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理離開長風道場後的第五天上午,正在辦公室打譜的木森收到了一個郵寄過來的文件袋,從文件袋的地址欄上可以看出,郵件正是從江城寄出的。
“江城?誰會在江城給我寄郵件呢?”木森一邊皺着眉頭,一邊打開了文件袋。
剛打開封口,便從文件袋裡滑落出一張紙片,木森順手接住,待得看時,卻是怔了一怔,原來上面的字並非是用手寫的,而是從打印機裡打印出來的。
木頭老兄好:
幾天前你告訴我,說你要去參加比賽了,而且這還是世界級的大賽,作爲你的朋友,我想,在替你高興的同時我還應該爲你做些什麼吧。哈哈,你看到這裡是不是覺得好笑?一個網絡圍棋裡最低級別的圍棋愛好者竟然奢言去幫助一個有可能成爲世界冠軍的人,你一定是這麼想的,對吧?千萬別否認哦,我甚至已經看到了從你嘴角邊流露出來的那絲可惡的笑意了。
好了,不管你有沒有笑,你還是先看看文件袋裡的東西吧,這是我爲你收集的你這次比賽裡所有對手的資料和他們最近一段時間的對局棋譜。
看到這些,你是不是覺得我很厲害呢?這些棋譜可都是最新的哦,你知道嗎?爲了這些棋譜我已經三個晚上都沒睡好覺了,國內棋手的棋譜還好找一點,可是那些韓國和日本棋手的棋譜可把我累壞了,這三天裡,我不斷的從這個網站跳到那個網站,然後就是不停的打印。唉,總算是天不負我,你的那些國外對手在最近一段時期裡的棋譜基本上我都給你找到了,接下來就該看你的了!
你現在是不是很感動呢?呵呵,你不用感動,等你從日本回來的那天請我好好的吃上一頓就可以了,放心,我的胃口很小很小的,不會吃窮你的。嗯,就請我吃水晶龍蝦吧,記住,是龍蝦,真正的龍蝦,可不是那種小河溝裡爬出來的古怪東西哦!
好了,就到這兒吧,我真的是很累了,連打字的勁兒都沒有了,等呆會兒把這個文件袋寄出去之後,我就該上牀好好的睡上一整天了。
本來最後還想說一句祝福之類的話,可是一想到木頭老兄你不喜歡這一套,還是免了吧。
你最聰明的朋友:林之魚
木森看着手厚厚的一疊棋譜,眼中禁不住有些溼潤,在他看來,這哪裡是什麼棋譜?它分明就是盈盈一捧的拳拳情義!自己不過是聊天時的幾句無心的話語而已,而得到的卻是這般讓人心醉的饋贈,這般的情義讓他感動,這樣的饋贈又讓他惶恐。
放下手中的棋譜,點上一支菸,當青灰色的煙霧從口中嫋嫋散去的時候,木森想起了默默盼着他歸去的歌磐,想起了諄諄教導他的竹田,更想起了亦兄亦友的李理,是的,還有很多人,有將他引爲知己的溫快,還有早已隨風逝去劉長風……
“歌磐,大理,劉大哥,師兄……”木森在嘴裡喃喃的念着,想到這些爲他付出了很多和仍在繼續爲他付出的人們,木森的心裡有些許的疼痛,也有些許的驕傲。
“木森啊木森,你真是一個很自私的人呢,看看這些爲你付出過的人們吧,你可曾爲他們做過什麼嗎?不,你沒有,更可惡的是,你似乎已經習慣了他們的付出。”
“是什麼讓我漠視了這一切呢?又是什麼讓我變的如此自私呢?是的,這大概就是被我奉進了神殿裡的所謂理想吧?還是七哥說的對啊,愛情本就是一種付出,可是友情又何嘗不是如此呢?”
“我的心中有愛人,我的身邊有朋友,我的手中有棋子,我已是這個世界上最幸福的人了!那麼,現在應該是我該爲他們做點什麼的時候了。”
扔掉手中的菸蒂,木森深深的吸了一口氣,他走到窗戶邊,將身子微微的探了出去。眼光及處,春意萌發,時有風輕輕的來,撫過他清澈的眼眸,那一刻,這樣的眸子裡有無比的平靜與安寧,那一刻,他的心中有萬千的丘壑和自信的從容。
一個月後,木森與李理踏上了去日本的征途。
走的那天,天空正飄着濛濛的細雨,也因爲這樣的細雨,周圍的一切都顯得分外的平靜與祥和,而細雨過處,樹兒綠了,草兒長了,這一切的一切,都在這萌動的春意中盎然的勃發。
環抱於太平洋、日本海和鄂霍茨克海的北海道位於日本最北端,由北海道本島及若干小島構成,面積8萬多平方公里,佔日本總面積的22%,人口540萬,相當於總人口的1/22,由於開發歷史短,人口密度低,加之近年不斷高漲的環保意識,大自然的原初風貌得到良好保護,擁有衆多的旅遊觀光勝地。
而本屆由日本棋會舉辦的世界圍棋‘最強戰’的比賽地點正是設在了北海道的中心城市扎幌。
扎幌爲日本全國第五大城市。從東京乘飛機只要90分鐘。扎幌的街道整齊,綠樹成蔭,極具北歐風情。市內的大通公園散步道,道旁終年有成行的鮮花。最著名的是一年一度的雪節。屆時,散步道旁陳列許多用雪堆砌的巨大人物像,吸引着萬千觀衆。散步道附近還有一個非看不可的建築,那就是鐘塔大樓。大樓之中,有當地歷史的博物館,人們把鐘塔看做是札幌的象徵。
此外,北海道的兩大重頭戲,一是美食,一是溫泉。札幌的水質潔淨甘美,啤酒遠近馳名,美食更是首屈一指,而贏得“食都”的美稱。北海道的海產美食爲北海道之旅添加了不少的風味。將清香的肉湯放入砂鍋內,就鮭魚煮,就成了令人垂涎的“三平湯”和“石狩鍋”。
“三兒,大理,你們猜我看着這運河想到了什麼?”小樽運河邊,竹田笑呵呵的問道。
李理笑道:“老爺子怕是想起了江城外的長江了吧?只是這沒得比啊,長江的那種磅礴的氣勢看了之後讓人熱血沸騰,而這條小運河只適合與休閒與散步。”
竹田笑道:“是啊,長江連綿數千裡,養育了不知多少代的中華子民,而這小樽運河長不過一里,兩者實在是不可相比啊!只是見此河而念彼江,算的上是睹水思人,借景抒懷吧!”
“師兄打算什麼時候回江城看看?綵鳳老是念叨着您啊,對了,我還忘了告訴您,在我的行李裡,還有綵鳳託我帶給您的鞋墊。”李理說道。
竹田呵呵笑道:“是嗎?這丫頭倒真是有心,你還別說,這丫頭做的鞋墊穿着就是舒服,我回日本的時候還特意帶了好幾雙呢,不過都給我送了人。”
李理說道:“綵鳳要嫁人了,她老家給她說了門親事,她也挺滿意的,她讓讓告訴您,說就等着您回去一趟,一是想見您一面,二來好把房子的鑰匙什麼的都交給您,然後她就向您辭工,否則就這麼走了,總是不安心。”
竹田驚喜的說道:“綵鳳這丫頭要結婚了嗎?這倒是件大喜事啊。”復又嘆了口氣,說道:“可惜啊,現在實在是太忙,別說是綵鳳了,就是連大理你的婚禮我怕是也去不成了,這樣吧大理,回去的時候你幫我帶一份賀禮給綵鳳,就說田爺爺祝她新婚愉快,早得貴子吧。另外你讓她別辭工,她老家是山區的,她在城市裡也呆了三四年,回去怕也是住不慣,如果她願意,就讓她在我那結婚,也順便讓她幫我照顧那些花草,換了別人我還真是不放心呢。”
李理笑道:“行,您放心吧老爺子,我一定把話帶到。”
竹田笑了笑,向一旁一直沒開口的木森說道:“三兒,後天比賽就要開始了,心裡有沒有底啊?我可是向棋會的各位理事打了包票的,我說你至少可以打進四強。”
木森笑道:“師兄,敢情您這張外卡是騙來的啊?”
竹田哈哈笑道:“什麼騙不騙的,這叫謀略,再說了,你新人王賽後的棋譜我都看了,我認爲你打進四強那絕對是沒問題的,我只是擔心你第一次參加這樣的比賽,難免會有些緊張,怕到時候會影響狀態。”
木森輕輕的搖了搖頭,說道:“師兄,您放心吧,我不敢說我能打進四強,但是有一點請您相信,一旦到了對局的時候,我的眼裡只有棋,而沒有人,也不會因爲賽場的氣氛而影響到狀態的。”
竹田點了點頭,說道:“那就好,你有這樣的心態我就放心了。”
頓了一頓,竹田又問李理:“哎,大理啊,你有沒有發現三兒好像變了啊?昨天在機場見他的第一面時,我就發現他變了很多。”
李理笑問:“老爺子您說說看,三兒什麼地方變了?”
竹田沉吟道:“第一是變的開朗了很多,第二嘛,就是,就是,哎,我也說不上來他到底什麼地方變了,只是感覺他好像整個人都變了,有點脫胎換骨的意思。”
李理大笑,說道:“到底還是老爺子還是瞭解三兒,一眼就看了個究竟,您說的不錯,這小子也不知道是哪根神經搭錯了,忽然間就開了竅,現在雖然說不上是人見人愛,倒也是順眼多了。”
面對李理的調侃,木森搖頭苦笑,連忙將話題轉了過去:“師兄,您別聽瞎掰,您還是給我說說這裡的風景吧。”
竹田笑道:“風景是用來看的,站在這裡說哪行,今天帶你們出來就是爲了讓你們放鬆放鬆的,走,咱們邊走邊聊邊看吧,過了今天,我怕是再也抽不出空來陪你們。”
三人說笑間,便沿着佈滿煤氣燈的散步小道漫漫的一路走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