的質問,一會兒夢見康康的控訴,一會兒夢見水懌心的威脅,一會兒夢見孔茜母女的死相……
直到日暮,我才從種種變故和重重痛苦引發的麻木中清醒。
簡瞳給我發短信了:“錄音已經提交司法機關,但小凡不吃不喝,吵着讓你給他個說法。你最好抽空來醫院一趟,跟他說清楚。”
當然,我不會去。
我要的就是簡亦凡認清我有多不負責任,有多恨他,有多愛鄭俊翊。
所以,我沒回復。
最後真正冷水般讓我醒透的,是天黑時簡瞳打來的電話。
根本不給我說話的機會,簡瞳就劈頭蓋臉急急地帶出了哭腔:“小凡去鄭俊翊家找你了!助理開的車,都走半個小時了,應該快到了!他還在受傷,站都站不穩,不管怎麼樣,你一定要儘快送他回醫院!”
我剛要說:我不會給他開門的,您馬上來接他吧。
樓下門鈴忽然響了。
讓我萬萬沒想到的是,在我頭昏腦漲地掛斷電話下樓以後,門已經被裝死一天的鄭俊翊打開了。
簡亦凡羽絨服裡是還沒換下來的病號服,左腿、右臂、脖子都打着石膏,臉上掛着尚未癒合的淤痕和擦傷,頭上纏着繃帶,坐在門口的輪椅上,挺直身體看向我,沒有一如既往的譴責和怒視,只微微一笑,露出孩童般清淺甜美的梨渦。
他虛弱地沙着嗓子,語無倫次地輕聲說:“我來接你回家。再生氣你也不能住這,媒體會亂寫,康康會誤會。瞞着你照顧唐蕊是我不對,她親我幾口你親回來就得了。實在不解恨,大不了等我好了,你隨便打我報仇。我要還手我是狗!”
看着簡亦凡晶燦燦的眼神裡,藏着顯而易見徹夜未眠的疲憊,我差點要撲進他懷裡,告訴他,我沒有怪他。
但鄭俊翊卻冷靜地催促:“要走要留你快點,我不想被記者拍到,也不想陪你們夫妻倆吹冷風。”
鄭俊翊這道不輕不重、不冷不熱的聲音,提醒了我,我不能衝動。
外面不僅可能會出現狗仔,還可能會出現水懌心暗中窺探的“眼睛”。
我把手伸進睡衣口袋,狠狠扣破掌心,輕描淡寫地對簡亦凡笑:“你沒什麼不對,我也沒有怪你,因爲我早就不愛你了。跟你補辦婚禮,只是爲了報復,爲了讓你像現在一樣,嚐嚐我六年前被拋棄的滋味。”
“我不信。”
簡亦凡斬釘截鐵地搖頭,眼珠像兩顆昂貴而脆弱的水晶,彷彿稍有不慎,冰冷便會碎成渣滓,刺到心裡頭,讓他比六年前病得更重。
不忍再看,我低下頭,輕輕地說:“那你信不信,我壓根就沒失憶?”
簡亦凡端坐在輪椅上的身體一顫。
我鎮定了一下,接着說:“原本我以爲自己和你是親姐弟的時候,想過原諒你。原本我發現你爲我吃過那麼多苦的時候,試過理解你。可唐蕊偏偏跟我玩什麼催眠,把你這六年跟她的齷齪事都說了。我於是假裝失憶,將計就計,想看看你的表現。結果你又一次次跟她不清不楚,一次次讓我失望。”
“你仔細想想,我槍傷醒來後,是不是說過,如果記憶是器官,我剔骨割肉也會摘除關於你的一切?我是不是說過,永遠都不想再看見你?你就不感到奇怪麼?我明明對你說了那樣的話,再醒來,記憶卻那麼配合你,停留在了六年前?”
“爲什麼康康一出現我就暈倒?爲什麼我問你對我動過幾次手?爲什麼我說要把該綠的綠回來?爲什麼你求婚,我只是哭,沒說一句我願意?爲什麼你要跟我上牀,我的記憶又好像做了火箭一樣恢復了?爲什麼你去應酬,我會想到你可能出軌了?”
目睹簡亦凡啞口無言幾乎相信了的模樣,我滴水不漏地再接再厲:“當時我覺得,得到你的求婚和真心再拋棄你,足夠了,所以你生病我不管你。可你卻拿我不能生育的事刺激鄭俊翊,隱瞞我鄭俊翊的身世,趁鄭俊翊被陷害、用鄭俊翊的前途威脅我!”
“那好阿,我配合。反正你都強迫我那麼多次了,根本不知悔改。即使明知道唐蕊找我要說什麼,我也去醫院聽,逼着你和簡瞳親自在我面前揭傷疤。即使肖勇明、範映雪的事那麼危險,我還是選擇繼續錄節目,救鄭俊翊。”
“我只爲等這場婚禮,等你認爲我心甘情願了,再離開你。”
“婚禮那天晚上我就想走,可狗仔跟着,我不能暴露鄭俊翊在毒吧。後來也算老天助我,我趁着孔茜母女慘死的騷亂,提議全家一起過除夕,成功把尹鴆氣進了醫院,成功幫鄭俊翊把你撞得半死。只可惜剎車做手腳,開車撞你,都弄不死你!”
簡亦凡的臉色一陣紅一陣白,垂死掙扎般呢喃着提出質疑:“那康康呢?你怎麼忍心連康康一起騙?你不怕死麼?而且沒有我,水懌心要傷害康康怎麼辦?誰來保護你們?”
“保護?”我冷笑,“且不說水懌心害我都是因爲你!我爛命一條,早活夠了!至於康康,我最後悔的事就是爲你生下他!我巴不得沒認識過你,沒有過康康!”
說完,我腳步虛浮地回身挽住鄭俊翊,慌不擇路地往樓上逃,連門都顧不上關。
身後響起“噗通”一聲,簡亦凡從輪椅上撲了下來,匍匐着追逐我的哽咽語氣裡,全是不可置信和傷心:“你撒謊,我不信……”
心疼地腳步一頓,我回頭,冷凝着他,喉頭絞痛地冷淡嗤笑:“不管你信不信,我都不是從前那個愛你愛得沒骨氣、沒自尊的尹蜜了。如果說,前段時間,我對你多少還有點恨,現在,我對你就連那點恨都沒有了。你喜歡爬就慢慢爬,爬夠了記得把門帶上。”
這一次,我沒再回頭,腳下像踩了一雙風火輪,轉眼消失在客廳,笑得淚流滿面。
真是太好笑了。
我早就不愛你了。
我恨你。
我做的一切都是報復你。
這種連我自己都不相信的話,我卻偏要逼簡亦凡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