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害怕。
越是不清楚孔茜的目的,我就越是怕。
萬一孔茜的女兒孔嬌在幼兒園害康康犯病怎麼辦?萬一孔茜又綁架康康怎麼辦?
惴惴不安地回到亞泰凇山湖的別墅,在飯桌上,我審慎思考一番後,試探着跟康康說:“我們明天不去幼兒園了好不好?快放暑假了,開學蜜蜜給你換個更好的幼兒園。”
“我不要!”康康態度堅決地搖頭,“走了就代表孔嬌和壞阿姨贏了,老師同學都會以爲我們真做錯了,都會說蜜蜜是壞媽媽,我不要辣樣!”
太擔心孔茜母女會爲難康康,甚至威脅到康康的生命安全。
面對康康的不合作,我只能選擇詞窮地夾給康康一塊肉,繼續耐心哄勸:“蜜蜜沒關係……”
“你他媽就會說沒關係!”
“我不要跟壞人妥協!”
向來針鋒相對、彼此不認同的父子倆,同時怒吼着打斷了我。
康康把飯碗摔在地上,我夾給他的那塊肉,可憐兮兮地滾落。
“康康絕對不能走,要走也是姓孔的走。你該好好反思一下,連你兒子都知道維護你,你自己爲什麼只會忍?如果你真有本事,爲什麼不把跟我那股忿忿的勁兒,衝欺負你兒子的人使?”
剛剛一言不發、悶頭吃飯的簡亦凡,把筷子摔在桌上,迅速和康康統一戰線。
到頭來,又成了我的錯。
想保護康康,不讓他陷進危險的處境,真的錯了麼?
“蜜蜜,我今天對你好失望。所以,不要你給我洗澡,也不要你給我唱歌了。”康康賭氣地跳下椅子,拉着簡亦凡回了屋,只露個後腦勺給我。
孤獨心酸地等到夜色漸深,康康在簡亦凡的故事裡沉靜入睡,我才終於有機會撫摸康康略顯憔悴的小臉,拭去康康眼眶邊殘留的淚痕,親吻康康疲憊可憐的脣角。
明明我曾經無數次私心希望,康康能喜歡簡亦凡,享受到簡亦凡的寵愛。但當他真的只要簡亦凡不要我了,我心中卻五味雜陳。
我正幾欲落淚地想着,乾脆每天寸步不離地守在幼兒園保護康康好了。
簡亦凡忽然對我說:“跟我出去,咱倆嘮嘮。”
以爲他是要跟我談怎麼處理孔茜母女的事,怎麼保護康康,我順從地跟他去了露臺。
晚風拂過簡亦凡被康康揉得無比凌亂的髮梢。
見簡亦凡擡起胳膊,我趨於本能,下意識地護住臉縮着頭往後退了半步。
簡亦凡掛着淺淺牙印的手,懸在半空幾秒,最後掏出一支菸點上,靠在圍牆邊,指了指我的脖子,虛僞而毫不在意地問:“還疼麼?”
大半夜拉我出來,就爲了問我疼不疼?有病吧?
我瞥了眼簡亦凡頭上的紗布和滿臉的抓痕,回敬給他一聲嗤笑:“反正疼也不光是我自己疼。”
察覺到我的牴觸,簡亦凡不再廢話,單刀直入地問:“昨晚爲什麼不解釋?”
解釋?他會信麼?有意義麼?
今天假如康康沒在教員室說清楚,我昨天和鄭俊翊什麼都沒發生,他也許根本不會幫康康。
所以,即使他真不知道康康的身世,被範映雪騙了,我也沒有解釋的必要。
更何況,他有可能收到過我的信,有可能僞造了假的親子鑑定。他所做的一切,有可能都是爲了找更多借口傷害我、報復我。
疲於應對,我很有自知之明地搖了搖頭:“因爲,我不會再毫無尊嚴地祈求你施捨給我任何東西,包括信任,包括尊重,包括愛。願意給我的人,我不用求。不願意給我的人,就算求到了,也沒用。”
我不會再竭盡全力地自欺欺人,妄想說服自己,簡亦凡的所作所爲,是因爲愛我,只不過誤會了康康的身世,誤會了我和水懌心的關係,才那樣殘忍地對待我和康康。
我不會再一意孤行地遮遮掩掩,試圖忽略簡亦凡留給我的滿身傷痕。
如果信任我,回國後他就不會懷疑康康的身世。如果尊重我,他就不會一次又一次地凌辱我。如果愛我,六年前他就不會拋棄我。
不過,沒關係。
反正我也不愛他。
懶得再看簡亦凡那副忍着言不由衷的做作表情,我藉着忽然而起的一陣風背過身,笑:“別怕,我早就不愛你了。我知道,你娶我是爲了報復、爲了錢。我嫁你也只是爲了康康。大家各取所需。我不想給你戴綠帽子,你最好也別給我弄出私生子。”
簡亦凡依舊不說話只抽菸。
我覺得他沒什麼正經事要跟我談,純屬抓我半夜吹風罰站,沒心思跟他瞎耗,說完擡腿就打算進屋了。
沒想到,下一秒,他竟然毫無預警地從背後抱住我,又說出了那種胡亂撥弄我心絃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