臥房活像一個牢籠,四周都被燒紅的鐵柵圍繞,出去不得。
楚峻北站在*前,看着南心趴着身,她活像快死了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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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初的憤怒是什麼樣,噁心是什麼樣,還有他的恨
那些是什麼樣的,他已經感受不到了。
像南心說的一樣,除了疼,什麼也感受不到了。
他想要朝她伸一伸手,拉她一把。
卻覺得她離自己很遠,很遠。
遠得好象他已經張嘴喊她,她卻聽不見
南心的手指撫着皺紙,“怎麼會這樣啊,不應該是這樣的”
背上就像有一具犁,犁具下的鐵釘一下子扎進她的背上,把她釘得趴下。
前面的牛,拉着她,一路朝着走。
她就是覺得疼,滿身滿身都疼。
楚峻北彎身匍在*邊上,伸手從她手裡拿過dna報告。
已經被她撕得不見一角,又皺得很,不知道她揉過多少次。
忍着不去問孩子的事,“南心,你這幾天去了哪兒?”
他好久沒喊她南心了。
這時候疼得他喊了出來。
“我在鑑定中心等報告。我就想,就想拿到報告單。”
南心捂着自己的臉,有水漬從她的指縫中溢出來。
“其實我也不知道爲什麼一定要這樣做,證明孩子是顧展唯的嗎?然後呢?
證明孩子是你的嗎?然後呢?”
南心的聲音很飄渺,像是從很遠的地方飄來的聲音。
她從手包裡拿出一個透明的小玻璃瓶,拿在手裡,緊緊握住。
楚峻北死死盯着她的動作,不知道她想做什麼。
這時候只見她打開了手掌。
小玻璃瓶是個精美的許願瓶,握在手掌裡便看不見的長度。
裡面有個肉色偏白的東西。
楚峻北眉頭擰了一下。
“我的孩子,還這麼小,我就把他從我身體裡拿掉了,他其實也很痛,他本來需要更多的養份,要我提供給他,可是我卻把他從我身體裡剝離了”
南心看着瓶子,看着裡面的胚胎,她以爲自己再也哭不出來了。
可她這時候還是無法控制的流着淚。
楚峻北立時便感覺自己瘋了。
他頹然往後一坐,整個人都嚇得抽搐。
“南心,別說了,你別說了。”
他又上前去拿南心手中的瓶子,可是南心手一握,躲開了。
南心把小瓶子捂在心口,自顧自的說話,“我這麼殘忍的女人,死了後,怕是地獄也下不了。這麼小,我聽見醫生說,是個女孩兒,其實我喜歡女孩兒。
我小的時候,媽媽沒管過我,我總覺得自己的心理不健康。
如果我以後有個女兒,我就好好愛她,也不像我爸爸一樣過份*。我一定當個好媽媽,一定親手給我女兒扎頭髮,穿裙子。
我一定陪着她,不管有任何委屈,我都跟她在一起。
她結婚之前,我一定要幫她看看那個男人是否可靠,我一定要親自考察。
我不會讓她一個人去結婚
我其實好想有個女兒,讓她過和我不一樣的人生”
楚峻北受不了,他的情緒在一點點的崩潰,在完全不能抗衡的外力下崩潰,聲音顫抖,“南心,你別講了!”
南心打開身上的被子,把瓶子裝進自己的手包裡。
她的眼神那麼空洞,空洞得好象看不見楚峻北。
“我來,只是想告訴你,我沒有懷顧展唯的孩子,你不要那麼恨我”
楚峻北聽到心帛被撕裂,嗤啦啦的碎響,“南心,不提了,你現在睡一覺。”
他不敢提,他害怕這樣的南心從房間裡走出去再也回不來。
不知道自己還要追究什麼。
他覺得自己早已沒有了底線,無論何種原因,他都怕她從這房間裡走出去。
可她已經下了*,趿上高跟鞋,“不了,不了。”
南心擺了擺手,“峻北,你不要那麼恨我,恨一個人是很辛苦的,真的很辛苦。”
她剛回身伸手想去捧他的臉,好好跟他說說話。
可是手還未觸到,突然想起之前他似乎說過不准她再碰他,拉他。
她馬上縮回了手,只是雙眸噙淚的望着他,“峻北,我不想你那麼苦。我沒有給過你幸福,卻給了你痛苦,是我不好。
可是我也不願意這樣,我本想讓你幸福的
峻北,我本想讓你幸福的。
可是我這麼髒”
南心退了一步,“我不但髒,還殺了自己的孩子,我這種女人”
楚峻北全身的骨頭都在疼,他上前握住她的手,“不說了,不說了,你在這裡睡,睡一覺,你全身冰涼。”
南心卻搖了搖頭,“我不在這裡睡,我讓人來幫你洗被子,對不起,我又弄髒了你的*。”
她說話的時候,滿是怯意,輕輕後退。
他的心臟,被她後退的步子扯得斷裂般疼,又疼又怕,“南心,我求你了,你別再說了,你在這裡,我道歉,南心,我道歉,你乖乖在這裡,哪兒也別去。”
他伸臂暖着她,硬是再次把她摁進被子裡。
不知怎的,明明之前是他說她髒。
可今天看見她自己說自己髒的時候,他恨死自己那麼惡毒。
她都不成人形了
南心能夠感受到屬於楚峻北給她帶來的溫暖。
可是她不配。
其實楚峻北在她心裡,是最最乾淨的男人。
他們第一次的時候,楚峻北跟她一樣生澀,他甚至急得找不到地方,雖然喚着的是“玥昔”的名字。
現在回想起來,他在她心裡,依舊是純澈的樣子。
總怕自己會污了他,想推開,卻被他抱得更緊。
他愈是抱得緊,她愈是疼。
楚峻北抱着南心暖在被子裡,他要把她的手包拿掉,讓她好好睡,她卻死死將手包抱在胸口,不放手。
南心像冰一樣暖不熱,楚峻北又去打來了滾燙的熱水。
毛巾浸在水盆裡冒着濃白的煙,伸手下去把毛巾擰起來,他在她身上擦,想讓她暖一點。
他就覺得此時的自己什麼也想不了。
只想着她才做了人流,又捱了凍,不暖肯定是不行的。
她閉着眼睛,抱着手包,睫毛一直都是潮溼的,不一陣,他看到枕面溼了一大塊。
此時的楚峻北沮喪無力。
還沒從南心做了人流的傷痛中走出來,已經被南心的樣子折磨得六神無主。
他不知道自己曾經的目標是什麼,曾經的原則是什麼,曾經的框架是什麼。
只知道現在周遭一片荒蕪,什麼目標,原則,框架,全都沒有了。
他只想讓*上這個女人安靜下來,好好的睡一覺。
無法忍受她現在這種哭的樣子。
以前還好,哭就哭,像哭。
如今哭得太安靜,安靜得像是沒有生命一樣,他受不了這種場景,會逼瘋他。
楚峻北去找了一*單人的電熱毯鋪在*的右邊,暖了後要把南心抱上去。
南心卻在他動手之前,自己退了過去。
只要楚峻北不挨着她,她就閉着眼睛在睡。
可是楚峻北的手還沒碰到她,她便是一縮退後。
楚峻北心裡也明白了,南心不要他碰。
楚峻北從*上起來,給南心壓好被子,又將房間的地暖開得熱了些。
坐在*邊的時候,楚峻北腦子裡全是南心抱着的手包,他得想辦法給她拿下來。
他在南心身邊躺上,關了燈。
他沒睡着,時不時聽見南心抽得很疼的一聲呼吸,“寶寶”
她這樣壓抑着低喚了一晚上,他便被折磨了一晚上。
孩子沒有了,原本他又怒又恨,他要的牽絆沒有了。
可是當他聽見她那種被撕扯着一般的夢囈時,他就希望這個孩子從未存在過
翌日一大早,南心便被一陣香味誘醒。
雞湯的味道。
楚峻北挽着袖子,端着湯碗坐在*邊,朝着南心笑了笑,“快起來喝點湯。”
南心的嘴脣起了殼,“我想喝點水。”
“我去給你倒點溫水。”楚峻北把碗放下來,又轉身去倒水。
南心問,“你今天不上班嗎?”
“嗯,我今天不去。”楚峻北聲音裡帶着笑意。
南心嘴角僵了僵,“那個峻北,我就不打擾你了,我先回去。”
“這段時間在這裡吧,我幫你把工作安排給amy了。”
南心掀被子的時候看到手包,渾身一冷,打了個激靈。
她趕緊打開手包看,小瓶子躺在裡面,她眼神變得空洞起來。
楚峻北闔了眼,此時的南心和他隔着不止一條河。
曾經是他想要推開她,可現在他又怕她像之前一樣,消失得無影無蹤,根本找不到人。
他一定會想辦法把顧展唯弄出京都去,不惜一切代價。
以後的南心再也不會跟顧展唯有任何牽扯!
他要她!
南心下了*,抓起自己的手包,又披上外套。
楚峻北蹙眉凝着這女人的動作,“南心。”
南心沒應,她的鞋子昨天明明蹬在房間裡的,去了哪兒?
“南心!”
“嗯?”南心的聲音應得陌生。
楚峻北心房一扯,南心說過,從此陌路。
她“嗯?”那一聲淡得很,淡得毫不在意,像不熟的人。
“在這裡住下來。”
“我習慣住華頂了。”南心急着找鞋,急得往每個角落看。
楚峻北想了一陣,此時的南心需要照顧,剛做過人流的女人,不能去上班,他得盯着她。
現在什麼想法也沒有,第一件事,比任何事都重要的事,就是把她的身體先養好起來。
不要落下什麼病根纔好。
“我陪你回去。”
南心搖頭,並不看楚峻北,“不要,我們離婚了,我知道。”
楚峻北感覺被人悶悶的打了一棍子,打得很疼,還不能吭聲。
她失蹤三天過後,他在她面前他什麼脾氣也拿不出來了,“要麼跟我住在這邊,要麼我跟你回華頂去住。”
南心依舊搖頭,半晌不語。
楚峻北心裡亂極了,“南心,別鬧了,昨天就沒有吃飯,現在把雞湯喝了,你身體很虛。”
“我回家讓周姐給我燉,不在這裡吃了,我鞋呢?”
楚峻北闔目瞠眼時慍聲喝道,“靳南心!”
“你不給我鞋子,我就光腳出去了。我們離婚了,楚峻北!”南心亦是擡眸怒嗔楚峻北一眼,一眼之後便轉身走出房間,她赤着腳。
就算這樓裡有地暖,可是走出這幢樓,外面就是冰天雪地。
楚峻北妥協了,他到樓下給南心拿了雙鞋子出來,是楚文西的。
一雙ugg的雪地靴,全新。
楚文西最喜歡買鞋子衣服,只要是她喜歡的牌子,看上的款,就是一個顏色一件。
昨天南心被楚峻北抱回來的時候,楚文西也看見了。
把自己的衣服和靴子都拿了過來,說是嫂子穿得太少,這麼冷的天出門肯定不行。
楚峻北看見南心執意要走,根本不同他講話。
“你要走就走吧,我去開車過來送你回去,你在這裡等着。”
看着南心還想拒絕,楚峻北淡聲道,“反正如果我說你不準走的話,你出了5幢也出不了大門。”
南心認命等待。
直到楚峻北車子開了過來
回到華頂的時候,周姐拉着南心問長問短,爲什麼瘦了啊,爲什麼憔悴了啊。
南心站在門口,闖闖不在,大概還在樓上和兩隻狗玩。
南心走進廳裡,淡淡對周姐道,“我做了人流,可能需要補補身子,周姐,麻煩了。”
周姐原本還扯着笑容的臉上,突然就冷了,接着就苦了,眼睛裡也蓄了水,開始下雨。
她真是心肝兒抽疼。
楚峻北還站在門口。
周姐心裡一橫,衝過去一把將楚峻北推了出去,站在門口,流着眼淚啜泣叱道,“楚先生以後別來了!”
楚峻北根本不意南心會如此淡定的告訴周姐她做了人流這件事。
猝不及防,卻又無可奈何。
他怕南心一轉身就不見了。
又不敢衝着這樣的南心發火
南心還沒上樓,周姐的手機便響了起來。
“喂!”周姐口氣不好。
才頓了一下,周姐的口氣馬上變了,“啊?真的?行行行!我們馬上過去,馬上!!!”
“小姐!小姐!少爺醒了!”周姐掛了電話追到樓梯口喊出來的時候,已經帶着哭腔,是一種苦盡甘來的哭腔。
南心扶着樓梯正往上,突然頓住腳步,回身俯視着梯下的周姐,“你說什麼!”
“少爺醒了啊!說是打你電話沒打通,當時預留的電話裡有我的,就打給我了!哎呀!小姐我馬上給你燉點東西在鍋裡。”周姐已經找不到方向,跑進廚房裡,“小姐重要!小姐重要,我先把吃的給小姐弄好!再馬上去醫院。”
“醫院裡不急,不急!有護士呢!小姐沒人照顧!”周姐自言自語,一邊哭一邊笑。
南心已經快速下了樓梯,她體虛,又沒吃飯,累得不行。
“周姐,別做那些複雜的了,你給我下碗肉絲麪。”南心等不及,她一定要去醫院看看。
周姐忙說着不行,吹不得風,外面那麼冷。
“我們開車去!開車去!有暖氣的!”
當楚峻北看到南心和周姐帶着闖闖一起出門的時候,嚇了一大跳。
他沒有離開的原因是想打個電話問一下母親,應該給南心買些什麼補品。
可是南心穿得厚厚的,裹得很嚴實的走出了別墅,楚峻北追了過去,“你們去哪兒!”
楚峻北沒辦法不追過去,周姐剛剛趕了他走,這時候又帶上了闖闖,他們什麼目的?
難道又要搬家不成?
以前躲靳永鍾,難不成現在要躲他?
楚峻北有一種不安全感。
南心嚅了嚅脣,“去一下醫院。”
“出事了?”
“我哥哥醒了,我過去看看!”
南心與楚峻北擦肩而過,她的車子不敢停在地下,停在地面停車棚,走過去好一段路。
楚峻北立時兩步過去,撈起南心打橫抱起就往自己車那邊走去,“做了手術就不要這樣跑來跑去,我開車送你。”
南心沒有反抗,她睫羽垂着,楚峻北低頭也沒有看見她的眼神。
車子一路開往醫院,車上除了闖闖和楚峻北,南心和周姐都不說一句話。
楚峻北的後備箱仍然放着闖闖的安全坐椅,當安全坐椅被重新綁好的時候,闖闖再次有了歸屬感。
“北北,我告敘你哦,我的舅舅超級帥哦。”闖闖洋洋自得的介紹。
“嗯,我知道。”
“我舅舅做的東西超級好七哦。”闖闖說着便吞了口水,好象自己吃過似的。
“嗯,我也知道。”楚峻北點頭應着闖闖,南心說過很多次,她的哥哥很會做各國料理,吃過她哥哥做的料理,外面什麼大廚都是浮雲。
其實楚峻北的心情特別不好。
說不上哪兒不好。
就是覺得這幾天他的心情都沒有好過。
起初南心跑出去,他是憤怒,這女人除了跑就是躲!
後來找不到,他是着急,真想把每個路口的監控都全部弄出來一個個重新翻着看。
再後來一天一天的找不到,他越來越沒了脾氣,磨得他都快瘋了。
找到的時候,他就只想到四個字——重新開始。
但南心變了。
一點也不一樣了。
她不對他笑,也不看他的眼睛。
說話的時候,她不慌不亂,卻不正視他。
她不激動,也不悲怯,只是跟他站在很近的距離,卻用無聲的沉默將他們拉遠。
可就在這種時候,靳斯翰醒了。
這是好事,還是壞事?
“南心,如果大哥出院,住湘園吧,比華頂方便。”
“不用了,我哥如果能出院了,肯定是要回南方的。”
楚峻北握着方向盤的手指一蜷緊,他感覺到自己的心臟也猛的縮了一下,靳斯翰要回去南方,那南心呢?
他急忙問,“那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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