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蒙把車開得飛快,我把提在手上的高跟鞋和包包發泄般地直接甩到後面去,然後側着臉看着外面飛馳倒退的風景,一言不發。
最後,還是郭蒙打破了這份沉默。
他說:“葉秋葵,回神了麼?”
我慢騰騰地嗯了一聲。
郭蒙卻不再說話,自顧自地開着車,就好像他剛纔沒開過口一樣。
直到到了桂芳園的門口,下車了之後卻不急着回去,而是對我說:“家裡還有個電燈泡呢,要不在樓下走走吧?”
我斜視了他一眼,然後從後面拿起自己的高跟鞋穿上,慢悠悠地跟在後面說:“什麼電燈泡不電燈泡的?那是我同學,而且我有幾次看到你們不是聊得挺開心的嗎?”
郭蒙卻一下子演技超凡般地靠近我,盯着我,眉目含情,深情款款地說:“好了好了,不說那個了。要不,葉秋葵,你從了我吧?我也不差。”
我蹬着高跟鞋踉踉蹌蹌地後退了兩三步,呸了他一聲說:“正常點,不然沒法聊天了。”
說完,我自顧自地走到一條一米長的石凳上,脫下高跟鞋丟在一邊,然後開了手機。
郝然看到了關宇整整二十三條的短信。
囉囉嗦嗦得一點也不像他的風格,不外乎,你會到家了嗎?你同學在家嗎?郭蒙他回他家了嗎?他沒對你怎麼樣吧?
全部是問號。
他以前很少給我發過那麼多字的短信的,我都有點受寵若驚了。
於是有點鬱悶地回了一條說:“回到了。”
我剛剛纔發完短信,郭蒙又故技重施,一把搶過我的手機,拋了出去。
在冷冷清清的燈光下,我看到了自己的手機騰空被拋出了一個小小的弧線,然後掉在地上四分五裂。
我的火氣被他霸道又土豪式浪費的行爲點燃了,我纔不管夜深人靜呢,直接衝他破口大罵:“我草泥馬啊郭大爺,你有病就去治啊,治不好就放棄治療啊,別拿我的手機出氣啊!”
說完我光着腳跑出去撿起了手機的屍骸,把那張電話卡扣了出來,小心翼翼放進口袋裡面。
郭蒙忽然走過來,直接把蹲在地上的我拽起來,繼續一字一頓地問:“先別管你的破手機行了吧,我在問你,要不要從了我,我也不差的。”
我一把甩開了他的手,冷冰冰地說:“這是病,得治。你和關宇怎麼樣鬥,我會出一份力。但是你別因爲你的爭強好勝,非要和他在各個方面都你死我活,恕我不能奉陪。還有,你已經砸了我兩個手機了,你得了一種喜歡摔別人手機的病嗎?”
郭蒙忽然把臉湊得近近的,盯着我的臉就說:“葉秋葵,有沒有人誇你冷冰冰的時候特別有魅力?如果沒有的話,那就只有我了,要不要親我一下,謝謝我的慧眼?”
我推了他一把狠狠說:“你再這樣不知所謂,我們之間的合作關係終止。”
郭蒙無所謂地聳了聳肩膀,走到石凳上坐下,胡亂伸了一個懶腰,心不在焉地說:“沒關係,反正你也進去不了天坤。”
我上前一步壓低聲音說:“我正想問你,爲什麼呂正科明明對我很滿意,卻沒有開口邀請我去天坤?”
郭蒙又一副本大爺不耍帥本大爺就活不下去的表情,掏出了煙特別耍酷耍帥地點燃,然後像個大爺似的朝我勾勾手指示意我坐到他旁邊來,才慢吞吞地說:“吃完飯出來,我不正想和你說這個事嗎?可是你像是16,17歲的小姑娘一樣被關宇勾了魂一樣,像是被灌了迷魂湯一樣飛蛾撲火去了,我還來不及說呢。”
我低低頭,確實覺得自己錯了,明明已經決意要恨關宇,要通過自己的努力給葉原野討回公道,然而當關宇傻乎乎地拿着一支玫瑰花莖向我邀功的時候,我的內心卻依然被他微微打動。
於是我沉沉地說了一聲:“對不起。你現在和我說這事吧。”
然而郭蒙卻沒有接着說這個事,而是像初見般伸出手點了點我的下巴,盯着我的眼睛就問:“剛纔,關宇親你了麼?”
我側了側頭,把臉轉向其他地方,把他的手拍下去,不自在地說:“問這個幹嘛,無聊。”
郭蒙卻依然饒有興趣地繼續問:“那你拒絕了嗎?”
我真的生氣了,騰一聲地站起來指着他繼續罵:“你有病吧還不輕吧,這些都問,你要我怎麼樣回答你?不是說好了是同盟嗎?同盟就有資格相互干涉私事嗎?”
郭蒙看到我真的生氣,這才掏出他的手機遞給我說:“那你用我的手機給你的情郎打個電話吧,葉秋葵。”
我遲疑了一下,沒有接過來,而是依然站着盯着他,和他僵持。
郭蒙繼續說:“拿着,打吧,在我面前把你當小三的覺悟全部揮發出來,明明知道他有女朋友,明明知道他是你不能愛的,明明知道他有份害死了你哥,你卻一下子就沉醉在溫柔鄉里面了,拿着電話打給他吧,繼續打情罵俏。”
我愣了一下,他的話,似乎想十二級以上的巨大臺風一樣,一下子把我的心又掃得滿目瘡痍,我的腦海裡面又開始浮現錄音筆裡面關宇冷冰冰的話語。
如果我恨的人,我對他毫無感情,那麼這些恨可能會純粹一些,然而當恨沾染上愛,當愛與恨交織,這些東西,就會成爲扼住我的咽喉的糾結。
忽然就覺得深圳的深夜太涼,如同一小段涼冰冰的綢帶一樣,慢慢地覆在我的心上。
我沒接過他的電話,而是面無表情地說:“我知道我在做什麼。”
然後在腦海裡面,不斷地用理智去驅趕傻乎乎的關宇,毒舌的關宇,冷冰冰的關宇,忽然變得膩膩歪歪有點暖暖的關宇。
然而他揮之不去。
郭蒙似乎看到了我臉色不好,又或者他沒有他現在給我展現出來的那麼壞,他忽然伸手輕輕搖了搖我說:“葉秋葵?不好意思,我真的不是爲了讓你難過。“
“那你是爲了什麼?“
“我只是覺得你真的可以考慮一下我,我真的是單身,我沒女朋友,我沒老婆,而我也覺得你這樣的人和我會比較搭。”郭蒙說完,似乎是緊張地捏了捏拳頭。
我注意到了他這個小動作,一下子忘記了說重點,而是忽然忍不住逗他說:“郭大爺,天下無敵的郭大爺,你該不會是喜歡我吧。”
郭蒙忽然振振有詞地說:“誰喜歡你了,葉秋葵,你這個人怎麼就那麼自戀呢,你見到人就問人是不是喜歡你嗎?”
我笑了笑說:“當然不是,只是你不喜歡我,爲什麼三番四次讓我從了你?來來來,和本大爺說說你是怎麼樣想的。”
郭蒙後退了一步,臉上有悻悻的表情,訕訕地說:“你別這樣行嗎?你這樣像女土匪。我不習慣。”
我一下子忘了手機被摔那回事,而是得意地想再接再厲去接着打擊郭蒙來着,可是這時,我聽到王曉曉的聲音了。
她穿着錦色的旗袍,蹬着一雙蓮藕色的高跟鞋一邊迎面走來一邊說:“秋葵,郭總,你們怎麼在這裡?”
我疑惑地指了指郭蒙對王曉曉說:“你今晚不是在家嗎?怎麼出去了?你認識他?”
王曉曉自自然然地過來挽我的胳膊只回答最後一個問題:“對啊,他是我上司,是我飯碗。但是最重要的難道不是我們都住在同一個地方嗎?”
郭蒙看到王曉曉,也是一副熟得不得了的樣子說:“曉曉啊,回來了?”
王曉曉衝他笑笑,然後拉住我說:“秋葵啊秋葵,趕緊回去,我有個事情需要你幫我判斷一下啊。”
我光着腳提着包包像一個傻逼一樣跟着穿得跟一朵花一樣的王曉曉走在前面,王曉曉讓我幫忙判斷的事情不外乎是這樣的,她剛來深圳沒多久,又認識了另外一個男人,聽說是天坤的客戶,出手很大方,現在王曉曉不知道是跟那個人力資源部門的主管好好發展,還是去孤注一擲去倒追那個大方的客戶。
她說到倒追兩字的時候,我的心忽然一酸。
倒追真特麼的一點都不好玩,如果遇到一個人渣渣,那就更慘了,於是我嚴肅地對王曉曉說:“小妞,別想着倒追一個男人,他要真喜歡你,會來追你的。”
王曉曉撇了撇嘴,進門的時候,直接脫掉高跟鞋,進臥室裡面去了。
郭蒙走在後面,在我把鞋子丟在鞋櫃裡面,把包包丟在沙發上的時候,他忽然一把拽住我就直往他臥室裡面奔去,然後砰的一聲關上門,然後他貼在門上,笑意濃濃地看着我。
我被他忽然又這一鬧,有點鬱悶,直接問他:“還想鬧什麼?”
郭蒙忽然輕輕笑笑說:“孤男寡女共處一室,我還能鬧什麼?”
這大爺的!真的是夠了!
我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伸出手就想推開他,然後他卻一把抓住我伸出去的手,再一次問:“我是想問問,你要不要從了我?我真的不差的,有房有車有正當工作,身體健康無不良習慣,最重要的是,我單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