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來時我躺在婦產科熟悉的單人間,簡亦凡守在一邊,嘲笑我:“瞅你那點出息,還情緒激動暈過去了!”
無心反諷簡亦凡也一樣哭得像條狗,我腦海裡瞬間甦醒的,只有兩個念頭:康康醒了麼?誰在陪護他?
強忍住眩暈和噁心,我慢悠悠地坐起來,想到康康身邊守着。
結果我還沒掀開被子,就被簡亦凡按了下去:“你歇歇吧,康康那有鄭俊翊和我的人看着。”
他的人……是那老尼姑,和“不小心”弄丟康康的唐蕊吧?
深知簡亦凡更信唐蕊,不會聽我解釋,我懶得多費脣舌,鍥而不捨地再度縱身而起。
簡亦凡卻又如法炮製地摁住了我:“躺那別動。手機、電腦、電視,想都不要想看。”
他真多此一舉,不用看我都知道,水懌心十有八九攛掇媒體炒冷飯,把我萬惡的當代潘金蓮形象強化得堅不可摧,把自己塑造成了戴綠帽喜當爹的頭號癡情種子。
於是,我很無語地推了簡亦凡一把:“讓開。”
“不讓。”簡亦凡完全不顧這是醫院,乾脆整個人都翻上牀壓住了我,“想繼續做你的歌手夢,就給我消逼停眯着!康康的親太奶奶在那,難道會害他麼?”
親太奶奶?
對了,先前我太心急,忽略了那個青袍尼姑很眼熟。
當年在我母親墳前重見簡瞳和簡亦凡那天,我應該曾經和那個尼姑見過,還隨簡亦凡叫過她一段時間奶奶。因爲,她是尹鴆早已看破紅塵的母親。
可這不是相信尹家老太的理由。簡瞳都能狠心弄掉我肚子裡她的親孫子,我還敢相信誰?
同樣深知簡亦凡更信簡瞳,不會信我,我冷聲說:“我當不當明星都輪不着你管。我可以分你的財產,要你的贍養費,出國打零工,離婚失業也死不了。”
的確死不了。
無論當初我倆有多少不能言說的苦衷,二十六年來一次次錯誤的判斷和選擇,都徹底剝奪了我脆弱的資格。哪怕心碎成渣,找個口袋裝起來,也得讓它照樣跳。
“喲呵,康康的信白看了?你還真打算離婚跟那個娘娘腔?”簡亦凡蠻不講理地反剪我的雙手拉過頭頂,傾身湊得很近。
“不是你自己爲了跟唐蕊雙宿雙飛,主動要把我和康康交給鄭俊翊的麼?我跟他在一塊也只是滿足你阿。”察覺氣氛不太對,我以牙還牙地扭動手臂掙扎,卻如螳臂當車,壓根掙不開他的鉗制。
更要命的是,他湊得越來越近,嘴角甚至詭異地浮起了一絲笑意:“現在情況不一樣了。你是不是在吃醋?”
辯駁的話壓根沒機會出口,簡亦凡就淬不及防伏頭堵住了我的嘴。
呆滯幾秒後,意識到康康重病、我剛流產,他居然還有心情做這種事,我狠狠甩了一耳光。力道絲毫不比打唐蕊輕,抽得我手都疼,劈開的指甲還不小心刮破了自己的臉。
“啪”地一聲打斷了空氣裡漂浮的曖昧因子,我沒自取其辱地去擦紅腫發痛的嘴脣,而是警惕地盯着他。
簡亦凡估計被我打蒙了,愣住幾秒,才慢慢離開我的臉,在我耳根呼着熱氣:“現在不吃醋了?”
我雖被激得汗毛都豎起來了,卻依舊面不改色心不跳地冷笑:“我吃不吃醋無所謂,倒是你,也太飢不擇食了。是喝多了?還是自己打臉愛上我了?”
“酒後動真情,我一滴酒都沒喝。”簡亦凡翻身坐到我身邊,旁若無人地在病房裡點了支菸,“但我的承諾永遠都算數,只要一天不離婚,我就不會去看、去碰別的任何女人,就會給你和康康我能給的一切,除了愛情。”
“那多委屈你阿?我們不稀罕。”無心和他爭辯,我一骨碌跳下牀,箭步奔向門口。
簡亦凡卻動作極其迅猛地拉住我,讓我撞進了他守株待兔的兇口。
根本來不及躲,我已經被摁到了門上。叼在簡亦凡薄脣間帶火的菸頭,嗆得我直咳嗽。混着煙味的呼吸,直噴面門。
有了剛纔的經驗教訓,我冷靜地掏出手機威脅他:“再敢對我動手動腳,我直接拍照發給唐蕊。”
“拍吧,就這個姿勢,把我拍帥點,拍完我幫你發給她。”簡亦凡更加肆無忌憚地把手覆在我兇口,不輕不重地往上託了託。
我漠然地動手拍了照:“如果我把照片發給唐蕊,不知道她還會不會相信你不值錢的真愛?愛上她以前和我睡過,跟愛上她以後和我睡過,應該性質不同吧?”
“無所謂。”簡亦凡沒有一丁點畏懼地奪過手機,真替我輸入唐蕊的號碼發了彩信,帶滿殺氣的陰鷙視線,犀利筆直地穿過煙霧鎖定我,“我敢娶你,就說明我從一開始就不在乎她吃不吃醋。”
呵,連真愛都不在乎了?
我疲於應對地掃視着簡亦凡:“你該不會真像康康信裡說的那樣……”
“當然不會。”
簡亦凡神色晦暗地打斷了我:“你看過康康的信,就該知道,他希望我和你在一起,不希望我跟你分開。我爲了你們,什麼都能放棄,你就非得跟我鑽一個愛不愛的小小牛角尖麼?”
在他眼裡,愛不愛竟然只是個小小的牛角尖!
我無奈苦笑:“謝謝。你什麼都不用放棄。在一個沒愛的家庭生活,比在單親家庭生活更可怕,你我就是最好的反面教材。我從小有教訓,所以我試過在康康面前找個人演愛,可假的真不了。如果沒有懷孕的事,康康沒得病,我早就帶康康離開你了。”
簡亦凡“哐”地一拳重重打在我身後房門的玻璃窗上,受傷的手都又嘩嘩淌血了,還惡狠狠地瞪着我:“爲了康康你都不肯讓步是吧?”
“如果不爲康康,純粹爲了我對你犯賤的愛,我沒準還真能委曲求全。可爲了康康,沒得商量。”我淡然地給出答案,彎腰準備從他懷裡鑽出去。
他雙臂撐門來了個圍追堵截:“我拒絕協議離婚!有本事你拿家暴、出軌的證據起訴我!可你拿出這種證據,受到二次傷害的只會是康康!是你的命!”
我覺得簡亦凡很不可理喻,簡直反覆無常、自相矛盾:“何必呢?你自己都說了,即使咱倆有感情,也就只有親情。你不是偉大麼?不是爲我好什麼都願意做麼?我不要你的補償,也不要誰的愛,只要康康和自由,成全我不行麼?我這輩子總共能活幾個十九年?你打算讓我在你身邊痛苦煎熬地耗到死麼?”
說到最後,我丟臉地紅了眼眶,聲音也從波瀾不驚,漸漸變得哽咽。
簡亦凡,曾經是我全部的青春、愛情、夢想和生命。
但我早已不是當年那個不計後果的純情少女了,我不再向往轟轟烈烈飛蛾撲火了,哪怕沒人疼、沒人愛,我也只求一份安穩,一份和康康長久的安穩。
簡亦凡不愛我,只是爲了康康纔跟我在一起,所有表面的安穩背後,都註定埋藏着無數必然的不安因子。
小時候目睹過尹鴆和簡瞳的假恩愛悲劇,我更懷念和尹鴆單獨生活的六年。長大後經歷過跟水懌心、簡亦凡的兩場虛假婚姻,我更願意帶康康自己過。
我真被傷怕了,沒膽量拿康康未來的人生和三觀,陪我等一份等不到的愛,賭一個不確定的明天。
不如趁早瀟灑放手,我成全他的真愛,他成全我的安生。
長久的沉默對視後,簡亦凡終於恢復了正常,臉色蒼白地喃喃:“你就有那麼恨我?連跟我在一起,都是煎熬?”
我搖頭:“咱倆繼續勉強在一起,只會重蹈尹鴆和簡瞳的覆轍。如果康康像我小時候那樣心無城府,還好一點。可康康像你,很會觀察人,很愛偷看偷聽。你希望他長大以後,記憶裡都是爸媽爲了他,吵架全靠來一Pao逃避解決,然後惹上什麼該死的狗屁障礙,恨父母,恨這個世界,甚至恨自己麼?”
“康康的身體已經不健康了,我不希望他的心理也有問題。”
“算我求你,放過我們娘倆吧。”
儘管視線牢牢定在簡亦凡臉上,灼熱發痛,這些字卻好像在我心頭醞釀了許久,字字珠璣地越出喉頭。
當然,更誅心。
“好,我答應。”
長久的沉默後,簡亦凡終於點了頭,鼻音濃重,聲線顫抖,從小到大最漂亮的眼睛,紅得一塌糊塗。
哪怕他低下頭,我依然看得見,滴落在襯衫胸口,漣漪般緩慢洇開的淺灰色水澤。
我倆幼兒園的成名戰以後,我再看見他哭,就是今天,一天,兩次。
他掏出手機,說:“離婚以前,你先看看這個。至少,爲了康康,咱倆必須得一起解決掉這件麻煩事。”
淚眼婆娑地接過手機,我渾渾噩噩地看到我和簡亦凡的名字,已經從熱搜第一掉到了第十一,簡亦凡顯然來了個反套路,把孔茜插足和水懌心出軌推到了前十。
咽咽喉嚨,吸吸鼻子,點開話題,我當場石化。
“姐弟相J”……是他媽多古老邪|惡的一個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