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慧苓離開了。
離開之前，她沒有跟任何人聯繫，只給顧傾城發了一條信息。
“我想出去走走，不用擔心。”
然後，便沒了蹤影。
顧傾城收到短信的時候怔了怔，心中忽然有些不好的預感。
如果只是出去旅遊，姜慧苓不會給她發這種短信。
顧傾城把短信給宋一念看了，宋一念只是沉默着，並沒有說什麼。
當天下午，顧傾城和宋一念便回了宋家。
宋家，只剩下宋元和一干傭人。
宋元似乎一下子老了許多，難得沒有去公司，而是坐在沙發上，手中握着一個信封，看着某一處出神。
“爸。”
宋一念走到他面前，沉聲喚了一聲。
“阿唸啊，”宋元擡眸，竟是有些憔悴之色，“你媽走了。”
走了。
宋家的東西，什麼都沒有帶走，除了姜家的一張銀行卡。
“嗯，”宋一念應了聲，而後牽着顧傾城的手，坐在了宋元身邊，“媽說，想出去走走。”
“那她什麼時候回來啊，”宋元說着，嘴角甚至勾起了淺淺的笑意，卻讓人覺得，他此時的表情不像是在笑，反而襯着悲傷，“宋氏馬上就可以交給你了，我就快退休了，可以陪她一起旅行啊。”
說着，宋元的語氣帶着微微的顫抖，微不可查。
“或許，不會回來了。”
宋一念沒有說什麼假話安慰他。
他們都知道，姜慧苓不願意回來。
其實，以宋家的勢力，完全可以把姜慧苓找回來。
只是，到了他們這個年紀，人回來了，心不在了，更可悲。
“其實，你媽媽她沒有對不起我，”宋元捏着信封的手越來越緊，卻在某一刻突然放鬆，似乎是生怕把信件捏壞了一樣，“是我以前太看重公司，對她的關心太少了。”
姜慧苓把人生託付給他，是他沒能好好珍惜她。
年輕的時候，宋元一心都在公司上，逢年過節，甚至連結婚紀念日，都從來沒有陪姜慧苓過過。
他把青春投入了公司，而不是家庭。
宋一念沉默了。
宋元和姜慧苓之前，誰欠誰多一點，誰欠誰少一點，這些，不是他能參與的。
這是上一輩的事情，而且，價值觀不同，誰也說不清。
而今，姜慧苓看着宋一念和顧傾城幸福美滿的樣子，已經沒什麼牽掛了。
她也沒臉，再留在宋家了。
哪怕宋元把這件事情瞞得死死的，她也沒有臉面，甚至就是因爲宋元的做法，姜慧苓心中愧疚悔恨更甚。
離開，或許也是一個不錯的選擇。
“算了，”宋元笑了笑，起身，看着兩人，道：“我沒事，先去公司了。”
說着，轉身離開。
他現在，急需工作來麻痹自己。
眼見宋元離開，顧傾城往宋一念的方向靠了靠。
無聲安慰。
“放心吧，”宋一念輕輕地揉了揉顧傾城的頭髮，側眸衝她笑了笑，“我沒事。”
況且，他認爲，姜慧苓離開，反而是一個正確的選擇。
宋元和姜慧苓有心結，而且，是這輩子都解不開的了。
與其日夜相對，互相痛苦，倒不如分開，永不相見，只餘懷念。
剩下的緣分，只能交給下輩子了。
不過，宋一念依舊會把宋元當成親生父親。
就像他對Y國首相說的那樣，他是宋家的人，永遠都是。
只要宋元還把他當成自己的孩子，他就會永遠把宋元當成父親看待。
……
最近宋一念有些躁動不安。
因爲，顧傾城吃飯變少了。
“再吃點？你吃的太少了。”
聽到宋一念略帶焦急的問話，顧傾城抿了抿脣，而後再次夾起一塊粉蒸排骨，剛咬了一小塊，便放下筷子，搖了搖頭。
“吃不下了。”
雖然看着宋一念擔憂緊張的神色，她也很想多吃點讓他放心，但是，顧傾城是真的吃不下了。
硬塞都塞不進去的那種。
其實，顧傾城並沒有覺得自己吃的少了，她覺得，其實和以往差不多。
然，宋一念每天對她的關注，比她自己還要多，顧傾城少吃一口，宋一念都會察覺得到。
若是顧傾城只是少吃一點點，宋一念不會覺得擔心，但是最近，顧傾城的食量，明顯下滑得有些厲害。
宋一念很擔心。
他甚至準備叫江醫生回來，只不過顧傾城覺得沒有什麼大事，沒必要折騰一趟江醫生。
顧傾城並不知道江醫生在研究什麼，但是她知道江醫生大抵是比較忙的，不需要麻煩他。
然，這一次，宋一念沒有由着她“亂來”。
宋一念沒有再問顧傾城，而是直接便給江醫生打電話。
江醫生並不在B市，他最近正在一個偏遠的小鎮尋找着一種藥材。
宋一念聯繫到江醫生，得知他的位置，直接一個電話，讓專機去接他。
一個小時之後，江醫生已經到了顧傾城和宋一念的家。
“怎麼樣？”
全程，宋一念面上不顯，但是眸中盡是緊張擔憂之色。
江醫生瞥了宋一念一眼，又看了看一臉坦然的顧傾城，道：“沒什麼大事，就是出人命了。”
一開始，宋一念還沒聽懂，只覺得似乎很嚴重，臉色瞬間有些不好看了。
倒是顧傾城，眨了眨眼，而後有些怔忡出神。
“江醫生，”宋一念凝了凝眸，“嚴重麼？”
語氣，有些微不可查的緊張。
江醫生是第一次見宋一念這種反應。
說實話，有些傻。
“咳咳，”顧傾城乾咳了兩聲，有些小尷尬，“一念，那個，大概……是有寶寶了。”
寶寶。
寶寶？
宋一念有些傻眼。
顧傾城的例假確實沒有來，但是顧傾城的小日子推遲幾天也是常事，所以宋一念和顧傾城都沒往那方面想。
況且，距離兩人的第一次，也不過才一個多月而已。
誰知道，竟然這麼巧。
此時，宋一念一張妖孽俊美的臉上滿是難以形容的錯愕，微張着嘴，雙目瞪得溜圓。
不過，饒是如此呆愣，甚至有些傻氣的表情，配在宋一念的五官上，依舊讓人賞心悅目。
宋一念傻傻地看着顧傾城，回不過神來。
顧傾城抿了抿脣，抑制住嘴角的笑意。
好傻啊。
不過，顧傾城從沒想過，宋一念這幅表情會不會是不喜歡小孩子。
兩人新婚燕爾，自然，沒有考慮過孩子的事情，此時乍一聽到顧傾城懷孕了，自然都是有些呆愣。不過，許是母性使然，顧傾城摸了摸肚皮，依舊平坦，完全想不到裡面已經孕育了一個小生命。
“傾城，”宋一念終於回過神來，一臉呆滯的看着顧傾城，有些手足無措地，似乎不知道該做什麼了一般，“我……我要當爸爸了？”
顧傾城含笑，點了點頭。
宋一念一步上前，擡手，似乎想把顧傾城拉進懷裡，卻又在半途生生頓住了。
有些不敢碰顧傾城了。
一時間，顧傾城在宋一念心裡，已經變成了陶瓷娃娃。
不過，饒是如此，宋一念的喜悅卻毫不掩飾，整張臉都迸發出異樣的光彩，一雙眸子含了星辰火光一般，灼熱又光亮。
“傾城，”宋一念小心地握着顧傾城的手，帶着些微的顫抖，笑得雙眸都彎成了月牙狀，帶着傻氣，“我們有寶寶了，我們的。”
宋一念最後又強調了一遍“我們的”三個字，不難看出，他和顧傾城的孩子，讓他覺得異常歡喜。
顧傾城點了點頭，應了聲，“嗯，我們的。”
那方，江醫生默默地後退了兩步，覺得已經沒眼看了。
宋一念這副樣子可不常見，說不定下輩子都見不到了，但是，他並不怎麼感興趣。
因爲……太傻了。
只可惜，在場的其餘兩人都沉浸在喜悅當中，完全沒有注意到江醫生的嫌棄目光。
不過，很快，宋一念便想起來他了。
“江醫生，”宋一念雙手無意識地交握着，似乎在擦着手心的細汗，“有什麼要注意的麼？”
高興夠了，宋一念自然不會忽略顧傾城的身體。
畢竟。在他心裡，顧傾城遠遠比孩子重要得多。
他會期待寶寶的到來，是因着這個孩子是他和顧傾城的，是屬於他們兩個人的。
僅此而已。
江醫生道：“前三個月要特別注意，不要吃生冷的，不要太過勞累，不要……”
江醫生一連說了許多個“不要”，而後，睨了眼宋一念，語氣平淡無奇地說了最後一句話，“最重要的是，注意不要行房事。”
此言一出，顧傾城微微紅了臉。
反倒是宋一念，表情一瞬間有些複雜。
開過葷的男人，還是剛剛開葷沒多久，又讓他吃素……
不過，宋一念還是慎重地點了點頭。
相比較自己的那些旖旎心思，說到底，他還是更在乎顧傾城。
開了幾副安胎藥，江醫生便離開了。
江醫生離開後。宋一念臉上的笑容就沒有斷過。
只是，宋一念依舊把顧傾城當成了陶瓷娃娃一般，就連抱着她的時候，都是輕輕地，虛環着，不敢用力。
不像以前，每一次抱着顧傾城，都像是要把她揉進骨子裡一般。
而今，卻連碰她一下，都緊張無措地滿頭大汗。
看着笨拙緊張的宋一念，顧傾城勾了勾脣，猛地撲到他懷裡。
宋一念嚇了一跳。
“等一下，傾城，輕一點，”宋一念扶着顧傾城，額頭冒出些許冷汗，“小心一點。”
“沒關係，”顧傾城看着他，覺得宋一念這幅樣子甚是有趣，“昨天晚上你那麼折騰我，不都沒什麼事麼。”
顧傾城說的折騰，自然是在夜深人靜的時候，在牀上的那種折騰……
宋一念語塞。
他知道，顧傾城說的沒錯。
不僅昨晚，其實，每天晚上，宋一念都在……折騰她。
驀地，宋一念突然想到一件事情。
顧傾城胃口這麼不好，會不會跟他折騰狠了有關係？
思及此，宋一念眸中滿是自責。
“傾城，”宋一念忽然開口，語氣低沉，愧疚而又隱忍，“對不起。”
顧傾城怔了怔，而後才反應過來，宋一念是因爲什麼道歉。
顧傾城有些哭笑不得。
方纔她的話，其實是想要證明自己沒有那麼脆弱，不至於像個瓷娃娃一樣供起來，卻不想，宋一念根本沒有抓到重點。
其實，說到底，只是關心則亂罷了。
“剛剛江醫生都說了，”顧傾城抱着宋一念的腰蹭了蹭，道：“這都是正常反應，你不用太緊張。”
宋一念輕輕地“嗯”了一聲，沒有言語。
顧傾城知道，就算她這麼說，宋一念依舊會緊張，只是，她沒想到，宋一念會緊張成這個樣子。
“傾城，你別拿重的東西，我來。”
顧傾城看着手中的睡衣，默默撇了撇嘴。
一件睡衣，也算重？
“傾城，等一下再喝，現在太涼了。”
顧傾城看着手中已經從冰箱裡拿出來超過十五分鐘的橙汁，眼角抽了抽。
剛拿出來的時候不讓她喝，她也認了，但是已經在外面放了十五分鐘了，這還算涼？
等到宋一念下一次開口，“傾城……”
未等他說完，顧傾城忍無可忍，“唰”地一下，站起身來。
宋一念一驚，幾乎是和顧傾城同時起身，扶着顧傾城的胳膊，“怎麼了？哪裡不舒服？我去叫醫生！”
說着，宋一念下顎甚至滴下一滴冷汗。
嚇的。
顧傾城突然覺得，似乎是自己任性了。
說到底，宋一念現在這樣，不過是太過擔心她罷了。
或許懷孕的人脾氣總是來的快去的也快，顧傾城原本的滿腔怒火，在看到宋一念汗水的瞬間，消失殆盡。
只是，看着宋一念已經掏出來的手機，顧傾城連忙摁着他的手，不讓他打電話。
什麼事情都沒有，自然不需要讓江醫生過來。
宋一念還準備堅持，在他心裡，顧傾城的事，就是頭等大事。
讓江醫生跑一趟，他一點罪惡感都沒有。
“一念，”顧傾城抱着宋一念的胳膊晃了晃，“我真的沒事，如果不舒服，我就會告訴你了。”
宋一念仔細觀察着顧傾城的臉色，見她面色紅潤有光澤，絲毫不像是不舒服的樣子，這才放下心來。
恰逢此時，門鈴聲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