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正威竟然沒有馬上反擊,只是看着我。
我很爲難,我不知道如何處理眼前的局面。幫着羅濤說謊,好像不太好,馬上告訴袁正威羅濤是在撒謊,那更不可能。
於是我笑,“大家難得在這裡相聚,我們去吃宵夜吧?”
對於一個易胖型的人,其實對宵夜我內心是很拒絕的,一直都認爲宵夜是長肉的最快方式。之所以要提出來去吃宵夜。主要是想讓羅濤有反應有時間,可以想出方法如何應對袁正威。
兩個男人都沒有反對,我們直奔西街。
陽朔西街是很出名的所在,據說那裡住過許多文人,是中西文化碰撞交流的所在。不過全球化的今天,中西文化碰撞這根本不算是個事兒了,所以西街在我看來,也沒有什麼特色了,不過就是很多酒吧而已。
不過陽朔的宵夜還是很興旺的,很多的小妹和小哥哥站在街邊招攬客人。我們隨便進了一家店。
我在那裡點菜,袁正威和羅濤相對而坐,你瞪我,我瞪你,不知道都在心裡打着什麼主意。
菜點好後,我加入他們的互瞪遊戲,誰也不說話。
上了啤酒,羅濤讓服務員打開,他舉起啤酒,咕咕地灌下半瓶,也不知他是渴了,還是餓了?
有意思的是,袁正威也學着羅濤的樣子,舉起瓶子就吹。也灌下半瓶後,放下了瓶子,盯着羅濤看。
羅濤又舉起瓶子,咕咕把剩下的半瓶啤酒給灌下去。然後把空瓶放在了桌上,看着袁正威。
這餐館的啤酒,可不比酒吧的那樣是小支的,這是頂大的一瓶,這麼急灌下去,還是有些壓力的。羅濤喝的太急,打了一個嗝。
袁正威也舉起酒瓶,把剩下的半瓶啤酒給灌了下去。然後把空酒瓶給收起,又開了一瓶,放在羅濤面前,然後自己也開了一瓶。
所以他們這是幹什麼?拼酒?還是賭氣?
羅濤又舉起酒瓶,但這一次沒能一口氣吹下半瓶。只吹了三分之一。喝得太急,確實是壓力挺大的。因爲啤酒有氣體啊,喝下去肚子脹,喝得太急的話,會有喘不過氣來的感覺。
袁正威也舉起酒瓶,但這一次他喝的比較多,喝了約有一半瓶。然後把酒瓶放下。
就這樣,菜還沒上齊,每人就喝了三瓶,不碰杯,不交流,就對喝。
我特麼有點看不懂了。
“吃魚,吃魚,本地特色,啤酒魚。聽說這家師傅還得個什麼金獎,快嚐嚐。”我招呼兩位說。
但兩人誰也沒有動筷子。
“我爸在哪裡?”袁正威開口說話了,但還是那句話。
“你喝醉了?”羅濤也還是那句話。
“沒有。”袁正威爽快答道。
“那你要聽故事嗎?”羅濤問。
“聽。”袁正威答。
羅濤又舉起酒瓶,“這餐飯我請,這頓酒我請。離開這飯局之前,我們是朋友。”
袁正威舉瓶與他相碰,“好。”
我這才鬆了口氣,他們是冤家對頭,只要不拔槍相對,我就放心了。
“從前有一個很優秀的警察,像你一樣優秀,哦對了,你立過功嗎?”羅濤問。
“立過。”袁正威說。
“幾等功?”羅濤問。
“三等。”袁正威老老實實地回答。可在我的記憶中,好像聽誰說過,袁正威也是立過二等功的。
“曾經有一個比你還要優秀的警察,和你一樣正直,出生入死,立下赫赫戰功,孤身潛入金三角,以毒販周旋。”羅濤說。
我有點明白爲什麼羅濤要和袁正威喝酒了,因爲看到袁正威,他想了自己的父親,袁正威也是一身正氣的警察,就像當年的那個年輕的羅世昆。
所以在這局上,他把袁正威當朋友,和他誠意地聊天。此時不把袁正威看作是袁世澤的兒子,只是把他看成一個正義的警察,就像當年的羅警官一樣。
“這樣的工作,我也幹過,我知道那有多危險。”袁正威說。
“可是他在前線拼命,他的聯絡人卻在算計他,最後把他從警察系統裡除名,讓他有國不能回,有家不能回,最後被仇家亂槍射殺,死於異國他鄉的荒嶺之中,你說,他可憐不可憐?”
羅濤眼眶發紅,聲音已經哽咽。然後又舉起酒瓶,灌下一大口。
“我向他致敬,他是我們這個國家,這個民族的英雄。更是我們警察的驕傲。”袁正威嚴肅地說。
“我不要你誇獎他,我只問你,他可不可憐。”羅濤問。
“他是英雄,不需憐憫,他必將浩氣長存。”袁正威說。
“那你說,那些害他的人,該不該死?”羅濤說。
袁正威沒有馬上回答,舉起酒瓶也喝了一大口,“英雄的冤屈,應該得到昭雪,那些違法的人,應該被審#判。還天地以正氣。”
“說得好,可是如果那個人是你的父親呢?”羅濤說。
“我必將親手送他受審。”袁正威毫不猶豫。
“當真?”
“當真。不管是誰,犯了法,都應該受到懲處。”袁正威說。
“好,這個故事說完了,那還要不要再聽另外一個故事?”羅濤說。
“請說。”袁正威說。
“吃菜吧,一邊吃一邊喝,一邊說故事,有故事有酒,有朋友,這樣的人生多暢快。”我在旁邊打醬油。
我相信羅濤其實心裡也沒有因爲袁世澤而恨上袁正威,不然他也不會和他說這麼多。他內心也在矛盾,他心裡認可袁正威這個人,因爲這是和他爸一樣的人,但這個人,偏偏又是他大仇人的兒子。
我給袁正威和羅濤分別夾了一大塊魚肉。催促他們快些吃,吃東西,可以緩解緊張情緒。
羅濤又開始講故事,“有一個女子,非常漂亮,丈夫卻被人所害,她只能帶着兒子到處逃亡,躲避來自仇家的追殺。爲了保護自己的兒子,她開車和對方相撞,掉下山崖。”
我的眼前浮現出石夫人清麗的面容。心裡一酸。
“爲了給自己的丈夫報仇,她變化了面容,委曲求全,改嫁給一個死了的人,就是爲了獲得那家勢力的支持。最後還是被仇家所殺,臨終前她沒能見自己兒子最後一面,他的兒子,也永遠沒有機會再當面叫她一聲媽媽。”
羅濤情緒控制得很好,但聲音已經哽咽,眼眶裡的淚一直在打轉,但沒有滴出來。
忽然很想抱抱他。
“你說,這名女子,可憐不可憐?”羅濤問袁正威。
“可憐。她很堅強,也是女強人,向她致敬。”
“那你說,血債要不要血償?”羅濤又問。
袁正威沒有回答,沉默。
“爲什麼不說話?”羅濤追問。
“我來償。”袁正威說。
“你怎麼償?”羅濤問。
“怎麼償都可以。”袁正威說。
“你不必這樣,這一切,與你無關。我只是要告訴你,有些仇恨,無法消除,我們註定不能做朋友。你也別怪我。”羅濤說。
“不,與我有關。不管怎麼說,他也是我親生父親,父債子還,這本來也天經地義。他畢竟養育我培養我,他的恩,再怎麼我也應該要報。如果你覺得法律的懲罰不足以消除你內心的恨,那我用血來償還。這一刻,我不是警察,我只是一個普通的人,一個欠了血債的人。”袁正威說。
我又有些緊張起來,因爲這事情好像往危險的方向在發展。
“好啊,你既然這麼想盡孝,那你在我媽媽面前往自己的腦袋開槍,祭奠我媽媽,如果是這樣,我就不再向袁家復仇,這些仇恨,從一筆勾銷。”羅濤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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