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以爲她不會落淚，墓蓋合上的剎那，她還是落下淚來，“媽咪，保重！”
那個世界沒有阮斌，沒有第三者，沒有仇恨，沒有傷害……
來賓依次獻上鮮花，林夕站在墓碑旁向他們鞠躬致謝，偶爾和其中的一兩個寒暄一句，她實在是沒有心情去應酬所有人。
“你選個日子，我擺幾桌酒席，正式收你做乾女兒。”
林夕一直在機械的鞠躬，冷不丁擡頭，看了好一會才認出面前的兩個人，竟然是何定勳和他的大兒子何志國。
“怎麼？你不願意？”何定勳往前探了探身子，直盯着林夕的眼睛。
林夕五官標緻，最美的是那雙大而清澈的眼睛，這是給何定勳影響最深刻的地方。可如今，遭逢鉅變，原本翦水秋瞳，變得暗淡無光。
天下沒有免費的午餐，林夕雖然不在狀態，但還不至於傻掉，她在不知道原因的時候，無法給出任何答覆。
“爸，後面還有人，我們晚點再說。”這樣相持不是辦法，何志國拉着老爺子退開，“這也不是一時半會兒的事情，我們可以慢慢商量。”
林夕只是淡漠的看了他們一眼，又繼續向後面的人鞠躬。
他們在這裡沒有多少朋友，跟別說親人，可因爲這些日子嚴重的睡眠不足，林夕鞠躬鞠得脖子都酸了，終於剩下最後一個人。
她麻木的彎下腰，卻聽到一陣冷笑，“別，別，我可受不起。”
是王麗娜！
那個賤人竟然穿着一份粉紅，林夕恨不得撲上去把她撕碎，可趙澤似乎早已料到，緊緊的拉住林夕的臂彎，嘴脣湊到她的耳邊，“小夕，別吵醒你媽咪。”
林夕僵硬的身子一點點放軟，聲音冰冷刺骨，“你來幹什麼？這裡不歡迎你。”
“這種晦氣的地方，你就是開直升機來請，我也不會來。”王麗娜將手中的白菊花隨便往何詠思的墓碑前一扔，鼻腔裡伴着一聲冷哼，“要不是看你無家可歸，我才懶得來。”
她還想說點什麼惡毒的話，可看見林夕的眼神變得嗜血，想起那天在醫院的情形，又想起阮斌一早的囑咐，這纔打住，“你，找個日子收拾乾淨，到別墅來，收你當乾女兒。”
“你？”林夕朝她的腳邊唾了一口，“我呸！”
擔心弄髒自己名貴的鞋，王麗娜跳開一步，看着林夕，眼中的鄙夷更甚，“果然是沒娘教的東西，我纔不稀罕認你。反正話我送到，來不來隨你。”
看着她扭着**離開，中途還搔首弄姿和弔唁人羣中認識的幾個寒暄，空氣裡都是她渾身散發的濃郁香水味，林夕胃裡一陣翻江倒海，哇的吐起來。
“阮小姐，你怎麼樣？”羅紅安拿着礦泉水快步到林夕身邊。
他就是那個和林夕約定要出席葬禮的醫生，也是林夕這昏天黑地的日子裡唯一記得的一件事，她讓趙澤通知他過來的。
林夕垂着頭，擺擺手讓他寬心，捂着胸口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趙先生，你看天快下雨了，你先帶賓客先去酒店，我來照顧她吧。”羅紅安從趙澤手裡接過林夕柔弱的身子，擰開水遞過去，“來，喝點水，漱漱口。”
趙澤看看在一旁竊竊私語的人，他不想林夕媽咪走得這麼寂寞，所以請了一些自己的朋友和林夕以前的客戶過來，熱鬧倒是沒看出來，後遺症反正是不少。
他嘆了口氣，“好，那就拜託羅醫生。小雨，你們也留在這裡陪小夕。”
李小雨沒辦法像林夕一樣堅強，也不想讓林夕看見自己淚流滿面，一直窩在薛靜騰懷裡，躲在人羣角落哭，被趙澤一招呼才站出來。
果然，林夕回頭看見她，眼裡就是一陣發酸，慌忙埋下頭繼續裝吐，好半天才收住淚站起來。
“阮小姐，我看過你的病史，你之前有胃出血，最近飲食又沒有規律，我建議你到醫院複查一下。”羅紅安公式化的言語間透着關切，幾次接觸下來，他對這個堅強的女孩，頗有好感。
“謝謝，我會去的，等我辦完這些事情，跟你回醫院的時候，你幫我安排吧！”林夕拿紙擦擦嘴。也不知道是因爲處理完何詠思的後事，還是因爲嘔吐，她心裡忽然覺得舒服很多，好像鬱結散了。
“什麼？你還要回醫院？”羅紅安以爲他說回醫院只是敷衍，沒想到她一直放在心上。
林夕拋開攙扶，站直身子，長長的呼出一口氣，“當然。”
不去醫院，難道回瀚宇？難道真去鼎力？相比之下，她還是想在醫院躲幾天，好好爲以後的路，計劃一下，比如這兩個憑空多出來的乾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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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羅紅安幫忙，林夕住院的事情很順利，名目是創傷後遺症，略帶暴力傾向，需住院靜養。
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李小雨嘴一咧，想哭，可很快又爆發出豪氣，“大夕，你跟我去我家吧，我照顧你，你要是難受的時候就打我，打我出氣。”
看着她壯士斷腕的悲壯表情，林夕沒憋住笑起來。
已是涼秋，她穿着白色的絨衣，因爲感動眼睛亮亮的，翹起的嘴角像一彎月牙，露出一排整體的牙齒。
認識這麼久，這是羅紅安第一次看見她笑，好像一枚石子投進心湖，激起層層漣漪。
“你個傻丫頭，”林夕寵溺地戳戳小雨的腦門，“你巴不得我精神失常纔好，任你捏扁搓圓。再說就你那毀三觀的思維方式，我沒病也得被你整出病。”
“不是，我是擔心你。”天地良心，她是真的想照顧林夕，李小雨想解釋，歪頭看見羅紅安也在捂着嘴偷笑，漸漸回過味來，“臥槽，搞毛線，你們倆合夥嚇唬我。”
她說着就撲上去打羅紅安。
爲什麼打羅紅安？因爲她捨不得打大夕，她已經很久沒有看見大夕這樣笑過了。
看着李小雨追着羅紅安滿屋子跑，林夕終於痛快的笑出來，笑着笑着眼淚就落下來。
所有晦暗的曾經，都在這一刻過去，她要重新開始她的路。
‘戰爭’終於在羅紅安吃過李小雨一記爆炒栗子之後結束。林夕恢復正色，拉着李小雨坐下，“小雨，現在我是病人，對所有人我都是病人，明白嗎？”
她最是口無遮攔，但林夕不忍看她擔驚受怕，所以才決定告訴她。
明白她凝重的表情意味着什麼，李小雨的手放在嘴邊做了個上拉鍊的動作。只要大夕好好的，保守點秘密算什麼，要她幾天幾夜不說話都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