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米依兒幾人在一起，顧傾城真真切切地覺得輕鬆了不少。
不過，對於洛斯竟然逃課這件事情，顧傾城倒覺得驚奇。
要知道，洛斯可是一直都很成熟穩重的那種，逃課這種事情，在他的字典裡從來都不存在。
雖然只是晚自習。
相比較散夥飯定的高檔酒店，六人去的飯店可謂是低調的不行，而且性價比很高。
六人去的是一家專做家常菜的店，他們是這家店的常客，這家店的味道並不比高檔餐廳差，只不過因爲地理位置比較偏僻，不太方便，所以去的人比較少。
從散夥飯的酒店出來開始，顧傾城便一直彎着眉眼，似乎很開心的樣子。
飯桌上，有洛洺和安然兩個活寶，再加上幾人關係親近，笑聲不斷。
宋一念依舊寡言少語，不過一直都仔細地幫顧傾城剝着蝦，甚至連排骨的骨頭都去掉了。
安然邊和洛洺打趣着，眼角餘光看到宋一念低垂專注的眉眼，忍不住扯了扯嘴角，似笑非笑。
阿念這傢伙，看着架勢，以後絕對是妻奴！
洛洺和安然正說着話，自然也注意到了他的目光，順着目光看去，落在宋一念和顧傾城身上。
顧傾城自然地接受宋一念的照顧，甚至在宋一念把蝦遞到她嘴邊的時候，都十分自然地張嘴接了過去，並沒有絲毫不自在的樣子。
偶爾，顧傾城也會不自覺地幫宋一念夾着他愛吃的菜，兩人間或相視一笑，無端有一種別人插不進去的氛圍。
洛洺眸子閃過幾絲黯然，而後又恢復了陽光開朗的樣子，就好像方纔一瞬間的失落只不過是錯覺一般。
安然正瞥着宋一念和顧傾城，顧傾城和米依兒正說着話，宋一念專注於剝着蝦，唯一注意到洛洺目光的，唯有洛斯。
洛斯斂了斂眸，擡手輕撫上胸口。
有些酸脹悶疼。
是他的，還是因爲洛洺？
洛斯微勾着脣角，在燈光落下的陰影處，有些落寞。
“難得今天高興，”安然翹着腿，俊美的臉上已經隱隱有着以後雅痞的樣子，擠眉弄眼地說着，“要不要喝點果酒。”
果酒的度數很低，幾乎就是果汁，哪怕不會喝酒的人也喝不醉。
在座的，除了顧傾城，幾乎都是在宴會上偷偷喝過酒的，尤其是安然，雖然年紀小，但是已經能看出來“千杯不醉”的潛質了。
安然只是隨便提議，畢竟今天是爲了慶祝，卻不想，有人在下一秒便拒絕了。
“不行。”宋一念看向他，目光有些陰冷，帶着森森刺骨的寒意。
安然誇張地打了個寒顫，甚至還搓了搓自己的胳膊，“知道了，你心疼你家傾城，那就不喝酒了，來兩瓶可樂好了。”
‘你家傾城’這四個字顯然取悅到了宋一念，宋一念垂眸，不再用那種陰冷的目光看他，而是夾了一筷子青菜放到顧傾城碗裡。
“吃點青菜，營養才均衡。”
顧傾城看着碗裡的綠葉青菜，深切懷疑自己的臉已經跟菜一個顏色了。
顧傾城有個缺點，一般人不知道。
如果可以，她絕對不會碰任何綠色的青菜。
無他，只是覺得看起來怪怪的。
偏偏，這個挑食的毛病被宋一念發現了，幾乎每一次吃飯，宋一念都會給她點一盤綠葉青菜，均衡營養。
顧傾城也知道宋一念是爲了她好，所以雖然不愛吃，卻也會硬着頭皮吃下去。
只不過……
顧傾城微挑着眉，眸中帶笑，有些捉弄的意味，夾了一筷子油膩膩的肥肉放在宋一念碗裡。
“你也多吃點。”
說着，雙眼含着光，看向他，大有宋一念不吃，她就不罷休的意味。
活像只磨人的小妖精。
宋一念哭笑不得，卻卻只覺得她可愛得緊。
其實，就算顧傾城不看着他，他也會吃下去的。
只要是顧傾城夾的，就算是毒藥，他也甘之如飴。
眼看着宋一念面色不變地夾起了碗裡的肥肉，偷窺兩人的安然嘴角抽了抽，頓時覺得剛剛下去的雞皮疙瘩又起來了。
方纔是因爲冷的。
現在是因爲被膩到了！
宋一念有些輕微的潔癖，除了顧傾城，任何人給他夾菜他都會直接撂筷子。
這還不算，關鍵是……顧傾城給他夾的是肥肉啊，全肥的那種。
安然心中想起了一句話。
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
顧傾城這絕對是惡作劇，偏偏還有人慣着她，長她的氣焰。
而慣着顧傾城的某人眼看着就要把筷子上的肥肉送到嘴裡，卻被人攔下了。
顧傾城原本只是跟宋一念鬧着玩的，但是見他真的要吃，頓時油然而生一種不忍心，不捨得的感覺。
“我跟你開玩笑的，”顧傾城摁住了宋一念的手，完全沒有注意到兩人肌膚相貼，“傻不傻啊。”
宋一念目光落在顧傾城的手上，精神恍惚了一瞬。
肌膚相貼，引起陣陣顫慄。
宋一念有些狼狽地移開目光，想說話，卻發現嗓子有些幹，輕咳了一下，道：“不傻。”
應着顧傾城的話，宋一念卻沒有放下筷子。
因爲，不放下筷子，顧傾城的手就不會移開。
宋一念有些微滯的大腦裡浮現了四個字。
貪得無厭。
他現在，就是這種狀態。
貪戀她的溫度，多少都覺得不夠。
聽到宋一念說“不傻”的時候，顧傾城忍不住笑了出來。
一下子，荼蘼花開一般靡麗，卻又帶着青澀的澄澈。
矛盾，卻也正是因爲矛盾，所以異常的撩人心絃。
宋一念目光深了深，像是刻在顧傾城的臉上一般。
看起來好像沒什麼不對勁，但唯有宋一念自己知道，他的心底，翻涌着怎樣的驚濤駭浪。
似乎每一次，面對顧傾城的時候，他的左胸口就像是火山一樣，每一次岩漿爆發，炙熱都要把他淹沒一般。
許是兩人對視的時間太久了，包間裡的其他四人都漸漸安靜下來，目光或促狹，或戲謔，或落寞地落在兩人身上。
終是讓兩人回過神來。
顧傾城這才注意到，自己的手還放在宋一念的手腕上。
原本做這個動作的時候不覺得有什麼，甚至平時牽着手走路也不覺得奇怪，但是在這個密閉空間裡，其他人的目光火辣辣的，顧傾城難得的，覺得有些羞澀的不自在。
顧傾城飛快地收回手，掩飾性地拿起筷子夾面前的菜，連自己吃了什麼都沒有察覺，心中隱隱約約的，唯有一個想法。
以前怎麼沒有發覺，宋一念的手，竟然那麼熱呢……
想着，顧傾城耳根紅了紅，有些不敢看向宋一念的方向。
宋一念也沒有說什麼，他知道，不能逼得太緊。
因爲過分在乎，所以小心翼翼，生怕哪一步走的不對，就會讓自己落入萬丈深淵。
況且……
宋一念摩挲了一下手腕。
他們還有時間，還有很多很多時間。
他不介意慢慢來。
吃完飯，洛洺提議去KTV包宿，不過被洛斯阻止了。
他們明天還有課，今天逃了一晚上的晚自習已經是不應該了，若是去KTV包宿，那明天一天的課都不用上了，甚至連着好幾天都要調整狀態。
雖然高二的知識他們已經學會了，但是學生的本職，洛斯依舊沒有忘記。
再者，他們快要期末考試了。
對此，顧傾城四人也點了點頭，覺得洛斯說的有道理。
五對一，洛洺完敗，耷拉着臉，就差在額頭寫上四個“我不開心”的大字了。
“沒關係啊，”顧傾城拍了拍洛洺的肩膀，安慰着他，“反正馬上就是暑假了，到時候一起出去旅遊吧。”
聞言，洛洺一下子就滿血復活了。
“好啊，傾城，那就這麼說定了！”洛洺笑得爽朗，虎牙若隱若現。
見顧傾城點了點頭，洛洺這才心滿意足地和洛斯離開。
宋一念給宋家的司機打電話，讓他來接人，依次把米依兒和安然送回了家。
最後，車上只有顧傾城和宋一念兩個人了。
顧傾城還記着在包間裡的尷尬，有些不好意思。
第一次，顧傾城覺得自己應該是到了青春期了。
不然，怎麼會變得這麼奇怪，總是想一些有的沒的呢？
顧傾城正胡思亂想着，耳側，宋一念的聲音響起。
“明天準備做什麼？”
“啊？”顧傾城擡頭，條件反射地回答着，“準備在家待着。”
中考好不容易結束了，自然要好好睡幾天懶覺。
宋一念頓了頓，黑夜中，眸子應着路邊斑斕的燈光，一瞬間，有些華麗妖冶的美感。
聲線低沉，像大提琴一樣，卻多了些許沙礫的喑啞。
“要不要去……走走？”
宋一念中間停頓了一下。
他原本想說，要不要去約會，但是話到嘴邊的時候，才發現這麼說有些不合適。
萬一嚇到她了怎麼辦？
所以，宋一念臨時改了措辭，把‘約會’換成了‘走走’。
其實，都是一個道理。
顧傾城並沒有注意到宋一念語氣中的停頓，自然也不會多想。
她和宋一念經常會一起出去，按理來說，宋一念邀請她，她一般不會拒絕的。
可是現下，顧傾城有些沒來由的慌亂無措，想都沒想，便拒絕了。
“考試這幾天有點累，想休息一下。”
話音剛落，空氣有些微微的凝滯。
宋一念和顧傾城都沒有說話。
一個，是沒想到自己會被拒絕，另一個，是沒想到自己居然拒絕了。
汽車狹小的空間裡，氣氛有些沉重。
顧傾城越發心慌，正想說些什麼補救的時候，宋一念開口，道：“沒關係，那就等你休息好的。”
休息什麼的，不過是藉口。
對顧傾城來說，中考完全就是一個小考試，甚至不需要太費心思。
宋一念對她何其瞭解，這樣彆扭的藉口，又怎麼會聽不出來？
他想不出顧傾城爲什麼會拒絕他，失落和氣悶，油然而生。
只不過，氣悶並不是對顧傾城，而是對自己。
他覺得，是因爲自己太着急，所以嚇到顧傾城了。
宋一念垂眸反思，眸中煩躁若隱若現。那方，顧傾城同樣糾結着。
她怎麼想都沒想，竟然拒絕了呢？
拒絕了之後，又在暗自糾結些什麼呢？
明明……
她想說好的。
顧傾城咬了咬下脣。
一念他……會不會誤會？
可是，誤會什麼呢？
顧傾城第一次遇到了解不開的難題。
恰巧這時，顧傾城到家了。
“顧小姐，到您家了。”司機提醒着。
顧傾城猛然清醒，這才發現車窗外的景象如此熟悉。
能不熟悉麼，這就是她家門口啊。
顧傾城沒有馬上下車，事實上，她現在也不知道該怎麼做。
宋一念下了車，在顧傾城有些懵懂的目光中，轉到車的另一邊，幫顧傾城打開車門。
車門都開了，顧傾城只能下車，站在車門口，手足無措。
“那個……”顧傾城囁嚅着，不知道說什麼，也不敢看宋一念的表情。
忽然被擁入懷中，顧傾城是懵的，只能聞到鼻尖的薄荷香。
何時，那個和她差不多高，甚至一度比她還矮小的單薄少年，已經長成了能把她完全擁入懷中的樣子？
宋一念抱着她，沒敢抱得太緊，只是虛虛地環着她，把她整個人攏進自己懷裡，卻更加膽怯和渴望，用盡了全部的自制力，這才壓下把她揉進骨子裡的衝動。
“傾城，”宋一念低頭，輕吻了一下她的發頂，剋制而又隱忍，“畢業快樂。”
語氣很輕很柔，晚風險些把最後的四個字吹散。
顧傾城躊躇了一下，擡起手，環着他精瘦的腰身。
隔着薄薄的衣物，顧傾城甚至能摸到他腰間緊實的肌肉。
少女已經開始發育，身子柔軟得像是水一樣，把宋一念整個心團團圍住，逃無可逃避無可避，只想更深地沉淪其中。
況且，宋一念根本就不想逃，甚至恨不得再瘋狂一點，用靈魂獻祭。
察覺到宋一念的身子僵硬了一瞬，顧傾城忍不住勾了勾脣，原本的緊張散去了一些，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被甜膩包圍的感覺。
很舒服，有些捨不得放開。
“一念，畢業快樂。”
很久很久之後，顧傾城才知道，這種感覺，有一個很美的名字。
叫做心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