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亦凡被氣到發笑:“你究竟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她現在還沒有你的名氣大,而且已經破產了。假裝愛她,你討不到任何好處,甚至可能在這個圈子裡混不下去。”
“我沒裝。當初我進這個圈子,就是奔着尹蜜。”鄭俊翊挺直脊背,表情嚴肅。
“不然,你以爲我爲什麼離家出走也要參加選秀進羅亞?你以爲我爲什麼明明可以繼續跟着水懌心,留在羅亞,保住我現在的地位,卻偏偏選擇了你,選擇了還沒正式成立的新公司,選擇了當你的奴才給她做陪護?你以爲我就只是棵牆頭草麼?你以爲我憑什麼相信你的實力?”
難以置信地張着嘴,我全身都在輕輕顫動,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簡亦凡不可思議地看着鄭俊翊:“你難道想說……哪怕尹蜜一無所有,你也愛她,也願意公然跟我、跟水懌心爲敵?我沒記錯的話,炒緋聞陷害尹蜜的事,沒人教唆你吧?”
鄭俊翊眼神閃了兩下,倔強而認真地凝視着簡亦凡:“是,我承認,惡作劇找狗仔炒緋聞很低級,在所有人都抹黑尹蜜的時候,我還威脅她很無恥,但我當時只是想跟我的偶像一起唱歌,只是覺得我倆的名字並排上熱搜很有成就感……因爲那時,我很軟弱,很幼稚,必須以利益作爲藉口,纔敢接近她,保護她。”
“因爲我從小受到的教育、建立的三觀,不允許我愛一個結過兩次婚還帶孩子的女人,所以我告訴自己,她只是我的偶像。可就在剛剛,我想通了。結過兩次婚又怎麼樣?有孩子又怎麼樣?我愛她犯法麼?你對她不好,我爲什麼不能對她好?”
一開始,鄭俊翊的語氣裡還摻雜着絲絲的自責和心虛,到後面已經堅定得像宣誓了。
щщщ¸ тт κan¸ ¢ ○
走廊裡灑滿了緋色夕照,而鄭俊翊的眼睛只是純粹的漆黑,藏着委屈又不甘的決心。
我發誓,如果早知道,鄭俊翊救了我兩次命、被綁架也要逃出來告訴我水懌心和孔茜的陰謀,是出於對偶像的保護,我絕對不會輕易把他歸類成小人,記恨他當初的惡作劇,拿他當太監使喚。
可我卻剛剛知道。
所以,我只能手足無措地杵在原地,渾身發麻地聽簡亦凡冷笑:“你要偷偷愛她,真不犯法,但明目張膽地愛,就是犯法。她不光結過兩次婚帶着個孩子,她還沒跟我離婚。你這種行爲,叫第三者插足。”
鄭俊翊顯然自知理虧,不經意地咬了下嘴脣,瞳孔微縮着弱弱冷哼:“大不了等你們離婚我再追她阿!”
“尹蜜愛我,愛得給我生了個孩子,養到六歲。她會爲了你,跟我離婚麼?”簡亦凡好氣又好笑地扯起半邊嘴角,理所當然地睨向我:“說話阿,快讓丫死了這份心吧,別留着希望禍害人家了。”
鄭俊翊把嘴脣咬得更狠了,都滲出了血印,偷偷拿眼瞟着我,惶恐不安的表情裡,暗含着尷尬、難過、不自信。
本來我真的很想告訴鄭俊翊,我這種爛人、賤人,不配當他的偶像,更不配被誰愛。
可簡亦凡的這句話,卻激起了我心底的叛逆。
我不想讓簡亦凡認爲,他可以仗着我愛過他,仗着康康,就把我吃得死死的。我很想證明給簡亦凡看,我生下康康、撫養康康,並不是爲了卑微地等待一個他回頭悔過、重新愛我的機會。
他可以有唐蕊、範映雪,我也可以有鄭俊翊。
我要跟他勢均力敵,我要維護自己最後僅剩的一丁點驕傲和自尊。
於是,我深吸了一口氣,抓牢鄭俊翊的手,一字一頓地告訴簡亦凡:“是你自己親口說的,我以後不能生了,你要跟我離婚。現在我答應你,成全你和你的真愛。唯獨只有一點,康康必須跟我,不能跟你。否則,你要相信,我絕對會不惜一切代價,犧牲我已經到手的幸福和愛情,爬上尹鴆的牀。”
簡亦凡完全不敢相信:“尹蜜,你還沒被騙夠麼?單憑這娘娘腔幾句話,他就是你的愛情和幸福了?你就要跟我離婚?”
當時我明明可以威逼簡亦凡:只要你說信我、說愛我,我就原諒你。
可我卻不想再自欺欺人地問他要一顆求來的苦糖,條件反射一般,我冷冷迴應:“至少,他信我。至少,他敢愛敢恨。我跟誰在一起,都會比跟你幸福一萬倍。”
判定了簡亦凡在我心裡的“死刑”,我抓起鄭俊翊的手,一腳深一腳淺地掉頭就走。
“你給我回來!”簡亦凡衝上來理直氣壯地拉了我一把。
我沒應聲,惡狠狠地甩開簡亦凡,聽到他似乎撞在什麼東西上,吃痛地低低驚呼了一聲。
擔心地腳步一頓,我咬咬牙,不願再被簡亦凡摧毀自己苦心經營的一切,還是頭也不回地和鄭俊翊離開了循環內科。
逃進電梯,我當即鬆開鄭俊翊,正色地盯着他:“對不起,我剛纔利用了你。你要怨我恨我都隨便,但我不愛你。準確來說,我誰也不愛。所以,離婚以後,我也不會跟你在一起。”
鄭俊翊滿不在乎地兩手一攤:“沒事。我只是告訴你和簡董,我的想法而已,又沒說你必須得愛我、必須得跟我在一起。愛你是我的事,你控制不了。”
知道這種時候心軟就是在害鄭俊翊,會讓他誤會我在給他機會,我只能更加殘忍直接地開誠佈公。
“那就收回你的想法。我從遺傳基因到排泄廢物,都配不上你,更當不了你的偶像。別在我身上浪費時間,好姑娘多的是。而我只是個賤人,只是一雙在權錢交易和報復遊戲裡被玩壞的破鞋。我有我該在的位置,你有你該在的位置。跟我沾邊的人,都沒好下場。你離我越遠越好。”
“有沒有良心吶您?我現在跟你是拴在一根繩上的螞蚱,隨時隨地要陪你跟全世界爲敵,大將軍對小兵也不帶這麼狠的阿。”
鄭俊翊氣短地靠着牆,可憐巴巴地眨眨眼睛:“甭管怎麼着,先換身衣服陪我這小卒子吃個飯、喝頓酒、唱唱歌。我被簡董一家鬧的,都陪你餓半天肚子了,還受到了過度驚嚇。左右眼下只有我是你的人,你必須好好給我做個戰前動員。”
見鄭俊翊又呱噪地暴露了娘炮慫包小嘍囉的屬性,我哽咽嗤笑:“你覺得我有多大一顆心,還能吃得下飯、喝得了酒、唱得動歌?”
鄭俊翊不贊同地搖頭:“古人都說了,男愁哭女愁唱。你不能遇事老憋心裡頭,真拿自己當無敵女金剛呢?”
我當然不是無敵女金剛,我的心也是肉長的,我也會疼、會難受。有康康我纔是無敵的。沒有康康,我什麼也不是。
可如今,康康居然不要我。我想留住康康,居然只能靠威脅簡瞳和簡亦凡。
悲從中來,覺得自己或許可以偶爾暫時宣泄逃避一下,我頭腦發熱地答應了鄭俊翊的提議:“出去也行。但先說好,別再跟我扯什麼愛不愛的屁事。”
“得嘞!誰愛您吶?沒有人阿!”鄭俊翊腰板挺得筆直,嬉皮笑臉地跟我行了個少先隊禮。
然後,我回病房換了身衣服,就這麼渾渾噩噩地被鄭俊翊開車帶到了他的老窩。
鄭俊翊也真是出人意表地老實,坐在他家地下室的K歌房裡,就安安靜靜地給我倒酒、夾菜,捏着麥克風不停唱各種搞笑神曲,既沒對我動手動腳,也沒再提一個“愛”字。
我都差點懷疑在尹鴆病房外,鄭俊翊的表白只是我的幻覺了。
當然,早被騙怕了的我,有想過,鄭俊翊沒準和水懌心一樣,又有什麼陰謀,又是誰的奸細。不過,對現在的我來說,已經無所謂了,基本上是一種“死就死,誰怕誰”的消極心態。
所以,任由鄭俊翊買了一堆小產根本不能吃的下酒菜,我也沒阻攔,更沒申辯我不能喝酒。
喝死了就當鄭俊翊真愛我,我無以爲報,只能賠給他一條賤命。
反正清醒更讓容易人肝腸寸斷。既然沒力氣原諒整個世界的背叛離棄,不如喝得天昏地暗。
醉到連親媽都不記得,誰還會記得那些陳芝麻爛穀子的承諾?
誰還會記得說過要永遠陪着蜜蜜的龜兒子?誰還會記得被逼無奈說愛我、會娶我的王八爹?
不可否認,我就是賤!
明明是爲了康康才難受想喝酒的,酒過三巡,我卻想到了陰魂不散的簡亦凡。
哪怕哧溜哧溜跟喝水似地猛灌自己,喝到採光井裡的月光像銀色的大海一樣,晃得我頭昏腦漲。我還是不知道怎麼治好自找的一身傷,怎麼忘了那個名字、那張臉,怎麼才能把簡亦凡從我心裡挖出去。
哪怕已經下定決心保住最後的尊嚴,主動退出這場互相折磨的婚姻,我也做不到不愛簡亦凡。
真的,我有多愛他,就有多恨他,就有多想忘了他。
可嫁給水懌心沒用,躲進酒裡沒用,逃到天涯海角都沒用!
盤根錯節的前塵往事,依然在酒精作用下,毫不留情地狠狠向我襲來。
不喝這頓酒,我都快忘了,在簡瞳和簡亦凡正式回到尹家以前,我已經聖命難違般,以“姐姐”的身份,展開了和簡亦凡前半生糾纏不清的孽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