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可以沖淡很多東西,那一年的悸動,那一眼的驚豔,那一瞬間的場景……
唯一無法沖淡的,就是那一個人的名字。
彷彿水滴到石板上,隨着歲月的流逝,那裡的痕跡只會越來越深。
應聽雨心裡很清楚,眼前這個人並不是裴然,可是那張跟裴然幾乎一模一樣的臉,卻讓她感動心痛。
不敢去看葉潯的眼睛,應聽雨望着黑漆漆的學校,眼含着淚地說道:“你哥哥一直是班裡最受歡迎的人,他總是像個太陽一樣那樣耀眼,那樣溫暖。我從來沒有想過,有一天他會成爲我的朋友。我一直很清楚,我們是兩個世界的人,他的人生是光明的,而我卻是長在陰暗裡的小草,艱難地存活着。一開始感覺到你哥哥的靠近,我試着躲開過。但是他實在太溫暖了,讓人情不自禁想去靠近。彷彿只要離他近一點,我灰暗的人生也會亮一些。如果早知道後來事情會發展成這樣,那麼當初我絕對不會答應他跟他做朋友。”
要是再有重來一次的機會,應聽雨一定會狠心拒絕裴然的靠近。她會離他遠遠的,不去貪戀他的溫暖,貪戀他世界裡的光亮。那樣裴然或許會失落一時,但是過一段時間也就慢慢淡忘了。
“可是人生沒有如果不是嗎?該發生的事情,都已經發生了,現在再後悔也沒有任何作用。陪我進去看看吧,雖然這裡已經不再是當年的那個學校了,但是我依然想去看看我哥哥生活學習過的地方。”葉潯緩緩地說道,最後自顧自朝着學校裡走去。
學校的主體已經拆的差不多了,那一道門也不過形同虛設。葉潯輕輕一推,校門口的校門就被推開了。
上一次應聽雨回來,還是去年紀流琛帶她來的,那時候她才知道學校已經搬遷,這裡就要被拆掉了。
再次故地重遊,熟悉的校園已經消失的差不多了,只有學校裡那些似曾相識的林蔭小道,證明她曾經在這裡學習生活過。
走到了曾經的教學樓前,葉潯突然停下了腳步,他望着被推倒的教學樓,回憶道:“我哥說那時候其實學校裡很多男同學都覺得你長得很漂亮,只是你的性格太冷,永遠一副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樣子,所以很多人都只敢暗戀你,不敢跟你表白。你一定不知道,你坐在窗戶邊的時候,很多人都會故意裝作路過站在樓下偷看你的樣子。一開始他還會吃醋,但漸漸的,就變成了一種驕傲。因爲那麼多人喜歡你,可你卻只接受了他靠近你。”
葉潯說的這些,應聽雨還真的從來沒有注意過。
她只記得,那時候裴然經常在教學樓旁的籃球場裡打球,她看書看累的時候,會不由自主地擡頭去看他一眼。
“我在回國之前從來沒有見過你,但是因爲我哥,我卻對你無比熟悉。我哥到了美國之後,心裡只記得你跟她的那個承諾。剛安頓好自己,他就迫不及待打電話找你們以前的班主任,詢問你的情況。可是你不見了,沒有人找得到你。他急的想瘋了一樣,一定要趕回國內,可是我爸媽不肯,沒收了他的護照,一定要他呆在美國。在美國讀書的那一年,他每天都在想你,於是一放假,他就急急忙忙買票回來了。”見應聽雨沒有說話,葉潯繼續回憶道。
應聽雨知道葉潯一定是故意的,他恨死了她,所以他故意帶她回學校回憶過去的一幕幕,他要讓她內疚,讓她難過……
果不其然,他成功了,應聽雨一想到裴然,心就難過的快停止了跳動。
“你到底想做什麼?如果你只是想讓我難過後悔,那麼我誠實的告訴你,你確實已經做到了。可我想,你這麼千方百計地接近我,一定不止是這麼簡單而已。”應聽雨死死咬着下脣,不讓眼淚流出來。
不能再哭了,再哭就不像她了!
從小到大,她都知道眼淚是這世上最沒用的東西,可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她總是動不動就流淚。
“既然你已經猜到了,很多話我也就不拐彎抹角了。我哥的死,你要負大部分的責任。我不要你死,因爲我哥不會捨得你這麼做。我要你活着,但是你必須跟我去美國,一輩子都不要見紀流琛。”說了這麼多,葉潯終於說出了自己的目的:“只要你答應我,我就會找理由跟安妮和平分手,不再帶着目的去利用她。”
聽了葉潯的話,應聽雨情不自禁地嘲笑道:“葉潯,你以爲愛情是什麼?是你隨意打開的電視節目嗎?想要開始就開始,想要結束就結束?安妮是一個活生生的人,她深愛着你,你欺騙了她,不管用什麼理由,她都會受到傷害,絕對不會有什麼和平分手。我讓你放過她,只是希望你找一個最小的理由,將對她的傷害降到最低。至於流琛,你可以讓我現在立刻去死,但是我沒有辦法答應你跟你去美國,因爲我不可能一輩子不去見他。”
“你是決意向我宣戰了嗎?”葉潯瞥了一眼應聽雨,冷冰冰地說道。
其實應聽雨的心很亂,她根本不知道自己要怎麼做纔是對的。她不在乎自己的命,卻不甘心就這樣死去。
對於愛情,對於生活,對於未來,應聽雨的腦子裡都是一片茫然,不知道該何去何從……
只是有一點她很清楚,她絕對不會按照葉潯的要求去做。
因爲那樣,她還不如現在就死了的好。
沉默了片刻,應聽雨語氣平靜地說道:“我沒有想向你宣戰的意思,我只是不想按照你的話去做。如果你敢傷害安妮,我也會用自己的方法去保護她。你記住,沒有人可以主宰別人的命運,連上天都不可以。我知道關於流琛誤會我自導自演綁架的事情,是你從中作梗纔會讓他誤會。我欠你哥的,所以我不會跟他解釋這件事情。但如果他誤會了我,卻還願意跟我在一起,我也不會拒絕他。我從來都不是一個善良的人,我會愧疚,所以我願意用流琛對我的信任賭這一次,但我也不會因爲愧疚放棄所有的希望。葉潯,你或許會覺得我厚顏無恥,但是人的一生就是這麼短暫,我失去了一個裴然,我不能再失去一個流琛。”
“一派胡言!應聽雨,你不要再爲自己的自私自利找藉口了。你就是捨不得紀流琛,捨不得你的命而已!好啊!你不是願意賠一條命給我哥嗎?那我不要你去美國了,我要你死,現在就去死!”葉潯惱羞成怒,撿起了地上的一塊長條形碎玻璃,丟到應聽雨面前。
看着地上的碎玻璃,應聽雨看了眼葉潯,忽然淒厲地笑了起來,像一朵罌粟花,瞬間綻放,妖嬈而詭異。
她蹲下身子,撿了了地上的碎玻璃,朝着葉潯笑着問道:“是不是隻要我死了,你就滿意了?”
葉潯正在氣頭上,瞪着應聽雨惡狠狠地說道:“是,只要你死了,過往的一切都一筆勾銷。我會離開這裡,永遠都不再回國。”
“好啊,這是你說的,你可不要反悔。”應聽雨笑道,隨後她猛的舉起手中的玻璃,狠狠地扎向了自己的腹部。
“你瘋了!”葉潯以爲應聽雨只是說說而已,卻沒想到她居然真的拿玻璃捅自己。
眼看着應聽雨就要倒在了地上,葉潯一把扶住了她搖搖欲墜的身體,不敢置信道:“不就是一個紀流琛嗎?你可以放棄我哥一次,爲什麼就不能放棄他?”
腹部的玻璃扎得很深,不斷有學從傷口處冒出來,染紅了應聽雨白色的連衣裙。
她的臉色卻逐漸泛白,氣若游絲地說道:“
我欠你哥的,我沒辦法用感情償還給他,只好一命抵一命。葉潯,記住你說過的話,只要我死了,你就放過安妮,不再去傷害她。她真的……很好……很好……值得一個……很好的人……至於流琛,有些事情……放棄了一次……就……夠了……”
話音未落,應聽雨就因爲失血過多,疼得昏了過去。
“你想就這樣死了,沒這麼便宜的事情!你給我聽好了,我要你痛苦一輩子,我不會讓你組合麼便宜就死了!”葉潯打橫抱起了應聽雨,朝着校門外停着的車飛快地跑去。
上車之後,葉潯將應聽雨放到了後座上,開着車朝着最近的醫院飛快地開去。
等到把應聽雨送到了醫院,值班醫生飛快地檢查之後,對着葉潯說道:“病人的傷口扎得很深,傷到了病人的肺部,我們必須趕緊給病人做急救手術,不然病人會因爲失血過多而死。你是病人的家屬嗎?手術需要家屬簽字。”
“我是她的男朋友!”沒有任何的猶豫,葉潯就脫口而出道。
“好,那你趕緊去辦理手續,我們先將病人送進手術室哦。”醫生不疑有他,朝着葉潯說道。
等到葉潯跟着護士去辦手續的時候,應聽雨口袋裡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
醫生本來不想理會的,但是手機響了很多次,最後醫生只好接了起來:“喂,請問是哪位?”
這不是紀流琛的聲音,童安妮愣了一下問道:“你好,我找這個手機的主人,請問你是?”
“我是中心醫院的醫生,你朋友受傷了正在醫院搶救,她男朋友去辦手續了,你要是找她有急事,就打她男朋友的電話吧。”醫生忙着搶救應聽雨,解釋完就掛斷了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