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痛現 - 東方圖書-免費在線閱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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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八章 痛現

第八十八章 痛現

項庭真心下頓時涼了半截,想當日他親自把白梅和綠梅二人安置在她身邊,她還以爲他一心想要保護她,只是從來沒想到,原來他想要保護的是另有其人!

她心頭隱隱作疼,開口道:“你明日出府去替我查問一些事……”她猶豫了一下,又改口道,“罷了,明日我親自前去,你只管替我備下馬車。還有,此事你切不可向旁人露了風聲。”

元妙忙不迭答應了。項庭真整個兒失落地靠在炕几上,極力遏制着驟然涌上胸臆間的悲憤與哀怨。

這一夜輾轉難眠,好不容易熬至天明時分,項庭真披了件連風帽的斗篷便出門去,上得馬車後,直接命人前往翰林院庶吉士汪家而去。

到得汪家後,汪四姑娘汪映夏聞知項侍郎家的嫡姑娘前來,忙出來迎接,一見項庭真便欠身道:“映夏見過項姐姐。”

項庭真拉着她的手道:“映夏妹妹前年曾隨汪大人光臨敝府,當時映夏妹妹與舍妹庭秀一見如故,甚爲投契,後來還結爲金蘭之誼,可是如此?”

汪映夏謙謙笑道:“確是如此,妹妹每常去尋庭秀姐姐說話兒,未知可會擾了庭秀姐姐的清靜?”

項庭真微笑道:“自然不會。只是姐姐有心想要到如意齋去打根簪子,未知妹妹的那枚珠釵做工如何?可否取來一看?”

汪映夏不明所以道:“什麼珠釵?”

項庭真仍舊微笑道:“妹妹對如意齋那枚珠釵,可是滿意?”

汪映夏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唯得一臉不好意思:“那如意齋的胭脂水粉,金銀首飾都是價值不菲的上等之物,哪裡是妹妹這樣的小門小戶能用得上的?姐姐要看珠釵,恐怕是找錯人了。”

項庭真聞言,已然心中有數,卻是越發沉重了心緒,面上只道:“看來是姐姐一時糊塗,錯記是妹妹你在如意齋打了珠釵,真真是鬧笑話了。”

從汪家出來後,項庭真整顆心有如墜落冰窯,寒涼如深冬飛雪。

返回項府後,走向恰芳院的路是這樣舉步維艱,似乎每向前走近一步,便離殘酷的真相近一步。繞過迴廊,步進前院,她才踏入恰芳院的拱月大門,便瞧見不遠處的涼亭之內,項庭秀正與白梅、綠梅三人圍坐在雲石桌旁,喁喁私語間,項庭秀不時地牽一牽她們的手,她們亦偶爾爲項庭秀理一理頭上的珠釵,熟絡而親近。

她愚蠢如斯,竟時至如今方知覺這樣的熟絡和親近,包藏着錐心的算計,那樣有備而來的算計,無聲無息地蔓延入骨,矇蔽的是她的雙眼,誅殺的是她的心。

白梅不經意間回首,發現了亭立在門前的項庭真,忙拉着綠梅一同站起來,遠遠地朝着項庭真行了個禮。

項庭秀看到了姐姐,目光微微一沉,緩緩起身,擠出一絲笑意迎出來道:“妹妹本想來尋姐姐說說話兒,沒想姐姐這一大早就出門去了,正好遇上白梅和綠梅,便在這裡候着姐姐。”

項庭真端詳着她的臉,那是一如既往的恭順溫和,爲生怕自己看出什麼,連藉口都想好了,就是不願自己往白梅和綠梅身上思疑。她不覺輕輕冷笑,好細密的心思。

“這敢情好,我這個做姐姐的也有些話想跟你說。”項庭真面無表情道,“你隨我到屋裡來。”

項庭秀略一躊躇,方隨她進去了。項庭真屏退了一衆下人,一時內屋裡便只有姐妹兩個。

項庭秀垂着頭,上前來將青花瓷杯放到姐姐跟前的梅花洋漆小几上,一手執壺斟滿了一杯茶水,輕聲道:“姐姐請用茶。”

項庭真並沒有理會,只自顧地從刺繡纏枝綠蘿的袖子裡取出一個掐絲琺琅圓盒子,一支紅珊瑚的雙結珍珠流蘇如意釵,端端正正地放在炕几上,緩聲道:“秀妹妹,你且坐下來好好瞧瞧,這些是纔剛姐姐出門置下的,你看好不好。”

項庭秀不知端的,便依言坐在了她身旁,眼光掠過那盒子和珠釵,纔想說話,卻在看見盒子上那個寶號的印記時愣住了心神,止住了言語。

項庭真脣邊含着一縷溫柔的笑意,一手將那掐絲琺琅的圓盒子拿起,一邊將蓋子擰開,一邊娓娓道:“這是如意齋的鎮店之寶十里紅,可謂是胭脂裡的珍品,你瞧瞧,這小小盒子裡內藏乾坤,分了陰陽兩邊,這邊是兌了上等香料制的紫茉莉花粉,輕白紅香俱全,只要往面上輕輕一抹,便可勻淨,且能潤澤肌膚。不似咱們現下用的那些鉛粉,青重澀滯的。”

項庭秀心猿意馬,全然聽不入耳去,只緊緊盯着她,喚道:“姐姐……”

項庭真置若罔聞,仍舊淺笑着道:“妹妹你可看到另一邊的胭脂?錯眼看去,可像玫瑰膏子一樣?如意齋裡的胭脂都是用上好的鮮花擰出汁子來,淘澄乾淨了,再配了花露蒸制而成的,色澤鮮豔不說,且又甜香芬芳。咱們每次只用銀簪子挑一點兒,抹在手心裡,用一點水化開抹在脣上,手心裡的就夠打頰腮了。”她說完,將那盒子胭脂放進了項庭秀的手裡,“妹妹日前多次前往如意齋,可曾留心到這十里紅?可是十分喜歡?可是看在眼裡,卻不敢據爲己有?”

那圓盒子硌硌地頂在掌心中,項庭秀只覺滿手生寒,卻是一動不敢動,口中囁嚅着:“姐姐,我……”

項庭真微微一笑,又將那珠釵拿起來,站起來走到妹妹跟前,聲音還是那樣和緩如春風:“這珠釵上用的紅珊瑚流光溢彩的,與珍珠的銀白相得益彰,做工精巧絕倫,亦是如意齋中的上品。”她伸手撫上項庭秀的髮髻,感覺到對方一陣戰慄,她嘴邊的笑意更濃,細緻地將那珠釵斜斜插進了妹妹的髮髻中,又柔聲道,“這胭脂,這珠釵,是姐姐今日特地前往如意齋去買來,妹妹不是喜歡麼?那就權當是姐姐的一點心意罷。”

項庭秀誠惶誠恐地站起身,道:“姐姐,妹妹並不敢,並不敢……”

“不敢什麼?”項庭真面上的笑意轉瞬即逝,眼眸清冷,“你若非把這些視作心頭好,又豈會三番五次地前往如意齋?”她在項庭秀身旁踱開一步,冷然道,“那兒的掌櫃不認識你,只可惜底下的夥計卻記得你,項府六姑娘,你每次去如意齋,都會好生看看這兩樣東西,是不是?”

終究,姐姐還是知道了!

項庭秀心頭大驚,有莫可名狀的慌亂涌上胸口,彷彿就要將她所有的出路都堵死了,滿心的驚懼。是的,她有懼意,她恐懼的不是姐姐,她恐懼的是會爲此失去言溥博!她可以什麼都不要,可以什麼都沒有,只是她不願,不願就此斷送與言溥博的情分。

她張皇地望着姐姐,顫聲道:“姐姐,求你相信我,那些人說的都不是實情。”

項庭真閉一閉眼睛:“那些人說的都不是實情,只有你說的都是真話,是麼?”她側頭看着妹妹,“那汪家四姑娘呢?你怎的不提她了?你不是每次都和她一同到如意齋去麼?”

項庭秀心裡直髮虛,不知姐姐究竟知道了多少,一時不敢多說什麼,只道:“近日妹妹已經不常去如意齋了,妹妹日後也會安守本分。”

項庭真冷冷一笑,猛地一下將那梅花洋漆小几上的茶盞打翻在地,碎片四濺,驚得項庭秀連連往後退去,花容失色。

“時至今日,你還想瞞我?”項庭真目光犀利地盯着六妹妹,“我已經去過汪家。你存心欺瞞於我,可惜百密一疏,竟是沒與那汪四姑娘達成共識,還是你自以爲謊言天衣無縫,我斷不會查到汪家頭上去,是不是?”

項庭秀一顆心慌得如小鹿亂撞,惶然道:“我……姐姐你聽我說……你聽我說……”

“好,我便聽你說。你倒來說說,你究竟存的是怎樣的心思。”

項庭秀髮髻上那珠釵垂落的珍珠流蘇漱漱搖曳不止,直如她此時惘然不安的心緒。

瞞不過了,已然是瞞不過去了。

她心底泛起一陣哀絕,軟軟地跪倒在姐姐的腳下,弱聲道:“是,妹妹每次都如意齋去,都是爲了與王爺會面。”

聽得妹妹親口承認,項庭真心下一揪,難掩悲憤之色:“你和王爺,究竟是什麼時候的事?”

項庭秀闔上雙眼,“從七夕那日開始,妹妹就沒管住自己的心。”

項庭真驚痛無比:“從七夕開始?那日我與你一同前往晉王府,從那天起,我就被蒙在了鼓裡?”她怒極反笑,“你沒管住自己的心?看來你待王爺,真真是一片癡心啊!”

項庭秀淚盈於睫,哽聲道:“姐姐,我對不起你,庭秀從第一日與王爺私會開始,便已是有負於你,庭秀自知罪無可恕,不敢奢求姐姐的原諒。”

項庭真心如刀絞,忿然道:“從你第一日隱瞞我開始,就已想好了,你要的是王爺的垂青,而不是姐妹之情!倘若有事情敗露的一天,你自然是不需要我的原諒,你只要討得王爺的歡心便好了,我原不原諒你又有什麼打緊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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