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帆又看了一下手錶，站起來對黛西說：“時間差不多了，我們今天就聊到這裡吧，你也該下班了。”
黛西趕忙站起來不好意思地說：“對不起，老闆，剛纔我們聊得太投入了，佔用了你不少的時間。我想再重申一下我的觀點：不管是通過價格談判，還是通過價值工程法的方式，我們在國內採購的零部件還是有很大的成本下降空間的。請老闆認真考慮一下我的建議。”
“我會認真考慮的。黛西，謝謝你的建議，提得非常好！稍後我會安排專題的會議，跟採購經理、工程經理共同研究一下如何落實這些想法。”
“另外……老闆，還有一些話，我不知道該講不該講？”黛西看着張帆，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張帆聽了哈哈大笑：“居然還有我們黛西小姐不敢講的話？這個辦公室裡只有我們兩個人，你但講無妨。”
“其實也沒什麼……跟老闆你一起工作的這幾個月以來，我們都覺得你爲人豪爽大方、處事光明磊落，對此我們這幾位經理都非常認可。”
張帆收起了笑容，一臉認真地對黛西說：“非常感謝你們的認可！要是我在工作過程中有些做得不到位的地方，請你們當面指出來好了，沒有什麼說不了的話，有則改之，無則加勉嘛。”
“這幾個月以來我們這幾位經理也在默默觀察，對於老闆你的爲人處事、管理風格、工作作風我們都覺得是無可挑剔的，能夠跟着像張總你這樣的老闆一起工作，是我們的福份啊。你也知道，鮑勃剛被總部‘炒魷魚’了，表面上看我們飛馬公司是風平浪靜、一切運轉正常，實際上是暗流涌動、人心惶惶啊。”
張帆仰着頭想想了一下，對黛西說：“鮑勃在中國區分公司工作五年多了。這五年的時間裡，他把飛馬公司經營得有聲有色，各項業績都在平穩地增長，對下屬員工也很不錯，可以說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啊。他的突然離開，對公司所有員工來說確實是一種打擊。我們管理層要密切關注大家的思想動向，儘可能的安撫大家的情緒，在這個過渡期內不要出什麼亂子。新的總經理很快就會到任了，到那個時候我們也可以順利交差了。”
“從我的觀察來看，我們公司的管理層成員在擔心兩件事情：第一件事情，鮑勃被‘炒魷魚’了，爲了消除鮑勃的離開帶來的負面影響，跟他關係非常密切的經理們會不會也被總部‘秋後算帳’，就好像‘拔出蘿蔔帶出泥’那樣？第二件事情，就是你說的新總經理很快就要到任了。按照以往的經驗，新的老闆空降以後一方面他要帶來親信來支持自己的管理，另一方面會對管理層進行大換血。我覺得這纔是他們感覺到人心惶惶的主要原因。”黛西一臉嚴肅地總結道。
張帆聽明白了黛西所說的意思，他問黛西：“你覺得在這個時候我能爲你們做點什麼，怎麼樣纔會讓大家覺得沒有危險，安心地繼續工作？”
“這就是我想跟你談的話題。只不過，對於當前的形勢，我不知道老闆你的想法是什麼？”黛西直瞪着張帆的眼睛問道。
張帆兩手一攤，非常坦然地說：“我的想法很簡單，繼續盯着我們分公司的關鍵績效指標，組織團隊所有的力量讓這些指標達到目標，甚至超越目標。只要大家把業績做平穩了，我相信總部的高層也沒什麼話好說了。應了我一直說的那句話，‘但行好事，莫問前程’，就這樣讓局面順其自然地發展下去吧。”
黛西嘆了一口氣，她臉色凝重地說：“老闆，我們能夠坐下來，再聊幾分鐘嗎？”
“當然可以！反正我今天也沒什麼別的事情了，要是不怕佔用你的時間，我們還可以繼續聊下去。”
兩個人重新坐下，黛西雙手扶着辦公桌，身體稍稍靠前，用一臉嚴肅的表情跟張帆說：“老闆，雖然你加入我們公司才幾個月，但是從你平時的工作思路當中，我看得出來你是一個幹實事的人。作爲一名飛馬公司的老員工，我很想跟你分享一下飛馬集團過去的一些歷史。”
“好的，你請說。”
“你知道嗎？五年前鮑勃剛來到這家公司的時候，爲了坐穩總經理這個寶座，他面對着分公司管理層和總部管理層兩股勢力的雙重夾擊。當他走馬上任的時候，分公司的管理層對他的管理風格還不熟悉，在磨合的過程當中矛盾不斷、衝突不斷，甚至有一些資深的經理公開跟他叫板。你是知道的，鮑勃是一位很有政治手腕的人，在這種情況下他非常有魄力地開除了將近一半的管理層成員，並通過獵頭公司快速地組建了自己新的管理層。每一位老員工對那一段時間的鬥爭都記憶猶新，現在回想起來仍然覺得心驚膽顫。那一場腥風血雨的鬥爭足足持續了一年的時間，才換來另外四年的風平浪靜。之後鮑勃利用自己出色的管理水平、政治能力，把中國區分公司經營得有聲有色，征服了分公司所有的管理層成員，讓大家心服口服、死心塌地地爲他工作。可是他的突然離開，意味着各方勢力的政治角力平衡將會被打破，新的鬥爭將會重新開始。”
張帆點了點頭說：“鮑勃的確是一位不錯的‘職場政治家’，一個遠道而來的外國人能夠把一家這麼大的公司管理得整整有條，的確不容易！既然他是總部派過來的，那麼總部的高層應該對他非常支持纔對，是這樣的嗎？”
“其實不是的！你也知道，總部有很多高層盯着中國區分公司總經理這個寶座很長時間了。上一任總經理退休的時候，他們都在或明、或暗地活動着，都希望自己能被派到中國區分公司當這個總經理的職務。結果後來，總部高級管理層決定從某公司把鮑勃高薪挖了過來，派到中國區分公司走馬上任。這個做法讓很多垂涎已久的總部高層失落不已，他們就利用了自己手中的權力千方百計地對中國區分公司進行封殺，希望鮑勃會灰溜溜地下臺，再次製造他們上臺的機會。只是讓他們想不到的是，在這種重重封鎖的情況下，鮑勃不但讓中國區分公司的業務做得非常出色，還通過政治手腕順利地打通集團高級管理層，通過他的幾年努力牢固地奠定了自己在集團中的地位。在他被‘炒魷魚’之前，鮑勃在集團裡的地位僅次於CEO安東尼，連其他幾位副總裁都得看着他的臉色辦事，你說他是一個多麼牛的人啊！”
“是的，鮑勃確實是一個牛人！可惜啊，在工作上出了經濟問題，這種無可救藥的硬傷讓他回天乏術了！都說‘英雄難過美人關，美人難過金錢山’，沒想到鮑勃居然‘死’在‘金錢山’的面前。”
“呵呵，其實我覺得他還是沒有過‘美人關’。對於一位年收入上百萬美元的高管來說，金錢對他的誘惑力不一定比那些美女大。”黛西捂着嘴偷偷地笑了。
“哦，此話怎講？難道你覺得米蘭達他們得出來的結論不對，開除鮑勃的主要原因不是因爲收受供應商鉅額賄賂的問題？”張帆睜大眼睛，不解地看着黛西問。
“有些故事沒有真憑實據，我也不敢說得太多。不過，我可以跟你分享一下我道聽途說的一些‘謠言’，純粹是花邊新聞，我就隨便說說，你也隨便聽聽，不要當真啊。”
“好的，反正現在已經是下班時間了，我們就當聽故事吧。”張帆笑着說。
“比如說，有一個在我們飛馬公司流傳得很廣的故事版本，是關於剛纔在你辦公室裡做客的那位王茜茜小姐的。據說王茜茜在A國留學了很長一段時間，對西方的文化非常認同，當然了英語的溝通交流能力也是過人的。那個時候通過朋友的介紹，王茜茜認識了剛到中國擔任總經理的鮑勃。不要看鮑勃已經年近50了，他爲人風流倜儻、風度翩翩，再加上老婆不在身邊，一來二往他們就勾搭上了，很快確立了那種關係。”
黛西看着張帆，看他點了點頭聽懂了自己所說的意思以後，她繼續說：“後來，王茜茜籌集了一筆錢，跟鮑勃一起在海城開了一家機械加工工廠，專門給飛馬公司供應零部件。通過這幾年的正常運行，我相信他們已經賺了不少錢了。”
“哦，原來是這樣的！看來這個情況比我想象的要嚴重一些。”張帆恍然大悟地說。
“鮑勃是一個很聰明的人，既然有一個王茜茜可以這麼做，這個成功的模式就可以複製多遍了。通過這種商業模式，他不但在財務上獲得了巨大收益，而且也結交了多位‘紅顏知己’。所以我覺得這不僅僅是收受供應商鉅額賄賂的問題，還因爲鮑勃的風流個性，讓他想到了這一個‘財色兼收’的點子。”
“原來是這樣的！我總算明白了整件事情的來龍去脈了。還是回到剛纔的那個話題，在現在這種複雜的過渡期內，我能夠爲你們經理層做點什麼，好讓大家安心地繼續在飛馬公司工作？”
“其實我們這幾位經理經常在一起碰頭，我們在這個話題上已經聊了很多了。他們也知道我跟老闆你比較聊得來，有很多話我可以直接地、大大咧咧地向你說出來，所以他們想讓我在這裡表達我們的想法：大家對你的能力、人品都非常認可，我們想讓你坐上中國區分公司總經理這個寶座，我們所有的經理都會支持你的。”
張帆聽了微微一笑：“你們覺得我可以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