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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滴淚』038 下個永恆再碰頭

『第三滴淚』038 下個永恆再碰頭

我聲嘶力竭的哭罵,混着下面人羣的騷亂,劃破了人心惶惶的夜色。

摩天輪搖搖欲墜的轎廂裡,生命伴隨着“咯吱”聲,緩緩勻速消逝。

www• ttκΛ n• ¢Ο明明我是那麼怨憎簡亦凡,那麼無法介懷他帶給我的風霜傷害,可在生死麪前,所有過往,彷彿都化作了浮雲。

我依舊像上次被困在大火包圍中一樣,沒出息地害怕他會死。

不知過了多久,我漸漸罵啞了嗓子,身體被昏迷的簡亦凡壓得麻木脫力,過度驚嚇和緊張,讓我越發意識模糊。

消防官兵趕到的時候,我完全忘了之前的冷水澡教訓,跟看到了神仙下凡一樣,喜極而泣:“我、我沒事,救他,快救他,他受傷了。”

要多矯情有多矯情地說完這句話,我頓覺身體一輕,簡亦凡已經被撈了上去。

可不等我鬆懈慶幸,轎廂忽然飛速翻轉着下墜了半分。

救援人員想再衝進來伸手拽我,卻來不及了。

我順着洞開的轎廂門,不可避免地掉落下去。

冬天的暮色,宛若籠罩着極寒冰窟的一層濃霧,冷風在耳邊呼嘯,行人在路旁尖叫,孩子們被嚇得哇哇大哭。

高空失重,令我對聲音和溫度失去感知。

電光火石之間,唯有回憶……奔涌而來。

終於,我記起了六年前的那一夜發生了什麼。

我記起了十九歲的自己,有多沒自尊地想要用一個孩子換簡亦凡回心轉意。

我記起了自己是如何萬念俱灰地嫁給水懌心,賭氣地妄想用婚姻逼簡亦凡回到我身邊。

我記起了不到半年前,簡亦凡以搶車位車震的方式出現在我面前,痞裡痞氣地叫康康龜兒子。

我記起了簡亦凡是怎樣使用非常手段脅迫我嫁給他,又是在婚後怎樣凌辱虐打我。

我記起了簡瞳害死我母親的鑿鑿鐵證,記起了尹鴆屢屢險些染指我的不堪畫面,記起了我失去孩子、還要面對簡亦凡指責的種種痛苦。

我記起了孔茜的強力膠眼藥水和水銀雞尾酒,記起了鄭俊翊一次次救我於危難,記起了鄭俊翊的表白,記起了在鄭俊翊家喝酒、唱歌、搞創作的那些夜晚。

我記起了水懌心給我拍的裸照,記起了鄭俊翊捅水懌心的那一刀,記起了簡亦凡補上的那一腳,記起了自己在水懌心蛋上的那一跪。

我記起了,是誰趁亂在我心口放冷槍。

我記起了,是誰在我昏迷期間催眠我。

原來,真正實打實地自己記起來,遠遠比推測拼湊出來的更讓人絕望。

剛纔還驚慌失措的我,在記憶失而復得的此刻,面對即將粉身碎骨的處境,頓時變得異常平靜。

我突然覺得,這是最後一了百了最好的結局。

我沒有逃避。

我沒有試圖用死亡……贖清對鄭俊翊的虧欠;割捨對簡亦凡隔山隔海、依舊難以阻斷的感情;結束水懌心和孔茜出於不同目的,對簡亦凡和康康的傷害。

爲了康康,我試過努力理解簡亦凡,我試過信任、寬容和原諒,我試過灑脫放手。

爲了鄭俊翊,我捨棄了在水懌心和孔茜面前的全部尊嚴。

爲了我最親最愛的人們,我曾經大施展報復。

能做的我全都做了。

天災人禍,是命裡註定無法逃脫的劫數。

或許,因爲我並不感到抱歉,甚至感到解脫。

落地那一秒,除了震盪帶來的頭痛,我竟覺得整個身體輕飄飄的,整個結冰的地面軟綿綿的。

我看見康康好像掙開誰,蹣跚着腳步跑到我身邊,哭花了凍紅的小臉,緊張兮兮地緊抱住我。

我聽見康康奶聲奶氣、撕心裂肺地在我耳邊慟哭:“蜜蜜,我錯了,我不應該讓你和爸爸去坐那個!你打我罵我吧!我再也不惹你生氣了,再也不讓你回家了!你不想和爸爸在一起就不在一起,你去哪我就跟你去哪!我要你,我要你,我不要爸爸了!”

我想伸出五指擦掉康康的眼淚,我想觸摸康康的臉,我想抱着康康親吻他的額頭,我想告訴他,我從來沒有怪過他,我想讓他和簡亦凡好好相處。

如果,簡亦凡還活着。

不,簡亦凡一定會活着。

因爲,我做這麼多,只爲讓他在愧疚中活下去,終身不娶。

可疼痛從頭部蔓延着遍佈全身,奪去了我動彈和開口的力氣,隨手拿着金鐘罩往我身上一蓋,我的天空便驀然黑了下來。

措手不及的黑暗裡,我忍痛含笑地幻想——

如果有來生,我還要和簡亦凡早早遇見。

但這次,我要做弟弟,他要做姐姐。

我會爲了掩蓋我母親的罪行,打着爲他好的旗號,欺騙他、離開他。

然後,在拋棄他整整六年後,衣衫不整地帶着新歡重新出現,吊兒郎當地對我們的孩子說:“龜兒子,替我告訴你的王八爹,千萬把你媽看好咯,我就是專門來搶你媽的。”

最後,我會說到做到,繼續以爲他好的名義,不擇手段成爲他的丈夫,仗着自己有病,向他施暴。

我會破壞他和養父母的親情,不讓他和任何人產生愛情,逼得他只能爲了孩子委曲求全,沒思想、沒尊嚴、沒自我地永遠留在我身邊,只看着我,只想着我。

當時,一切發生得太過突然,周遭太過嘈雜混亂,我完全不知道自己是摔在了氣墊上,沒想過自己還會有看到光的機會,更沒料到摩天輪失事是早有預謀的。

直到有人抓着我的手,摁在扎滿砂礫的破碎藥瓶上,我才從掌間傳來的刺痛中,逐漸甦醒,恢復意識。

耳畔除了午夜沙沙刮過的風,和帶着迴音的腳步,還有鮮血順着污濁的杯壁流淌,滴答滴答落在地上的聲音。

虛弱地輕擡眼瞼,眼前沙塵瀰漫,我模模糊糊瞧見了範映雪扭曲崩壞的笑容。

“驚不驚喜?意不意外?我說過,我不會放過你和簡亦凡的!”

見我轉醒,範映雪說着,彎腰撿起一支注射器,狠狠刺向我的胳膊:“從我保外就醫的那天開始,我就在算計,怎麼殺了你們給大明報仇!摩天輪既然成了大明的墓地,我就要你們給他陪葬!”

如果可以,我也想反抗,可我整個人都被鐵鏈五花大綁在一根承重柱上。

無奈之下,我爲少受皮肉之苦,只能忍痛滿足範映雪的報復快感和傾訴欲,裝作好奇地明知故問:“是你給摩天輪做了手腳?”

“哈哈哈哈哈!不是我還能是誰呢?”

範映雪尖聲大笑,拔出注射器撇開,又換了一根刺在我身上的另一個位置,格外滿意地娓娓道來。

“是我,混進攝製組,偷偷跟蹤你們一家,趁着你們兩口子卿卿我我,攛掇你們的好兒子,一定要你們去坐摩天輪。我真沒想過會這麼順利。從騙孩子,到破壞制動系統,簡直有如神助。”

“雖然你們的好兒子沒上摩天輪,簡亦凡命大等來了救援,可偏偏你不走運掉了下來。消防隊的小插曲根本不算事兒,沒人會防備一個可能認識你的工作人員,只要趁亂挾持你們娘倆,誰拿我有辦法?就算現在外面特警成羣,也連個用來瞄準我腦袋的窗戶都沒有。”

“慈恩集團就是厲害,一個廢棄的舊制藥廠,都這麼易守難攻。”

等等!

她是說……她藉着康康哭的功夫,假意跟過去哄孩子,挾持了我們娘倆?!

心頭一驚,我偏過臉,果然在相鄰的承重柱上,看到了昏睡的康康。

“別怕,你們的好兒子只是癲癇發作而已,我給他打了針。畢竟……還沒到你們死的時候呢。”範映雪轉身退後,走到一個巨大的機器面前,掀開了上面的黑布,紫紅色的電鋸暴露在空地中央。

我看得心驚肉跳,範映雪卻輕輕敲擊着鋒利的鋸齒,嘴角沉迷地左右咧開:“我要簡亦凡……親眼看着你死在我手裡,再親自帶着你們的好兒子下去陪你!”

“你打錯算盤了,簡亦凡絕對不會帶着康康陪我死。”

我苦味而不屑地勾起脣角,同情地望着範映雪:“想想你肚子裡的孩子,它已經沒有父親了,難道你希望它變成孤兒麼?殺人是要服刑的,頂多延緩執行到哺乳期結束。趁你的手還乾淨,見好就收吧,我保證我和簡亦凡絕對不會追究你的責任。”

其實,我清楚勸服她的可能微乎其微。

但我必須一試。

一則爲了拖延時間,一則爲了試探她的心理防線,順便還能分散她的注意力,藉機觀察周圍的環境。

“哈哈哈……”範映雪突然又瘮人地笑了起來,走近我狠叩住我的下巴,左右開弓就是一串大耳光。

“沒有你和簡亦凡,我的孩子會沒有爸爸麼?你跟裝什麼假慈悲?實話告訴你,我和特警已經談好條件了,簡亦凡一醒,就會立刻過來交換人質,而我會在他出現的第一時間殺了你。”

“你猜……他會不會馬上在特警面前殺了我給你報仇?你們的好兒子,會不會在被解救的瞬間,衝向死掉的媽媽和瘋掉的爸爸?”

打夠了我,範映雪抽手揪住我的頭髮,緩緩向我湊近,笑意盎然、一字一句地勾勒着她的計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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