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未若在沙發上偷偷睜着一隻眼睛看着柳子清打電話,他離得她很遠,她聽不清他在講什麼,只看見他眉頭深鎖,不知道遇到了什麼難題。
柳子清掛了電話朝她走過來,她小心翼翼的問:“出什麼事了嗎?”
柳子清搖搖頭:“沒什麼,工作上的事兒。”
柳未若好奇的問:“你現在在做什麼工作呢?”
柳子清並沒有回答她,而是湊到她身後,拿出一個眼罩來說:“我帶你去一個地方,算是給你一個驚喜,好不好?不過你要把眼睛蒙上才行。”
柳未若笑了:“哎喲,你還玩這個啊,你幾歲了?”
柳子清只問:“好不好?”
柳未若說:“我看你玩什麼花樣。”
說着就閉上眼睛,等柳子清來蒙。
柳子清把眼罩戴在她的臉上,牽着她的手下了樓,進到門口等候的車裡。他把柳未若摟在懷裡,兩隻手自然的抓着她的兩個手腕。
司機一臉“真有你的”的表情,壞笑着把車開往郊外一處隱蔽的廠房。
廠房坐落在郊區荒草叢生的地方,雖然外表破破爛爛,裡面卻安放了多臺高端電腦。
謀財害命,謀財總是第一位的,放了柳子清這麼樣一條長線,再次得到了柳未若做魚餌,並且成功釣到了柳毅成和衛哲兩條大魚,何樂而不爲呢?
柳子清牽着柳未若從車上下來,羣人簇擁着的一個穿西裝的男人朝他點了點頭。這個男人帶着一個黑色耳罩,兩隻眼睛瞪得像銅鈴,左邊臉是一條長長的刀疤,一臉兇相。
他的名字就叫多耳,因爲他的耳朵上長了好幾顆肉瘤,民間俗稱“小耳朵”,所以他就叫多耳。
後來在一次事故中他被人割掉了那一半邊的耳朵,從此就帶上了耳罩,那半邊耳朵就是被柳未若的父親割掉的。所以第一次綁架柳未若的時候,他砍掉了她的一根腳趾頭。
他本來打算一根一根把她的手腳指頭都砍掉,結果發現柳毅成那麼快就認慫了。柳毅成跟他談條件,以一筆鉅款爲代價贖回了柳未若,拿筆鉅款基本上相當於柳毅成的半副身家。
那時候他也是市場調查沒有做好,不知道柳毅成竟然還有那麼多錢,拿了錢就走人了。後來慢慢的和柳子清接上頭,才發現原來姓柳的還那麼有錢,於是就合謀要再來這麼一回。
這次就容易得多了,因爲有柳子清的加盟,把柳未若騙出來根本就輕而易舉,他本來以爲吃一塹長一智,上回擄到柳未若也是因爲柳毅成身邊又親信出賣他,這幫姓柳的怎麼都會多留個心眼兒,沒想到還是這麼不長心,這真是好了傷疤忘了疼。
柳未若聞到一陣濃重的男人的汗味兒,還有一股火藥味兒。她剛想開口問怎麼回事,柳子清就把一副手銬拷在了她的手腕兒上。
柳未若也不掙扎,就那麼靜靜的站着。柳子清把她按在一張椅子上,立刻有人走過來把她五花大綁起來,她的嘴很快也被堵住。
柳子清能夠明顯感覺到她胸口的起伏,但他看不清她的表情,她大部分的臉已經被眼罩和膠帶遮住了,只剩下一個鼻子在外面,深深的吸着氣。
眼睛看不見,耳朵就變得異常靈敏,柳未若豎起耳朵聽周圍的聲音,她聽到柳子清低聲和一個男人交談,憑藉周圍的腳步聲和呼吸聲判斷身邊究竟有多少人,憑藉空氣中的火藥味兒和包養槍械用的油脂的味道判斷這間屋子裡究竟有多少火力。
她提醒自己不要慌,成敗在此一舉。稍有慌亂,可能就會功虧一簣,搭上所有人的性命。
衛哲應該還不知情吧?那個傻子又要胡亂操心了。
忽然,她聽到了又一個腳步聲,異常熟悉。有人走了上去,她知道是去搜身的,這是必經的流程。
四周圍還回想着電腦運轉的聲音,滴滴滴啪啪啪,不知道有什麼交易正在進行。
她聽到了父親熟悉的聲音。一個男人趾高氣揚的在問他:
“你怎麼這麼蠢?一次是這樣上當,二次還是這樣上當。”
柳毅成聲音淡定低沉,他是越遇到事兒就越能淡定的人,有時候會覺得他無情得可怕,但是柳未若知道自己這一點倒是像父親。
柳子清把手銬拷在她手上的時候她就已經明白過來了,但她一點也沒有掙扎。一則她知道沒有用,二則,肚子裡還有一個孩子呢。
柳毅成渾厚的聲音在耳邊響起:“誰讓我有這麼個女兒,三天兩頭讓別人惦記呢?”
多耳笑了起來,聲音尖銳刺耳,好像哈利波特里穿枕頭套的妖精:
“哈哈哈哈哈哈,你還真會說話,該說你是老糊塗了還是道貌岸然到了一定的境界呢?你什麼時候疼過自己的孩子?你怎麼不說是你自己有太多錢,三天兩頭讓人惦記呢?”
柳毅成道:“老多,我跟你說過很多次了,該給你的那一份已經給過了……你怎麼這麼不守規矩?”
“老子守你孃的規矩!別的事情你拿大頭兒,我都不說什麼。香港那一票,我死了多少兄弟,你呢?坐着收錢!我讓你把錢吐出來,你就割了我一隻耳朵,說是什麼遵守幫規清理門戶。我拿了你女兒,你才把錢吐出來,你都不守規矩,老子還守他媽的什麼規矩?”
柳毅成說:“禍不及妻兒,我們之間的恩怨,你綁了我女兒,又害死我老婆,這在哪條道上都說不過去吧?”
“你老婆死了女兒被綁,是你自己作孽,關我什麼事?沒有我老多,還有老少。你做的缺德事兒還不夠多嗎?你對得起老呂嗎?他活着的時候你就睡他老婆,他死了你就始亂終棄,你不是說要替他照顧好他的老婆孩子嗎?”
柳毅成嘆了一口氣:“你要這麼說,我也沒有辦法。子清不是我的兒子,這一點你應該清楚,但子揚也不是你的兒子。你什麼時候才能相信呢?”
柳未若聽到這裡才真正的吃了一驚,她只知道子清的媽媽可能和自己的父親有點什麼說不清道不明的關係,沒想到居然和這個綁匪也有一腿。
“老子沒有不相信,老子纔不像你,敢睡不敢認,老子睡過了,就算她生的不是老子的種,老子也願意養活!”
柳毅成道:“那你就好好掙錢養活他們母子倆啊。幹嘛忽然間跑回來呢?”
多耳獰笑一聲道:“我現在不就是在掙錢養活他們母子倆嗎?不瞞你說,我手下這幫弟兄一年多沒開鍋了,你夠狠,洗白之後對我們這幫兄弟徹底不管不問了,雲南那邊的生意你不做了就不做了吧,爲什麼把消息賣給條子,讓他們抄了我們的地盤兒?”
“我要說不是我,恐怕你也根本不會相信吧。”
“除了你還有誰?你出賣的弟兄還少嗎?你這前半輩子都踩着自己的兄弟上位,後半輩子又踩着自己的女兒上位,我都替這個小姑娘可憐,她從來不知道自己的老爹是個什麼臭德行吧!”
“你把她放了,我什麼都給你。”
“你再留一隻耳朵在這裡吧?”
多耳一邊說着,一邊朝電腦那邊看了一眼,電腦面前穿西裝戴眼鏡的小個子朝他點了點頭,他就轉頭朝柳毅成說:
“行了,你來這邊轉賬吧。操作完了,我就放你女兒走。”
柳毅成說:“你先放了我女兒,我人都在這裡,你還怕什麼呢?”
“嘖嘖,好一個愛女情深,老子都好感動啊,但是想到你從前的所作所爲,老子只覺得噁心。怎麼,這個女兒死了,衛家不會再給你投資了對吧?想你得美。”
“那你把她放到門口去,你要派人看着也行,這裡槍太多了,萬一走火了呢?”
多耳朝手下點了點下巴,算是答應了。
兩個人上來擡起柳未若坐着的椅子,把她擡到門口放下。柳未若感覺到身後有風在刮過,她知道自己如果轉身馬上逃跑,是可以有一線生機的。
父親給她留了這一線生機。
可是父親怎麼脫身呢?秘密銀行的轉賬需要一系列的手續,轉款確認還有五道關卡,都需要父親親自完成,轉款成功之後,還需要本人去銀行跟工作人員確認轉款信息,父親在本人確認信息之前,這些人肯定是不會拿他怎麼樣的,可是之後呢?
話說到這裡,柳未若忽然聽到一聲敲擊水管的響聲。她本就聚精會神,此刻反應尤其快,手裡握着的小刀瞬間捅進手銬的鑰匙孔裡狠狠一擰,手銬悄然解開了。
忽然之間耳邊一陣槍械的轟鳴,柳未若幾乎是本能的往有風的地方一偏,一發子彈打在她的腿上。
她忍住劇痛迅速的割開綁住自己手腳的繩子,一把扯下眼罩,朝着角落裡滾過去。
門口本來是有守衛的,只是被屋內的槍擊聲吸引了注意力,柳未若把刀柄一按,小刀立刻又長出一截來,噗的一聲插入了那個人的眼睛,他端着槍的手偏向了一邊,柳未若逃過了子彈的襲擊,立刻有人衝上來將那人制服。
柳未若趴在地上喘息,腿上一陣陣劇痛來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