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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69冷雨夜

869冷雨夜

等上官勇跟風光遠回到雲霄關下的時候,回頭看了看還跟在他身後的衛國軍,他帶着近三千衛國軍往藏棲梧那裡衝殺,現在跟在他身後的就只剩下了二十幾人。

風光遠也看了看跟在上官勇身後的衛國軍,輕輕拍了一下上官勇的肩膀,什麼安慰的話也沒說。

“元,元志呢?”上官勇問風光遠道。

風光遠忙道:“元志已經隨聖上入關了,受了傷,但不致命。”

安元志這時當着軍醫的面,揪着吉和的衣領子,顫聲道:“你說什麼?你再跟我說一遍,聖上命袁威去了息龍山谷?!”

吉和不明白安元志怎麼會爲着自己的一句話跳腳,衝安元志點頭道:“是,是啊,五少爺,聖上命袁將軍去息龍山谷了。”

“那他人呢?他回來了嗎?”安元志問。

吉和又搖了搖頭,說:“沒,他,他還沒回來。”

安元志把吉和推到了一邊,往屋外衝去。

軍醫追在安元志的身後喊:“五少爺,您身上的傷要包紮一下啊!”

等軍醫追出了屋子,安元志已經跑沒影了。

吉和也跑出了屋子,問廊下的人說:“五少爺人呢?”

走廊下的人都跟吉和搖頭,安元志方纔發了瘋一般地衝出去,他們誰也不知道安五少爺幹什麼去了。

安元志翻身上馬的時候,眼前一陣發黑。

老六子追到了安元志的馬前,扶了安元志一把,說“少爺,你又要去哪裡?”

“找袁威,”安元志小聲道:“他去息龍山谷了。”

看着安元志打馬往北城狂奔而去,老六子幾個死士侍衛也顧不上找大夫看傷了,忙也一起上了馬,跟在了安元志的身後。

北城的守將看見安元志幾個人衝到城下,連忙從城樓上下來,站在安元志的馬前問道:“五少爺,你這是要出城?”

“是,”安元志說:“快開城門。”

將軍說:“五少爺,你有開城令嗎?”

安元志這會兒恨不得飛出城去。

將軍看安元志的神情不對,一臉關切地又喊了安元志一聲:“五少爺?”

“聖上……”

“是我家侯爺命我們去息龍山谷一趟,”在安元志做出假傳聖旨的事來之前,跟在安元志身旁的袁城跟這將軍說道。

“衛國侯爺回來了?”這將軍在這裡守城,不代表他不知道南城外的戰事。

安元志也不知道上官勇現在在哪裡,衝這將軍點了點頭,安元志說:“現在一切都亂了套了,我姐夫沒空找他的將令。”

沒有出城令就開城門是死罪啊,將軍猶豫了。

安元志衝這將軍一抱拳,道:“將軍放心,之後我會把出城令補給你。”

出城令還能補給嗎?將軍聞所未聞這事,他也沒敢受安元志的這個禮。

“拜託,”安元志就差下馬給這將軍跪下了。

將軍看看面前的這幾個人,雨水倒是將這幾個人臉上的血污衝去了,只是沾在甲衣和戰袍上的血卻是結成了塊,任雨水怎麼衝也衝不去了。將軍說:“五少爺,入夜之後天氣更冷,您不穿蓑衣,也應該換身衣服吧?”安元志幾個人現在都是渾身血污,甲衣破損。

“不必了,軍情緊急,”安元志跟這將軍道:“麻煩你通融一下吧。”

將軍將自己的棉披風解下來,遞給了安元志道:“五少爺披着這個御禦寒吧。”

安元志衝這將軍搖了搖頭。

“放吊橋,開城門!”這將軍將披風搭在了安元志的馬鞍上,回身衝城樓上大聲下令道。

“多謝你了,”安元志跟這將軍道謝。

這將軍衝安元志擺了擺手。

城門開了之後,吊橋還沒完全放下,安元志便打馬出了城。

老六子幾個人從城門下的守軍手裡,拿了幾個火把,跟着安元志跑出了北門。

風家軍的這位將軍看安元志幾個人跑出城去了,命自己的一個手下道:“你去找衛國侯爺,跟他要一下出城令。”

這個兵卒說:“將軍,衛國侯爺現在在哪兒啊?”

“不在帥府,就在衛國軍的駐軍地,”這將軍說:“你兩個地方都找找。”

兵卒答應了一聲後,上馬往南城那裡跑了。

等安元志幾個人趕到息龍山的時候,雨下的越發大了,舉着火把,也很難看清山路,只是十幾具倒在山路上的屍體,安元志幾個人不用打火把,也能看得到。

看到這十幾具屍體後,安元志坐在馬上不敢下來。

老六子幾個人下了馬,翻看這些屍體。

安元志只是看着老六子幾個人,一句話也不敢說。

老六子幾個人把屍體都翻看了一遍,鬆了一口氣,老六子跟安元志說:“少爺,沒有袁威。”

“什麼?”安元志問了老六子一句。

老六子擡高了嗓門,跟安元志說:“沒袁威,他應該沒事。”

另一個死士侍衛說:“威哥武藝那麼高,他怎麼會有事,一定沒事。”

是啊,安元志在心裡想,袁威怎麼可能會有事?安元志想衝老六子笑一下,只是嘴角還沒來及揚起,安元志就聽見了身後傳來了“呱”的一聲烏啼聲。笑容僵在嘴邊,安元志僵硬着身體,坐在馬上轉身。

一道閃電從天邊劃過,照亮了安元志眼前的天地。

不遠的山路旁,一個人被一把長劍釘在了一棵落葉松上。

“不,不可能,”安元志喃喃自語道。

老六子幾個呆站在原地。

“這不可能!”安元志叫着跌下了馬,從泥濘的山路上踉蹌着爬起來後,安元志跌跌撞撞地奔到了樹下。

電閃雷鳴中,安元志看清了這個人的臉,這人是袁威,再跟自己說不可能,安元志這下子也騙不了自己了。

“袁威!”

安元志大喊着袁威的名字,抱着袁威的腳,想把袁威從樹身上弄下來,只是袁威是被長劍釘在了樹身上,安元志只是抱,沒辦法把人救下來。

老六子幾個人跑過來的時候,就看見安元志發了瘋一般地爬上了樹。

“少爺,”袁誠哭着跟安元志喊:“你得先拔劍啊!”

這個時候,誰也不敢去想,袁威是不是還活着。

“你忍着一些,”安元志一邊跟袁威說着話,一邊把手放到了劍柄上。

低垂着頭的袁威沒有任何反應。

安元志緊咬着牙關,手上加了力道,將穿透了袁威肩胛的長劍拔了出來,抱着袁威從樹上摔下。

老六子幾個人一起伸手,將安元志和袁威抱在了手裡。

安元志從地上坐起了身,“袁威?”他抱着袁威喊。

在火把的光亮中,袁威的甲衣戰袍上處處沾血,心口處的弩箭倒映着火光。

安元志解開了袁威的甲衣,發現駑箭被軟甲所阻,並沒有完全穿透袁威的心臟,一絲微薄的希望又從安元志的心頭升起。

老六子這時伸手試了一下袁威的鼻息,然後便痛哭了起來。

安元志卻像聽不見老六子的哭聲一樣,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自言自語道:“他沒死,他不可能死,他的心口還有熱氣呢。”

袁申這時也伸手試了試袁威的鼻息,還沒來及背過臉去,淚水就已經奪眶而出。

安元志把手抵在袁威的心脈上,他纔不管袁威這時是不是還有鼻息,這會兒的安元志固執地相信,袁威的心口還有熱氣,那袁威就不會死。

“少爺,”老六子哭着喊安元志。

安元志不惜內力地護着袁威的心脈,頭也不擡。

幾個死士侍衛替安元志和袁威遮着雨,默默垂淚,卻都不再說話了。

烏鴉的啼叫聲不多時又在安元志的身遭響起,在雨夜裡,顯得淒厲瘮人。

耗着內力的安元志沒有心力再去理會這些不祥的烏鴉,他抱着袁威起身,跟袁威說:“我帶你回去找向遠清,你再忍耐一下。”

老六子跑過去,替安元志把馬牽了過來。

“把披風給他蓋上,”安元志跟老六子喊。

老六子把披風蓋在了袁威的身上,跟安元志說:“少爺,袁威他……”

“閉嘴!”安元志紅着眼,厲聲跟老六子道:“袁威不會死!”

在雨中站着的人,除非痛哭失聲,否則旁人看不出這人是不是在哭。

安元志抱着袁威要上馬時,身體損耗太過,安元志吐了一口血。

袁威卻在這時輕輕哼了一聲。

這聲音聽在安元志的耳中無疑於天籟之聲,他忙又半跪在了地上,大喊着袁威的名字道:“袁威,我是安元志,你睜眼看看我,袁威!”

袁威沒有睜眼,只是說:“少爺?”

“是我,你再忍一下,我這就帶你去找向遠清。”

“白承澤,”袁威說。

“白承澤,”安元志說這個名字的時候,鮮血幾乎又要從咽喉裡嘔出來,他跟袁威說:“好,這個仇我們記下,以後一定殺了這個混蛋!”

袁威的頭歪在安元志的胸膛上,他睜一下眼,眼前一片漆黑,什麼也看不見,“兒子,”袁威跟安元志說。

“你別想我給你養兒子,你的兒子你自己養!”安元志叫道:“你媳婦還在京城等你,你要拋下她嗎?你忍心嗎?”

“對,對不起,”袁威低喃着又說了一句。

安元志抱着袁威翻身就上了馬,身子佝僂着,儘量替袁威遮擋着風雨。

老六子幾個人抹了一把眼淚,紛紛上了馬。

“你們幾個留下來,”安元志跟老六子幾個人說:“把他們的屍體收拾好。”死去的人都是衛國軍,安元志不能讓這些人就這麼躺在山路上。

“你再忍一下,”安元志跟袁威說:“你想想你媳婦,想想你兒子!”

袁威在安元志的懷裡,再也沒有說話。

安元志在這個雲霄關的冷雨夜裡,抱着袁威策馬狂奔在泥濘的官道上,滿心的倉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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