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驚蟄 - 東方圖書-免費在線閱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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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六章 驚蟄

第五十六章 驚蟄

趙媽媽抽泣着道:“想來三姑娘亦是無可奈何,年紀輕輕的一個姑娘家,平素待奴才們確是極好的,哪裡會存了這般歹毒的心腸?全都是爲了……”她眼光惶恐地掃過沈氏,“全都是爲了成全太太之意,纔會如此。”

程媽媽亦道:“求老爺不要怪罪三姑娘,三姑娘也是奉命行事,怪不得她!”

項庭真沒想到她們竟是意在沈氏,不由比指證自己更爲緊張,怒道:“你們休得再胡言亂語!老爺是睿智之人,絕不會受你們一家之言矇蔽!”

沈氏不由齒冷,怒極反笑:“好些個護主的奴才,護的倒不是庭真這個主兒,護的卻是背後那個包藏禍心的歹毒之人!”

項景天冷冷瞪着這幾個媽媽:“你們給我把話說清楚,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趙媽媽率先道:“那日三姑娘把奴才派到大奶奶的小廚房去,說是讓奴才盯着那裡的幾個婆子煎藥,奴才一心想把事兒辦周全,便仔仔細細地照辦了。沒想第二日三姑娘又私下把奴才找去,給了奴才一包子物什,吩咐每日放幾錢分量進藥裡,還說是太太之意,讓奴才不得拂逆,務必聽命。”

項庭真搖頭道:“你們早就受人擺佈,在老爺面前憑空捏造事實,這纔是真真正正的有傷陰騭之事,仔細來日報應!”

程媽媽驚得臉色發白:“奴才們都是憑着良心說話,並不敢捏造事實!”

莊氏含淚看向項景天:“老爺,該驗的驗過了,該說的也說了,眼下玉瑤還在裡邊受着喪子之痛,您是不是該還咱們一個公道?”

沈氏一手揪着自己的衣襟,壓下心胸中翳亂的意緒,眼角滲出淚水來,一聲一聲都是沉痛:“自打玉瑤有孕,我心裡就有說不出來的高興,我不知道爲什麼就是喜歡玉瑤,她嫁入咱們家一年有餘,我雖沒怎麼與她親近,卻把她的賢淑溫仁看在眼裡。我喜歡她,也許是她初進門那日,柔柔軟軟地瞧着我,喚我一聲‘娘’。那日老爺把我尋來,說玉瑤胎像不穩,我心裡發急得厲害,這急的就跟庭真小時候高熱不退時一樣,我不知道該如何是好,我恨不得替她給受了,巴不得求求天,求求地,放過我的兒,讓她安安穩穩的罷,若有病苦,只管衝着我來罷,不要爲難我的孩子……”

她淚如雨下,一邊抽泣一邊續道:“雲柏求我,讓我代替英嵐照顧玉瑤,我沒有跟老爺說,我自個兒亦是五病三災的,我的心亦是倦透了;庭真勸我,讓我不要接這燙手山芋,我沒有聽,我一心想着,倘若在玉瑤最需要關心的時候,我沒有出一分力,我這輩子都會遺憾的。她腹中懷着的,不僅僅是老爺和英嵐的孫兒,也是我的孫兒啊!他來日亦會喚我祖母,向我盡孝,我與老爺一樣,多麼多麼期望他能平安降生!”

項庭真聽母親說到動情處,情不自禁流下眼淚,掩脣低泣。項景天深爲動容,輕輕一嘆,只沉默不語。

沈氏涕泗縱橫,聲音沙啞:“玉瑤身子那麼弱,我從來沒見過一個妊婦像她這般瘦削,不知她懷這胎承受了多大的苦。我能做的就是好生保護她,不讓旁人有可乘之機,我盡我所能,只要能讓她有所好轉,我只想她能有好轉,不必愁着眉眼跟我和庭真說,她難受得緊,卻又不知該把這難受怎麼辦。我能想到有人在她不適前便動了手腳,卻沒想到我們所做的每一步,都在旁人算計之內,我們每盡一份心,都是玉瑤胎兒的催命符,這對玉瑤是殘忍,那對咱們呢?”她失聲痛哭,“難道對我和庭真,就不是殘忍了麼?”

項庭真抱住了母親的肩頭,哭道:“大嫂動了胎氣,最想見的還是咱們母女倆,那是大嫂心思清明,曉得咱們是真心待她。只有大嫂明白,咱們絕對不會傷害她!”

項景天哀然一嘆,道:“罷了,此事先放一放罷,且等玉瑤身子好轉再論處置。”

莊氏臉色一變,轉頭望向項雲柏。項雲柏兩眼內的怨恨更爲濃重:“爹爹莫非是打算不了了之?”

項庭真哽着聲音道:“大哥你意下如何?難道憑着下人的幾難辨真僞的句話,便讓咱們母女倆給你們填命麼?”

她話音剛落,忽聞角落裡傳來陣陣嗚咽之聲,如泣如訴,哀慼之極。衆人不禁爲之側目,循聲看去,竟見哭泣之人卻是項庭沛,此時她正用絹子抹着眼淚,淺淺地一聲起一聲止,似有莫大的悽怨。

項景天心亂如麻,眼見素來沉靜的大女兒竟也失態至此,不由更覺心煩,遂道:“你哭什麼?”

項庭沛面上現出幾許驚慌失措,忙不迭從座上站起,慢慢步到廳堂中央,道:“沛兒心痛難耐,不知該如何是好,除了哭泣,沛兒實在不知該如何是好。”

項景天皺眉道:“此事與你無關,你少些憂心罷。”

項庭沛眼淚卻是不止,竟“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哭道:“爹爹,一切原是沛兒的錯!若非沛兒一時遲疑,大嫂便不會胎死腹中!沛兒罪該萬死!”

項景天不覺變了臉色,忙道:“如何會是你的錯?”

項庭沛擡起滿是淚水的臉龐,轉頭望向項庭真,啜泣道:“倘若我不是顧念姐妹之情,把妹妹所做的一切及早告知爹爹,大嫂便不必承受滑胎之痛!”

項庭真一驚,錯愕地看着她,只聽她哀婉道:“早在妹妹要替大嫂打點吃食之時,我便知道,妹妹是存了要謀害大嫂腹中胎兒的心。那日雪青來問,我本想着幫助妹妹甄別妊婦忌食之物,好不容易列齊了單子交給雪青。沒想待雪青走後,妹妹卻是變了臉,只說大嫂這一胎是二太太的親孫兒,對大太太無利,就算大太太不開口,她也一定不能讓胎兒順利誕生。”

項庭真頓覺有如電殛,驚駭得無以復加,明明是九月溫熱的光天白天,卻覺有徹骨的冰涼兜頭蓋臉澆下,直刺得遍體生寒。她直勾勾地盯着項庭沛的臉面看,喃喃道:“你爲何害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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