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瞎說什麼，”鍾梓晴甩了甩手，故意往她臉上甩了些水，“他是我弟弟，我在呢麼可能對他下手啊？”
“啊！晴晴！”女生被水濺了一臉，驚叫出聲，而後幾人鬧作一團。
女孩子鬧起自然注意不到其他的事情，故此，誰都沒有看到，廚房外，穆子凡低着頭，不知在想些什麼。
籠罩在陰影中的娃娃臉有些難得的陰沉，和平時表現出的開朗迷糊完全不同。
鍾母聽到鍾梓晴幾人的笑鬧聲，淺笑着搖了搖頭，注意到穆子凡的身影，輕聲問着，“凡凡，不是說有事要問晴晴麼？怎麼站在這？”
穆子凡擡眸，搖了搖頭，“等一下再問吧。”
鍾母睨了眼廚房，見她們說笑着，只當穆子凡是不好意思上前打擾，也沒多想，只是摸了摸穆子凡的頭。
察覺到鍾母的動作，穆子凡抿了抿脣，沒有躲開，只是心底有些絲絲的抗拒。
是不是就因爲這樣，所以紅紅才總覺得他是個小孩子？
想着，穆子凡愈發煩悶，不想再聽鍾梓晴幾人的笑聲，轉身回了客廳。
穆子凡的反常，鍾梓晴在晚上送走朋友之後才發現。
並不是因爲不在意他，而是因爲朋友們在，鍾梓晴以爲穆子凡是害羞了，所以不好意思說話。
畢竟，鍾梓晴並沒有見穆子凡跟哪個女生玩的好，猜想他大概是因爲突然和這麼多女生待在一起，所以不自在了。
然，把小姐妹們都送走之後，穆子凡不僅沒有恢復常態，甚至還更加沉默了。
“怎麼了？”鍾梓晴給穆子凡倒了杯牛奶，順勢坐在他身邊，“我考上了大學，你不開心啊？”
“一部分是因爲這個，”穆子凡扭過頭，不看她，目光落在牛奶上，眸子沉了沉，“我不想喝牛奶。”
“嗯？”鍾梓晴挑了挑眉，“你不是喜歡麼？”
穆子凡是喜歡喝牛奶。
但是現在，他覺得，牛奶是小孩子才喜歡的東西。
本來，穆子凡就因爲鍾梓晴大學不在本市要分開三年，所以有些不高興了，現下更是發現鍾梓晴一心把他當成小孩子，當成弟弟看待，自然是更加鬱悶了。
他已經不是小孩子了！
思及此，穆子凡氣悶地轉頭看向鍾梓晴，目光帶着淺淺的，微不可查的控訴。
鍾梓晴一怔，被他這種像是看着負心漢一樣的眼神看得有些不自在，忍不住輕咳了一聲，掩飾着自己的尷尬，“怎麼這麼看着我？”
“哼。”穆子凡冷哼着，不再看她。
鍾梓晴被他突如其來的小脾氣弄得有點懵怔，眨了眨眼，沉吟片刻，從桌子上翻出一根吸管，插在裝有牛奶的杯子裡，湊到穆子凡嘴邊。
穆子凡抿了抿脣，很沒有骨氣地乖乖喝牛奶。
鍾梓晴對穆子凡這幅乖巧可人的樣子最沒有抵抗力，否則也不會心甘情願照顧他這麼多年。
當然，穆子凡這麼多年依舊能保持這幅小孩子的樣子，也是鍾梓晴慣出來的。
鍾梓晴比穆子凡大了三歲。
鍾梓晴開學大一，而穆子凡開學則是高一。
雖然穆子凡的初中，高中都和鍾梓晴是同一所學校，但是畢竟兩個人差了三歲，每每穆子凡開學的時候，鍾梓晴都已經畢業了。
這一次，依舊如此。
不過，因着兩人都要踏入另一所校園，所以整個暑假都沒有作業，可以瘋玩一把。
雖然鍾梓晴已經過了瘋玩的年紀，但是想着穆子凡正是愛玩的年齡，也就帶着他一起。
可以說，這個假期，是鍾梓晴這麼多年來，最輕鬆的一個了。
開學前幾天，鍾梓晴就把東西都收拾好了。
其實戲劇學院離鍾梓晴家並不遠，就在臨市，火車半個小時就到了，若是想，週末完全可以回來。
鍾母雖然有些捨不得，但也知道，這是必須經歷的事情。
好在鍾母還有工作，平時有事做，不至於因爲太清閒而胡思亂想。
鍾梓晴比穆子凡早開學幾天，她走的時候，穆子凡還沒開學，便和鍾母一起去火車站送她。
一路上，穆子凡一直都是悶悶不樂的。
趁着鍾母去買水的功夫，鍾梓晴掐了掐穆子凡的臉，調笑着，“凡凡，你臉色這麼不好，不知道的人還以爲我要去英勇就義呢。”
穆子凡娃娃臉上寫滿了不開心，看着鍾梓晴笑盈盈的樣子，更是怒從中來。
她要走了，他們有好長一段時間見不到，結果，只有自己一個人不開心？
越想，穆子凡越氣悶，臉色也就愈發不好看了。
“紅紅，”穆子凡臉上是少見的嚴肅，一臉認真的看着她，“你會不會想我？”
“當然會啊，”鍾梓晴有些莫名其妙，“怎麼問這麼奇怪的問題？”
穆子凡在她心裡像弟弟，像親人一樣，怎麼可能不想？
一看鐘梓晴的臉色，穆子凡就知道，她想的，和自己想的完全不一樣。
穆子凡斂了斂眸，掩去眸中的幽光，眼角瞥向鍾母離開的方向，並沒有看到鍾母的身影。
想來，應該是在買水的同時，相幫鍾梓晴買些吃的，以免她在路上餓了。
穆子凡抿脣，眉宇間有些凌冽的光，似乎下了什麼決心一般，忽然擡頭，徑直親上了鍾梓晴粉色的脣瓣。
這一瞬間，鍾梓晴的世界似乎失去了聲音，只能感覺到鼻尖急促的呼吸，以及脣上的溫熱觸感。
失了神智一般。
穆子凡微眯着雙眸，極快地舔了一下鍾梓晴的脣縫。
似乎是被這個動作嚇到了，鍾梓晴一把推開他，怔怔的，不知該作何反應。
鍾梓晴不知道自己現在是什麼表情，滿腦子都是一句話。
她的初吻就這麼沒了？
這句話轉了兩圈，而後鍾梓晴腦中忽然閃過一個畫面，頓時渾身僵硬。
那是小時候，兩人剛認識，她爲了不讓穆子凡哭，所以學着電視劇裡的樣子，親了他。
分明是陳芝麻爛穀子的事情，她都已經忘記了，現下，熟悉的觸感，熟悉的溫度，一下子就勾起了記憶深處的畫面。
鍾梓晴想呵斥他，卻不知道該說什麼。
罵他？打他？
鍾梓晴覺得，這些事情，她都做不出來。
她也沒法自欺欺人，說什麼因爲穆子凡年紀小，不懂事，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這麼大了，怎麼可能不懂？
穆子凡是天然呆，但他不是傻。
鍾梓晴這才把以往的點點滴滴串聯起來。
其實已經很明顯了，穆子凡早就表現出來了，只是她一直覺得穆子凡是弟弟，是親人，所以沒有當回事罷了。
一朝點破，鍾梓晴甚至不知道該作何反應，只能傻傻呆呆地將在原處。
而穆子凡則是目光灼灼地盯着她，好像要看透她一樣。
鍾梓晴終於意識到，穆子凡不是個小孩子，而是個異性了。
“怎麼了？”鍾母的聲音在耳畔響起，“怎麼都發呆了？”
鍾母老遠就看到兩個孩子之冷冷的看着對方，既沒有表情，也不說話，有些不猛所以地詢問着。
鍾母的聲音像是一個開關，讓鍾梓晴恢復了說話的能力。
“媽，”鍾梓晴起身，一手拉着行李箱，一手接過鍾母手中買給她的東西，“馬上檢票了，我自己可以，你們先回去吧，不用送我了。”
鍾梓晴神情自若，看起來好像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鍾母對此沒有起疑心，反倒是剛纔還膽子大到不行的穆子凡開始慫了。
偏生，當着鍾母的面，穆子凡也不還敢說什麼。
他可沒有膽子在鍾母面前說什麼不該說的話，做什麼不該做的事。
不是因爲他怕鍾母，而是擔心鍾母覺得他年紀小，阻止他和鍾梓晴的交往。
雖然眼下鍾梓晴的表現讓他有些急促不安。
終究，還是因爲年紀小麼？
穆子凡垂着頭，額前有些長的的頭髮擋着了眼睛，同時也遮住了眸中翻涌的思緒。
年紀小沒關係。
反正他會長大。
鍾梓晴就像是什麼都沒發生一般，甚至在臨走前還泰然自若地和穆子凡告別。
只是，習慣性的伸手揉穆子凡頭的動作讓穆子凡有點不爽。
還是對小孩子的態度！
……
坐在火車上，三十多分鐘的路程，鍾梓晴放好了行李之後，有三十分鐘都在發呆。
若問她在想什麼，連鍾梓晴自己都不知道。
應該說，她什麼都沒想。
大腦呈現放空狀態，甚至連身邊的人跟她說“借過”都沒有聽到。
許是看出了鍾梓晴有些魂不守舍，坐在內側，想要出去的女生也沒說什麼，反而坐回了位置上。
“乘客朋友們，XXX站到了，停車三分鐘，請帶好您的物品下車。”
鍾梓晴呆愣愣的下了車，夏日的風微暖，吹在臉上的感覺很舒服，不過，正因爲這樣，鍾梓晴才從方纔的狀態中清醒過來。
摸了摸滾燙的耳垂，鍾梓晴無語地扯了扯嘴角。
她這害羞的反應，來的似乎有點晚了啊。
開學一個月，鍾梓晴完全沒有和穆子凡聯繫。
穆子凡這才知道，原來鍾梓晴也不是毫無反應的。
偏生，這種反應，不是他想要的。
然，鍾梓晴有意躲着他，穆子凡也沒辦法。
鍾母雖然也看出來了兩人在鬧矛盾，但是鍾梓晴從來都只是笑着說沒事，鍾母自然也就不好再多問些什麼。
這樣的情況，一直持續了半年。
因爲鍾梓晴放寒假了。
平時上學的時候鍾梓晴能躲着他，畢竟穆子凡也要上學，也不知道鍾梓晴哪週會回來，但是寒假就不一樣了。
放寒假，鍾梓晴還能躲哪去？
所以，寒假第二天，鍾梓晴睡得迷迷糊糊爬起來，準備去扔垃圾的時候，便在家門口發現了宛如走失兒童一般的穆子凡。
半年不見，鍾梓晴倒是沒什麼變化，反觀穆子凡，比以前……更瘦了。
鍾梓晴手中還拎着垃圾袋，看到穆子凡的時候呆愣愣的，半天沒有回過神來。
她猜到了穆子凡會來，但是這種場景……在她的意料之外啊。
穆子凡蹲在地上，上半身還斜靠在門旁邊的牆壁上，也不知道他蹲了多久，一雙眸子泛着水光，竟是無端瀲灩。
看到鍾梓晴的那一刻，穆子凡忽地站起身，似是因爲蹲的太久腳麻了，踉蹌一瞬，沒站直，直接半跪着抱住了鍾梓晴的腿。
一時間，鍾梓晴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寒顫。
大冬天的，外面還下着雪，也不知道穆子凡在這蹲了多久，竟是隔着一層厚厚的褲子都能感受到穆子凡身上的寒氣。
“紅紅……”穆子凡有些無力地喃喃着，“我好冷。”
說話的時候，哈氣都凝成了白霧，看得鍾梓晴不由自主地心抽了一下。
畢竟鍾梓晴曾經可是把穆子凡當兒子一樣照顧着，看到這幅場景，自然是心疼多過半年的尷尬。
“先進屋，”鍾梓晴伸出另一隻沒有拿着垃圾袋的手摸了摸穆子凡的臉，入手一片冰涼，不由自主地擰着眉，把垃圾放到了門口，道：“別在外面說，冷。”
穆子凡點了點頭，卻沒有動作。
“走啊。”鍾梓晴推了推他，奈何鍾梓晴這幾年雖然也長高了，但是始終比穆子凡矮上那麼十公分，再加上鍾梓晴是女孩子，力氣自然比較小，根本推不動他。
“紅紅，”穆子凡抱着她的腿蹭了蹭，跟剛出生認母的小動物一樣，聲音中帶着顯而易見的委屈，“腿麻了。”
其實不止腿麻，頭也暈。穆子凡凌晨四點多就到了鍾梓晴家門口，就怕她像以前一樣躲着他。
大冬天的，在外面凍了兩個多小時，怎麼可能不頭疼？
鍾梓晴認命地扶起穆子凡，忽視了他緊貼着自己的小動作，帶着他回了屋，又把空調溫度調高，找了個毛毯把他整個人圍起來，又去倒了杯熱水，遞給他們這才坐在他面前，沉着臉，問道：“什麼時候來的？”
穆子凡乖乖應着，“四點多。”
鍾梓晴眼角跳了跳，強忍着怒氣，“你是不是傻！”
“紅紅，”穆子凡低着頭，一臉態度良好的承認錯誤，“我錯了。”
聲音軟軟的，還有些低沉，配着他低眉順眼的動作，鍾梓晴忍不住扶額，“你別跟我裝可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