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用被褥緊緊裹着她,他埋在她耳畔,輕語的喊:“若蘭…”
抱着她,在沉夜裡聽着雨水敲窗的聲音;抱着她,看着落地窗外渺不可知的黑暗;抱着她,告訴她,這所陳舊的老房曾留有他最美的童年,可是美好的東西,總是轉瞬即逝。他訴說着,那些泛黃的記憶:“從來沒有人真正走進過我的心裡,十五歲以後,那凌亂的記憶似乎離我很近,可我不願去想起,因爲我的執念是爲父親奪取他曾失去的一切,我以爲我的心死了很久。可你用你的哀切,擊碎了我的絕情,原來…我也會害怕,害怕失去,更害怕自己變得軟弱,我父親曾說想要得到的一切,就要不擇手段的去擁有。可你卻告訴我,踐踏別人痛苦所得到的一切到底值不值?值嗎?我只知道我不快樂!”
她聽着,卻聽不清宸軒到底說了什麼。她的身子滾燙,瀕臨昏迷。
他從褲子口袋取出那紅色的禮盒,啓開,一枚粉色的鑽戒在柔燈下閃過璀璨,他緊貼着她,呼吸離她那麼近,淺淺的笑問:“好看嗎?”而他的聲音是輕柔悅耳,彷彿害怕擊碎了這場幻夢。
她輕睜眸,瞥過。
“喜歡嗎?”
“——”
“太大。”高燒燃盡她意識,眼前的璀璨卻是一片幻影。
他笑着:“我不懂鑽石,只是買的時候想着你帶着一定好看,”他閉眸啄吻着她的臉頰,低沉而沙啞的說:“因爲你的手很漂亮,白皙修長,彈琴的時候更美,曼妙的音符就從你指間傾瀉而下,那時我偷偷的看你,看着你的手指在黑白鍵盤輕躍,看着你微垂的容顏在溫婉中綻放,我從沒告訴過你,那個時候你真美,晨光墜落在你身畔,卻惟獨留你靜默。”世上最美好與痛苦的事情莫過於回憶,他靜靜的沉浸,彷彿這濁世上只剩了他和她。
她迷糊的聽着,卻感覺宸軒拉着她的手,他撫過自己的無名指,爲輕輕她戴上,只覺手指間沉甸甸。
他看着,無奈的笑過:“好像尺寸大了”彷彿預示着什麼,對,是無望!“沒關係…”他低聲告訴她,
沒關係…
在心裡默唸着,一遍又一遍。
他扳過她的臉頰,吻過她的睫羽、吻過她的鼻樑、吻過她的脣瓣,他吻着她的‘新娘’。
她醒來時,雨後的寧靜,天明前淺露深沉的灰白。她燒退,緩緩睜眸,那陌生熟悉的俊顏落入眼簾,他只笑看着她,輕拂過她垂落的鬢髮,問道:“醒了?”
凌若蘭一怔,楞望着他,她只覺全身赤裸,側臥的躺在被褥,而他…
他看出她眼中的疑慮,只言:“放心,就算我是禽獸,但不會做禽獸不如的事。”脣角一笑,只靜靜安裝好她的手機,直撥通那熟悉的號碼,結束了,一切都結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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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方在十幾分鍾內立即包圍李家老宅,喬磊是這次抓捕行動的主要負責人,他望過一旁的男人,昏暗中只雕刻着倦意,
——若蘭,他是誰?
——是我的鄰居!
喬磊似乎已經明白她和他的關係,警車停駐,孟宸軒撫過口袋裡那抹堅硬,雙眼裡布着血絲,神色沉下,他側目,只對喬磊說:“喬警官,凌若蘭在他手上,可他要對付的人是我,爲避免惹急他傷害人質,我進去,你們在外守着。”
“孟主任,形勢嚴峻,切忌不可妄自行動。”
可孟宸軒已踏出警車,他朝向李家老宅:“他傷不了我,軍校期間我和他的擒拿術,他一直在我之下,我知道他想要什麼。”喬磊遞給他對講機,孟宸軒接過,只綁在腰際,用外衣遮掩:“見機行事!”
他步步朝向李家老宅,警惕推門而入,直上二樓。
那是孟宸軒和李亦然最後一次正面交鋒,沒有外人預想的劍拔弩張,很平靜,起碼錶面上看起來如此。
孟宸軒踏進,只看見不遠處那兩人。李亦然從身後抱着若蘭,他的長臂卡在凌若蘭的喉嚨,他的右手手擒着槍,直抵着她的太陽穴,孟宸軒的心卡在了嗓子眼,他望着,深眸裡浮着擔憂,只輕掩而過,面上依舊不改色,鎮定自如,他比誰都清楚,此刻倘失了方寸,他便輸的一敗塗地。
“你又利用我…把他引到這裡。”未料到先出聲的卻是她,凌若蘭嗤笑着,話語卻是對身後的男人,李亦然抵着她柔發,嘴角微咧,沒有回答她的問題,瞥過對面的男人:“孟宸軒你知道嗎?你這輩子擁有東西的太多。你曾說從未把我當過敵人,而是對手,其實這句話,也是我想回贈給你的,棋逢對手,不相上下,我敬佩過你,可是你擁有太多,親如手足的兄弟情義,粉黛佳人愛慕之意,”他笑着:“在這場暗鬥,你從來是贏家。有時我真嫉恨你,可是我卻輸的心甘情願,肝腦塗地。”
“放了她。”孟宸軒終言:“李亦然,這是我們兩個人的事,與她無關。放了她,你所想要的我都可以給你,任你處置。”
“任我處置?呵呵…”他笑着:“那我要你的命呢?你給嗎?”
孟宸軒沉寂如海:“不,”他笑着告訴他:“我不捨得她看着我死,我說過我要比她多活一天,”言語雖說給李亦然,話卻是告訴她:“我說過她死後要爲她描妝,待她魂魄已定,再去奈何橋上找她。可是…李亦然,你捨得殺她嗎?”
凌若蘭望過那雙深邃如夜的眸,可李亦然抽回目光,只貼近若蘭:“若蘭,他說他要比你多活一天,我要不要成全他?你生,他生;你死,他死。”
她隱隱的顫慄,輕合着眼眸,不再言語。李亦然掩眸,漂亮的眼睛,依舊平靜,看着他們,卻忽然笑過,笑的眼角泛起了瑩亮,悲涼的聲音徘徊在屋子的上空,他卻輕聲的告訴她:“可我捨不得你死,你卻要讓我絕望。”他眼色一暗:“若蘭,我只有一個問題,如果我死了,你會不會難過?”
她咧脣:“不會…”
她感覺到他寬厚肩背一顫,更感覺到那槍口更緊緊的抵着她的頭顱。
他哀切的笑了笑:“好,那我成全你們。”
“放了她——李亦然——”千鈞一刻,孟宸軒突然掏出口袋裡的手槍,對準李亦然的頭顱,那一聲深深撼動着整間房子,此刻卻像是一環暗釦着一環。
若蘭閉眸,等待着。
他緊緊摟過她,她卻聽見他在她耳畔,悄聲說過三字,嘭——槍響了,尖銳的刺耳,卡叮,彈殼落地的聲音。
接着一片死寂……
一個人倒了下去,頭顱的獻血浸染了身下的地毯,猩紅絢麗的猶如盛開的罌粟。
窗外破曉,輕柔的晨曦撫摸着那失去血色的臉,停止呼吸的那一刻,
她聽見晨風的哭聲,嬌鶯的悲鳴。
她,震撼於眼前的一切,久久無法言語…
孟宸軒怔過,他掌心的手槍掉落於地,回想過那一刻,李亦然只調轉槍口,狠狠的朝自己頭顱開槍。
凌若蘭望着他:“爲什麼?”
他在彌留之際,依舊朝她輕笑,不想靈魂死掉,只有先毀肉體,他笑的咳出來血,染紅了雙眼,只告訴她:“因爲…我捨不得你死…所以…我死…”
她說不出來…
他看着她,眼神深邃,宛如蒼穹:“若蘭,昨天晚上我說過的話,你還記得嗎?”他看着她指間那枚粉戒,他纏了許多的紅線才讓她戴着剛好合適。可是那雙瑩眸不解回望,怔忡的神色,她不記得,她竟一句也不記得。
他笑着:“我說…我想牽你的手,你陪着我,我伴着你,我們一起,一起走…走很遠…很遠…”
若蘭搖頭,卻哽咽的落淚,第一次爲他哭泣,也是最後一次。
他看着她幽幽的淚水,卻看見她拔了戒指,
若蘭撲騰的跪下,歸還在他眼前,隱顫着淚水,卻告訴他:“對不起…我愛他...”
他笑意漫過,絕望的,久久的,再也不肯閤眼,鮮紅的血液如流染過那枚粉色的鑽石,戒指悽絕的擺過,在晨曦中泛起璀璨的光輝。
——先生,天下沒有兩顆一模一樣的鑽石,她在你心中是唯一。
孟宸軒閉眸,震撼於此幕,心口涌入的痛楚,卻不知該用如何訴出,眼前的女人是他心尖上的寶,可相愛容易,相守難,不是不愛,是彼此之間揹負的太多、太多。
還記得那日清晨,他在電話那端輕聲告訴她:乖,以後的每一天我們都會在一起,好好睡一覺,醒來後一切都會是新的開始。
她說:那我等你!
斜暉如金滿溢在整個屋裡,他久久矗立,她久久跪着,還有…那永遠不會醒來的容顏。
“蘭兒——”
一聲低喃,輕輕迴盪在整個屋裡,女人徐徐回眸,
窗外的輕風拂起,黎明前的破曉像是浸入了血色,旭日升起,天際泛藍,遙遠的地方傳來一首悽絕的離歌。
那年的‘夜獄’,女人靜默的唱過:
“風停了,雲知道,
愛走了,心自然明瞭
她來時躲不掉,
她走的靜悄悄,
你不在我預料,
擾亂我平靜的步調,
我飄啊飄,你搖啊搖,
無根的野草,
當夢醒了,天晴了,
如何在飄搖
”
清幽的歌唱,在天空中,在生命中,在記憶裡淡淡的迴盪。
————————大結局———————
最浪漫,最激情,最虐情的現代版色戒——《夜城》火熱連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