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冬和封硝幸運地得救了。
曼哈頓這場經歷,使遇冬對生命和愛情都有了重新認識。是以在兩個月後,她知道自己懷孕了,也沒真埋怨封硝。
後來,又聽某次封硝說漏了嘴,“怪了,這麼久都沒懷起,一到曼哈頓來,才一次就懷上了?”
遇冬這才知道,風聲聲先森早把她的避孕藥換成了維生素,追着人家好一陣打。
封硝不敢讓她跑太快,只得跨兩步就停了,隨便她怎麼打都笑容滿溢。
快當親爸的男人,總是愉快的。
遇冬學習和懷孕兩不誤,養得白白胖胖。
這天晚上,她看會書就有點累了。
劉姐燉了雞湯端進來,味一飄,遇冬就受不了,跑進浴室哇哇吐。
最後,那雞湯只得歸劉姐和喜羊羊喝掉了。
遇冬慵懶躺在牀上,看着正低頭看文件的英俊男人,不由得幻想着生個兒子,小版封硝,多帥啊……
想着想着,她莫名流淚了,“風聲聲……”
“嗯?”封硝擡頭髮現遇冬臉上全是淚水,嚇一跳,剛纔不是好好的嗎?他趕緊放下手中的文件,跑過來抱住老婆,“怎麼了這是?”
“要是我們原來那孩子沒事,現在也跟喜羊羊差不多大哩。”遇冬第一次正面提到這件事。
從頭到尾,兩夫妻一直沒敢正視,都不敢觸碰這塊傷疤。
卻是這夜,她撫着自己的肚子,懷念起那個沒來得及問世就夭折的孩子。
封硝的大手很溫暖,手心傳遞着熱量,給老婆,給孩子,不知道說什麼纔好。
“風聲聲,你愛那個孩子嗎?”
“想聽真話?”封硝俊眸如水,溫存地勾起她長長的髮絲。
她往他懷裡擠了擠,躺得舒舒服服,“要聽。”
他是個誠實的男人,不善於說謊,“我愛那個孩子,只是因爲,他的媽媽是遇小冬。很多男人可能比較重視血脈,比如封永邦,但我,沒有這個概念。”
遇冬聽得迷糊,這到底是喜歡孩子,還是不喜歡啊?
他執起她的手,十指相扣着,手心對手心,“我這輩子的心願,就是和遇小冬一起過。我一直想讓你生孩子,也是要綁住你,不讓你跑……”
“……”天哪,這男人!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這麼當着肚子裡的孩子說這些,孩子要是聽到會怎麼想?
封硝悠悠的,“人家說,孩子是媽媽的心頭肉。如果咱們有了孩子,你的心思就會多一點放在家裡。以後無論發生什麼,你也不會輕易離開我……”
遇冬靜靜地聽着,方知除了自己沒有安全感,封硝也一樣沒有安全感。
她除了是熱愛事業,這麼拼命這麼抓住一切機會提升自己,往深裡想,難道不是沒有安全感麼?
流離失所的日子過夠了,她如同一隻驚弓之鳥,居安思危。
忽然轉了身,雙手抱緊他的腰,耳朵輕輕貼在他的胸口上,“好好的,我幹嘛要離開你!”笑起來,鼻子好看地皺起,“再說,你現在這麼有錢,我纔不要便宜別的女人!”
他捏着她的鼻子,“遇小冬,你這麼教育兒子不好吧?”
“咦,你怎麼知道是兒子?萬一是女兒呢?”
“女兒更好。”封硝毫不掩飾喜悅之情,“再來個小小遇小冬,多好玩。”
沒幾個月,兩人都愣住了……尼瑪,三胞胎!
真的是隨便說說啊,就像遇冬整天把封家的錢掛嘴上,其實真沒什麼特別心思。
遇冬一直挺着大肚子,堅持學習。
蘭靜亭也跑到美國,守着女兒待產。
封硝全程照顧,把遇冬捧在手心裡怕摔了,含在嘴裡怕化了。
眼看老婆學習期滿,封硝帶着全家老小回國。最終,他還是決定把孩子生在國內。
他覺得萬行醫院畢竟是自己的,有什麼事放心可控。再說,袁醫生也是首屈一指的產科翹楚。
尤其他心裡還在擔心另一個問題,血型。
遇冬懷的是三胞胎,萬一在過程中需要輸血,他怕在異國他鄉會出岔子。
舉家回到e市,遇冬的肚子已經大得像皮球了。再有兩個月,她就要生了。
這天,遇冬趁封硝去公司,便給段涼打了個電話,讓他悄悄安排自己去見封永邦。
段涼安排是安排了,但還是跟封硝通了氣。
封硝沒有阻止,只是叮囑,“你陪着,確保她平安就行了。”
段涼有些詫異,“我以爲你不會讓她去。”
封硝頓了一下,才沉聲道,“只要是遇小冬想做的事,我都可以順着她。”
“無論什麼初衷?”
“無論什麼初衷。”
“無論什麼結果?”
“無論什麼結果。”
段涼服了,把老婆寵到這種程度的男人,還是不多見啊。
封硝卻是很突兀,淡淡的,“對不起,遇冬已經是我老婆了。”
段涼一時沒會過意來,等想到什麼,封硝的電話已經掛了。
他倏的面紅耳赤,自以爲內心裡的小秘密藏得很好,卻還是被封先生窺探到了。
他喜歡遇冬,是在很長很長的時間裡,慢慢喜歡上這個漂亮又努力的女孩。具體喜歡什麼,具體什麼時候喜歡的,他其實並不太明確。
只是覺得,跟別的女人在一起,就喜歡拿來跟遇冬作比較,然後,然後就沒有然後了。
段涼想了很久,編輯了幾個字發給封硝,“我只是想守護這個家,僅此而已。”
“明白。”封硝很快回了訊息,沒有修飾語,卻透着暖人的信任。
探監室裡。
封永邦兩鬢霜白,全身一直控制不住地抖。他中風後,嘴就歪了,眼睛也斜了,早沒了往日威風。
遇冬心裡嘆口氣,本來想繃得冷酷一點,竟有些於心不忍,“封老先生,您好。”
封永邦看着遇冬挺起的大肚子,昏濁的眼睛一下子亮起來。
他聽妹妹封永梅說,遇冬和封硝結婚了。那麼,遇冬肚子裡的孩子當然是封硝的。這次,不會有假。
“能,能印轟嗎?”老人抖抖着嘴皮,“印,轟……轟……”
遇冬聽懂老爺子希望孩子“姓封”。
她聲音足夠大,既不特別親暱,也不特別疏遠,“封硝以前答應過我,說如果生了三胞胎,就拿一個孩子姓封……”
老人的眼神黯淡下去。
三胞胎!這明明就是不會讓孩子姓封的意思。
“我肚子裡有三個孩子呢,在美國的時候就檢查出來了。”遇冬沒賣關子。
“三胞胎?”這幾個字居然沒發走音,足見三胞胎力量很大。
“是啊,三胞胎!不過你也知道你兒子的性格,不知道他會不會反悔……”
老人砰砰拍着桌子,“喊偉!喊偉!他是我兒子!”
反悔!喊偉!
遇冬不敢太讓老爺子着急,“所以啊,你要保重身體,按時吃藥。等孩子出生之後,我帶他們來看你……”
“印轟!印轟!”老人仍是着急。
“我盡力吧,封老先生!”遇冬圓潤光澤的臉上現出一絲靜美的微笑,“畢竟,您當年給過我一塊很值錢的玉佩。”
彷彿是因玉佩纔來看他,才肯幫他說句話。
封永邦看不透眼前這個女人到底在想什麼。但他這一刻,有些慶幸自己最後積了點德,沒對袁琴痛下殺手。
沒錯,他並沒殺袁琴,而是令人將袁琴送到了一個偏僻的小山村。
據說袁琴似乎被嚇傻了,哪兒也不敢去,成天待在家裡說有人要殺她。
封永邦是在最後時刻,懸崖勒馬,及時收手。他便是靈光一閃時,想到自己家產過億,卻後繼無人,實在傷感,才放過了袁琴。
早些時候,他無意間發現養了二十幾年的兒子非親生,勃然大怒下失去理智,籌劃了兒子的車禍,親手殺了出軌的老婆。
他的家事諱莫如深。
他自以爲隱藏得很好,卻還是被袁琴發現了蛛絲馬跡,並把這些告訴於德培。
於德培幾經周折,掌握了他的把柄,竟然提出要把女兒繼續嫁進封家當兒媳婦。
他萬般無奈,受制於人。
終究,還是沒躲過這場牢獄之災。
封永邦對於封硝的感情十分複雜。被兒子擺了一道,不,加上小洋娃娃的事情,恐怕是被擺了兩道,這些固然令他心寒氣憤。
但另一方面,他又覺得,這纔像他的兒子。做事心狠,不計後果。
這麼些年過去了,封永邦在牢裡也漸漸想得明白。
封硝經常給他送東西,卻不見他。其實在他內心裡,偶爾還是想見一見兒子的。
此刻,他目送這個叫遇冬的女人遠去,心頭五味雜陳。曾經第一眼就知道,自己兒子會栽在這個女人手上,所以對她提出的任何條件都肯允諾。
只是沒想到,那都是兒子佈下的陷阱。
現在,這個女人忽然來告訴自己,孩子有可能姓封,是真的嗎?
遇冬走出探監室,便看見段涼迎上來了。
“怎樣,他沒爲難你吧?”
遇冬輕輕摸了一下隆起的大肚,“你傻啊,看在這幾個孩子的份上,他也不可能罵我。”她淡淡地問,“段涼,你說人活一輩子圖什麼?老都老了,居然要把牢底坐穿。他當初殺人的時候,有想過這一天嗎?”
段涼笑笑,“走吧,來一趟,你還感嘆上了。”
遇冬走出大門,看見一個高大熟悉的身影輕靠在黑色轎車上。
她立刻就笑起來,笑容比陽光更燦爛。
封硝的心一下子化成了春水,低低地說,你笑起來真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