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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二章 孤注一擲(首訂兩萬)

第一百一十二章 孤注一擲(首訂兩萬)

“再等一下,”顧潔兒幫顧傾城理了理額角的碎髮,道:“馬上就好了。”

“爸和洛大哥呢?”顧傾城看了看,只見到了安然和洛洺,不由問道。

“在廚房,”顧潔兒笑了笑,神神秘秘地說着,“今晚的菜都是你爸和小斯做的。”

“我爸居然下廚了?”顧傾城挑眉,有些驚訝。

顧晟睿年輕的時候也是什麼都不會的大少爺,不過爲了追到顧潔兒,那可是學了十八般武藝,化身全能好男人了。

只不過,顧晟睿做的菜都是給顧潔兒的,連顧傾城這個女兒都沒吃到過幾回。

顧晟睿當時是這麼說的,“我做的飯當然是給我媳婦吃的,你想吃?自己找個老公,讓他給你做。”

顧傾城以爲,宋一念會是那個人,現在想來……

怎麼又想這些了?

顧傾城斂了斂神,忽視剛剛一瞬間冒出來的想法,繼而一臉期待。

她爸爸親自下廚,這機會可難得的緊。

畢竟,他爲了追到顧潔兒,可是花了不少心思,尤其是在廚藝上。

雖然顧傾城只嘗過幾次顧晟睿的手藝,但是那個味道,想想就覺得口中唾液分泌的速度都加快了。

不多時,廚房飄來陣陣香氣。

“好香。”洛洺鼻尖動了動,道:“肯定是顧叔叔做的,我哥做菜肯定沒這麼香。”

知道洛斯會做菜的時候,洛洺險些驚掉了下巴。

二十多年,他了從沒聽說過他這個一胎生出來的哥哥會做飯。

然,很快,洛洺就被打臉了。

看着桌子上一道道色香味俱全的美食,洛洺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道:“哥,你是不是隻洗菜了?”

洛斯表情一僵,一向沉穩的臉上帶着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語氣細聽還有些惡狠狠的,“當然不是!”

“哥,你太不地道了!”洛洺看着桌子上的菜餚,雙眼冒光,若非這不是在自己家,只怕早就上手了,“身爲你的親弟弟,我竟然沒吃過你做的菜啊!”

顧潔兒含笑,讓他們幾人洗手吃飯。

洛洺感嘆了一晚上洛斯的廚藝,不過洛斯只是偶爾勾了勾脣,似乎不怎麼在意。

間或,顧潔兒看向洛斯,目光有些複雜難辨。

她生了一雙慧眼,豈會看不透洛斯心中所想?

第二天,顧傾城依照約定的時間到了錄音棚。

門外停着一輛黑色轎車,不過顧傾城看了眼,而後便收回目光,徑直走了進去。

陸晨希早早就到了,看起來有些緊張,低頭看着樂譜,口中還小聲地哼着曲調。

“放輕鬆,只是錄一首歌,我們有很多時間,不用急。”顧傾城淺笑着安慰他,聲音帶着安撫意味。

不知是因爲顧傾城的聲音太柔和太好聽,還是因爲知道了時間寬裕,陸晨希覺得緊張的感覺頓時散了不少。

一開始,過程並不順利。

陸晨希畢竟不是專業的歌手,平時對唱歌上也沒投入什麼心思,也不像顧傾城和宋一念那樣有天賦,雖然準備了很久,但依舊達不到音樂指導的要求。

雖然音樂指導顧及着顧傾城的面子,沒有直接說出來,但是陸晨希也不是第一天進入娛樂圈,自然能聽得懂潛臺詞。

“感情有些欠缺,音準還可以,就是有幾個地方氣不夠長。”音樂指導在陸晨希的樂譜上圈了幾下,遞給他,道:“再來一遍。”

這是第三次。

陸晨希微抿着脣,點了點頭。

他覺得有點愧對於顧傾城。

畢竟,這個機會,是顧傾城留給他的。

“先歇一會兒吧。”顧傾城笑着插了一句,看向音樂指導,道:“老師,不如讓晨希醞釀一下。”

音樂指導這才反應過來,唱了三遍,陸晨希也該累了,就算他不累,他的嗓子也該累了,隨點了點了。

顧傾城笑着,拿起礦泉水遞給兩人。

“別心急,”顧傾城看着有些失落的陸晨希,安慰道:“專業的歌星唱好一首歌都需要練習很久,作爲一個演員,你已經很厲害了。”

顧傾城聽得出來,陸晨希在主題曲上下了很大的功夫。

陸晨希笑了笑,點了點頭。

不得不承認,顧傾城的話確實安慰到他了。

這首歌也是比較甜的歌曲,有點像熱戀的感覺,顧傾城道:“想一想剛談戀愛時的心情,然後帶進去試試吧。”

陸晨希臉紅了紅,道:“我沒談過戀愛。”

“嗯?”顧傾城怔了怔,有些驚訝。

陸晨希長得俊秀,性格又好,顧傾城是真的沒想到他居然沒談過戀愛。

而後,顧傾城摩挲着下巴,又道:“那你想一想你喜歡的女孩子,”頓了頓,顧傾城笑着調侃道:“你不會連喜歡的人都沒有過吧?”

聞言,陸晨希臉更紅了,卻沒有說話。

顧傾城輕笑,陸晨希果然是個單純又好懂的人。

“你也可以想想她,”顧傾城嘴角笑意未散,“音準和氣息我就幫不了你了,不過我相信,你只要再練幾回就好了。”

陸晨希微紅着臉點頭,眼神有些飄忽,不敢看她。

第四次,音樂指導有些驚訝。

陸晨希的音準還是有些欠缺,但是情感卻很到位。

看了眼旁邊微笑的顧傾城,音樂指導眼中有些瞭然。

陸晨希的進步很快,竟然僅用了一天,就把主題曲錄完了。

結束後,陸晨希笑得很淺,但是很溫暖。

他想,他終於沒有辜負顧傾城對他的肯定。

出了錄音棚,天色已經昏暗。

顧傾城自己開了車,陸晨希見狀,便消了送她回家的想法,兩人在錄音棚門口道別。

一路上,顧傾城不時看向後視鏡,原本在錄音棚門口停着的黑色轎車一直不快不慢地跟着她。

顧傾城眸中劃過一絲嘲諷,嘴角笑意散盡,卻沒有多餘的動作,而是一路開回了顧家。

顧家門口,黑色轎車裡,白崎抖了抖胳膊,看向坐在後座沉默不語的宋一念,道:“阿念,你說顧傾城是不是發現了,我怎麼總感覺背後有些發毛。”

宋一念抿了抿脣,深深地看了眼顧家大門,眸中似有萬千思緒。

“走吧。”

兩個字,透着無限惆悵。

白崎依言開車,一方面鬱悶着自己成了司機,另一方面又覺得宋一念就像個跟蹤狂一樣。

一大早,偷偷摸摸地到了錄音棚門口,在門口發了一天的呆,而後又偷偷摸摸地送人家回家。

白崎打了個寒顫,越想,越覺得宋一念有癡漢潛質。

後座上,宋一念微微閉上眼。

他知道他這麼做有些不妥,不過他控制不住。

他想見她。

一整天沒有見到他,他想她,很想,想得快瘋了。

他忍了四年,然,這一段時間的朝夕相處,他所有自制力盡數崩潰,隱忍的思念來得太快,瞬間把他淹沒,爬不出來,也不願爬出來。

“對了,”白崎突然出聲,道:“《視點新劇》和《週六是個狂歡夜》發來邀請,據說已經確定顧傾城是嘉賓,我幫你接了。”

“嗯。”

白崎還準備說什麼,手機鈴聲突然響起,白崎正開着車,帶着耳機,並未看是誰打來的,直接接聽。

“喂。”

“哧溜”

白崎手一抖,車滑了一下,後座的宋一念擰了擰眉,看向他。

白崎連忙穩住車身,臉上的掩飾不住的震驚,也沒工夫搭理宋一念。

耳機裡傳來的聲音,竟然是顧傾城!

沒有聽到回聲,那邊又問了一句,“喂?”

“啊,在在在。”白崎連忙應道,宋一念似乎也察覺到了什麼,坐直了身子,看向白崎的目光帶着激動忐忑,又帶着一絲絲的期待。

“我是顧傾城,”那邊頓了頓,接着道:“宋一念明天有空麼?”

白崎握着方向盤的手差點又抖了,“有有有。”

那邊,顧傾城怔了怔,覺得白崎似乎……有些傻?

分明在劇組的時候還不是這樣的。

白崎從鏡子裡看了眼宋一念,道:“你……”

“我想見他,他什麼時候方便?”

“你想見他的話,什麼時候都方便。”白崎嘴快,脫口就說了一句。

而後,那邊沉默了,反觀宋一念卻越發激動,控制不住自己了一般,想往前傾,卻被駕駛座椅擋住了,有些手足無措。

“那我等一下把時間地址發給你。”

“好好好。”白崎說完,還準備說什麼,那邊已經掛斷了。

“她……說什麼了?”

宋一念因爲激動,臉上有些微紅,額頭還蒙着一層細汗,話語間,有些小心翼翼,帶着期待,帶着慌亂。

“她說要見你。”白崎挑眉,看向有些傻氣的宋一念,忍不住勾了勾脣,而後似乎發現不妥,又強忍下了。

事實上,宋一念就是有些傻了。

他想不出顧傾城爲什麼會想見他,也不想深究這個問題。

顧傾城願意見他,已經是驚喜了。況且,不管是因爲什麼,只要能看看她,他就很知足了。

到了宋一念的住處,短信鈴聲依舊沒有響。

宋一念等得有些急了。

所幸,鈴聲響起,宋一念一把搶過手機。

“明天下午一點,‘茶莊’七號間,我不會耽誤他很久,十分鐘就夠。”

‘茶莊’雖然名字裡有個‘茶’字,其實卻是一家飲品店,不過保密工作非常好,不是所有人都能進的。‘茶莊’裡面都是包間,隔音非常好,不管是閒聊還是談生意都適合,所以明星還有老闆都很喜歡。

白崎看了眼,心中暗道。

別說十分鐘了,就是讓宋一念在那待一天,他都得巴不得的。

……

另一邊。

顧傾城掛了電話,有些呆愣地看着手中的盒子。

盒子裡,一枚戒指靜靜地躺着,閃着冷光,映得顧傾城眼底一片薄涼,寒意乍現。

《一念傾城》殺青了,他們,也該做個了斷了。

顧傾城拿起戒指,攥在手心,力道有些大,掌心被戒指硌得通紅,她卻像沒有痛覺一般。

第二天一早,‘茶莊’剛開門就迎來了第一位客人。

宋一念早晨花了近兩個小時,才決定了穿身上這套衣服,而後又剋制不住,匆匆趕來。

四年前開始,他就覺得時間是最難熬的,卻沒有一次像現在這樣,不安,期待,忐忑,還有些說不清的渴望,備受煎熬。

終於,等到了十二點五十,宋一念叫來服務員,點了兩杯橙汁。

顧傾城以前說過,‘茶莊’的橙汁,是她喝過最好喝的。

三分鐘後,服務員端着橙汁,放在桌子上。

又過了兩分鐘,顧傾城推門進入,看着宋一念,微微點頭。

宋一念的手悄然握緊,一動不動地看着他,心跳越來越亂,微微止住呼吸,目光近乎貪婪。

“抱歉,”顧傾城微笑,坐在宋一念對面,道:“我來晚了。”

“沒有,”宋一念聲音微微沙啞,慌亂收回目光,卻又控制不住地看向她的臉,“是我來早了。”

顧傾城也不再糾結來早來晚的問題,而是從手提包裡拿出一個小盒子,推到宋一念面前,看都未看桌子上的橙汁,道:“我今天來,只是爲了把這個還給你。”

一瞬間,宋一念覺得心臟猛地一縮,像是被紮了一下,呼吸凝滯,血液倒流一般,手腳冰冷。

這是什麼?

他隱隱有了猜測,卻不敢,也不願再往下想。

“傾城……”宋一念聲音有些顫抖,向來蒙着迷霧的眸子慌亂得一塌糊塗,沉沉浮浮,有痛,也有怕。

然,顧傾城內心毫無波瀾。

“這枚戒指,早就該還給你了。”她笑,笑得嬌俏又嬌媚,“畢竟不是我的東西。”

“傾城……”宋一念怔怔地看着她,大腦有些空白。

這枚戒指,是四年前,他給她的。

四年前,他剛知道那件事情的時候,說解除婚約,想要回戒指,顧傾城拒絕了。

那個時候,他心中唯一的想法,是竊喜。

而後,是自我厭棄。

他怎麼可以那麼無恥,在她什麼都不知道的時候,在他已經配不上她的時候,還在心底存了一絲惡念,想着,不願意解除婚約的是傾城,不是他的錯。

那一天,他喝了很多酒,次日,狼狽地逃離。

可是他還記得這枚戒指。

他還會偷偷歡喜,他的戒指,送給了他最愛的女孩。

可是,現在,她把這枚戒指推到他面前,用着平淡的語氣說還給他。

“不……”宋一念不自覺地搖着頭,眼神有些絕望。

看着這一幕,顧傾城有一瞬間的恍惚。

看,風水輪流轉,當年宋一念向她要戒指的時候,她也是這個樣子拒絕的吧?

不過,今天,她意已決,就算宋一念拒絕也無所謂。

“不好意思,耽誤你的時間了。”顧傾城起身,作勢要離開。

宋一念一怔,猛地擡起頭,一向清冷淡漠的眉眼全是絕望和痛楚,雙眼佈滿了血絲,一把抓住了顧傾城的手腕。

他哀求着,“不要。”

那一瞬間,顧傾城愣住了。

這是宋一念麼?

他從來都是冷冷清清的,第一次,她見到宋一念這個樣子。

不,不是第一次。

第一次,是他離開前的那一夜,他近乎瘋狂的樣子。

也是這麼哀傷的看着她,帶着孤注一擲的絕望。

然後,第二天,他離開了。

她清楚地記得那天,她滿心歡喜地到了宋家,宋阿姨一臉歉意地對她說,“抱歉,傾城,婚約取消吧,是我們宋家對不起你,宋一念他……走了,可能……他現在不想見到你。”

顧傾城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到家的,她只記得,顧潔兒一臉震驚心疼地看着她,嘴巴開開合合地說些什麼。

她聽不到,眼前越來越模糊,而後沒了知覺。

她也記得那種感覺,絕望,像置身黑暗中一樣,什麼都沒有了。

“別走……”

耳邊,是宋一念破碎的聲音,手腕上,力道大得驚人。

顧傾城突然清醒。

那種痛,一次就夠了,她再也不想嘗試第二次了。

“宋一念,我放過你了,你也放過我吧。”顧傾城低頭,同樣語帶哀求,表情卻冷淡,惑人的桃花眸一片清冷淡漠,“別再互相折磨了。”

“不……”宋一念聲音嘶啞,眼眶紅着,“我後悔了,我不要放過你,你也別放過我,求你……”

宋一念一向高傲,從未求過任何人,可是這一刻,他求顧傾城,只求她一個人,別放棄他。

什麼配不上,他不想理會了。

他只想要她。

“宋一念,我也後悔了,”顧傾城突然笑了,“可是,後悔已經沒有用了。”

說完,顧傾城一用力,甩開宋一念的手,快步離去。

宋一念踉蹌起身,想追上去,卻眼前一黑,吼中涌上一陣腥甜,暈了過去。

白崎坐在車裡,昏昏欲睡。

實在是宋一念一大早就要出來,他擔心宋一念身體不好,又太過激動,所以只好認了自己的司機命。

看到顧傾城一個人出來,表情似喜似悲,白崎突然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待他匆匆到了包間,看到的,就是嘴角溢着血跡,昏迷的宋一念。

白崎臉色白了白,連忙蹲下身,抖着手摁着宋一念的人中,另一隻手掏出手機,飛快地打了救護車。

“阿念!阿念!醒醒!”白崎喊着他,“醒醒!”

然,宋一念毫無反應。

白崎心緊了緊,想了什麼,大聲喊着,“宋一念,你想想顧傾城!顧傾城啊!”

哪怕是昏迷着,宋一念對顧傾城這三個字,似乎仍有着本能的反應。

宋一念睫羽顫了顫,卻沒有睜開,而是無聲地動了動嘴脣。

白崎看得真切,他說的是兩個字。

傾城。

救護車來的很快,白崎有些脫離,在車上一直念着顧傾城的名字,生怕宋一念沒了反應。

車上,白崎突然想起什麼,連忙給江醫生打了電話,簡單講了一下宋一念的情況,江醫生問了醫院,說很快就到。

掛了電話,白崎看着宋一念,第一次,在心裡對顧傾城有了不滿。

不管有什麼糾葛,不管是誰的錯,不管是誰負了誰,人心,終究都是偏的。

宋一念被推進了手術室。

江醫生趕到,主治醫生早就聽過江醫生的大名,連忙讓了位。

白崎看着紅色的‘手術中’三個字,有些頹然。“洛醫生?”

一名醫生看着有些走神的洛斯,開口叫了他一聲,“怎麼了麼?”

“沒什麼。”洛斯搖了搖頭。

他剛剛眼角好像瞥到了宋一念的那個經紀人,不過再一看卻並未看到。

應該是他看錯了。

……

另一邊。

顧傾城回到家,面色如常地跟顧潔兒撒着嬌,跟顧晟睿鬥着嘴,而後上樓回了自己的房間。

關了門,顧傾城像失去了支撐一般,靠着房門緩緩癱軟坐在地上。

眼前,是宋一念哀求她的樣子。

爲什麼……

爲什麼他要露出那麼悲傷的表情?

顧傾城茫然,雙眼毫無焦距,無意識地摩挲着左手的紫水晶手鍊。

她放過他了,如他的願了,他不是該開心纔對麼?

眼前畫面有些模糊,顧傾城擡起手,摸上臉頰。

溼潤,溫熱。

他解脫了,她也解脫了,所以,她爲什麼會哭?

是太開心了麼?可是爲什麼,她覺得心裡空落落的。

顧傾城不懂,蜷縮着身子,緊緊抱着自己,不住地顫抖。

樓下,顧潔兒看向顧傾城的房間,面露擔憂。

“潔兒,別擔心,”顧晟睿把她摟進懷裡,輕拍着她的背,哄道:“會好的。”

顧潔兒點了點頭,眉宇間的憂色卻並未散去。

……

手術室門口,燈滅,宋一念被推了出了,轉到了重症監護室。

白崎看着宋一念蒼白的臉色,有些焦急,問着同時出來的江醫生,道:“江醫生,阿念怎麼樣?”

“還需要觀察,”江醫生面色嚴肅,“幸好你之前堅持讓他喝中藥,調理過來一些,否則,只怕他現在……”

頓了頓,江醫生又道:“他這是受什麼刺激了?”

白崎抿脣,神色莫測,“我不清楚,但是應該是顧傾城說了什麼。”

“顧傾城?”

江醫生嘆了口氣,果然,情之一字,害人不淺。

“有機會我真想親自見見這個女孩,”江醫生開口,“心病還須心藥醫,宋一念的心病,就是她。”

身爲宋一念的私人醫生,自然聽過顧傾城的名字。

不過,並不是宋一念說的,而是白崎。

然,江醫生卻在宋一念家裡,見過滿滿一屋子的顧傾城。

照片上,少女從小到大,或哭或笑。

白崎啞言,只是搖了搖頭。

江醫生也沒有想到,他那麼快,就見到了這個讓他好奇了許久的女孩,卻是在一個他從未想過的情況下。

宋一念在重症監護室住了四天,直到江醫生確診,宋一念已經沒有生命危險,只是需要調養。

虧得醫院的保密工作好,除了當天手術的醫生和重症監護室的護士,別人並不知道宋一念住院的事情,否則,只怕醫院早就淪陷了。

白崎原以爲,宋一念還會像原來一樣,對這句話左耳進右耳出,權當沒聽到,誰承想,這一次,宋一念竟然聽話了。

讓吃什麼就吃什麼,讓喝藥就喝藥,嚇了白崎一跳。

“阿唸啊,”白崎拎着蔬菜粥,放到宋一念面前,有些疑惑,“這一次你怎麼這麼聽話?”

宋一念沉默不語。

宋一念的臉有些消瘦,卻依舊精緻俊逸,不僅沒有變醜,反而更添了一絲惹人憐惜的蒼白。

對於白崎的問話,宋一念並沒有回答,而是一口一口地喝着蔬菜粥。

白崎聳了聳肩,習以爲常。

這幾天,宋一念就沒怎麼說過話,最開始白崎以爲他是受了打擊,不會說話了,氣得說了一句話顧傾城的壞話。

誰知,宋一念突然發了火,把所有東西都掀了,像發了狂的猛獸一般,衝着白崎吼了一句,“你再說她一句,我就撕了你的嘴。”

白崎還沒從宋一念說話的驚喜中反應過來,就被宋一念的話氣得差點衝過去跟他打一架。

不過,白崎看着宋一念通紅的雙眼和額頭的青筋,瞬間就消了火。

他知道,顧傾城,是宋一念的逆鱗。

他會說顧傾城的不是,何嘗不是爲了刺激宋一念,讓他說話呢?

所幸,宋一念似乎下定決心要養身體了,白崎也就不跟他計較。

喝完粥,江醫生端着一碗中藥走了進來,宋一念眼睛都不眨一下,一口喝了個乾淨。

白崎不自覺地打了個寒顫。

那個中藥,他看宋一念每一次都面無表情地喝下去,他心生好奇,偷偷嘗過一口。

那個味道……

反正他這輩子不想再嘗試第二次了。

每一次看宋一念面不改色地喝完,他都要抖兩下,感覺口中泛着苦味。

“我要出院。”宋一念放下碗,說道。

這是他從進醫院開始,說的第二句話。

“你的身體還是很虛弱,”江醫生看着他,滿臉不贊同,“你現在需要靜養。”

“我一定要出院。”宋一念語氣堅決,沒有一絲商量的意思。

白崎擰了擰眉。

明天是《一念傾城》的首映儀式,顧傾城作爲投資人兼女主角,一定會去。

而宋一念,爲了顧傾城,也一定會去。

“唉。”江醫生嘆了口氣,深覺宋一念一定是他見過的最不聽話的病人。

罷了,宋一念的身體只是還有些虛弱,只要慢慢調養,不成問題。

想着,江醫生叮囑道:“出院可以,回去之後按照我給你的方子和食譜調養。”

宋一念點了點頭。

當天下午,宋一念辦了出院手續,回了自己家。

“阿念,”白崎躊躇了許久,還是緩緩開口,問道:“你有什麼打算?”

這個打算,自然是指的顧傾城。

白崎看着依舊眉眼清冷,卻明顯有了變化的宋一念,有些疑惑。

宋一念沉默,在白崎快要放棄的時候開了口。

“我要追她。”

白崎怔了怔,完全沒想到宋一念會說這種話。

要知道,之前不管他怎麼勸,宋一念都不敢邁出那一步。

難道在鬼門關面前走了一圈,宋一念就想通了?

白崎沒有猜錯。

那天,顧傾城說的話,徹底讓他崩潰了,卻也想通了。

他不會放棄顧傾城,顧傾城就是他的命,他放不下,舍不掉。

之前是他的錯,是他一意孤行,是他的自卑造成了這一切。

顧傾城說的話,一字一句,像尖刀,紮在了他心裡,卻也破開了他那層自卑的牢殼。

他不會放棄,他要把他這輩子最重要的女孩追回來。

他要留在顧傾城身邊,很久很久。

他不會讓自己活不過三十歲。

這之前,他根本就不想活那麼久,因爲毫無意義,可是現在不同了。

他要陪顧傾城,從牙牙學語,到白髮蒼蒼。

丟了的這四年,他會用他剩下的一輩子去補償她。

他要許她一世深情,換後半生執手不離。

宋一念的表情太過執着,甚至有着一種近乎瘋狂的偏執。

白崎知道,宋一念的世界,已經被一個叫做顧傾城的人完全握在了手心。

宋一念把自己的一切都交給了她,任她的心情,送他上天堂,或者下地獄。

不過,那個人只能是顧傾城,而他,甘之如飴。

白崎不知道他還能說什麼,只是沉默。

這份感情,太真摯,也太瘋狂。

……

第二天。

《一念傾城》的首映儀式很壯大。

座無虛席,每一家娛樂公司的記者都來了。

一開始,記者的問題都很正常,都是關於《一念傾城》這部電視劇的。

“顧小姐,請問您爲什麼會選擇《一念傾城》爲處女作呢?”

顧傾城淺笑,端莊優雅,“因爲無意中讀了這本書,覺得故事很吸引我。”

“顧小姐,請問你爲什麼一直帶着這條手鍊,似乎在V博上放出來的花絮裡,你也是戴着這條手鍊的,你是戴着它拍戲的麼?是有什麼寓意麼?”

後臺,程萌萌臉色僵了僵,有些不好看。

顧傾城怔了一下,而後淺笑着,一臉溫柔地擡起手,輕吻了一下手鍊,道:“因爲這是我最愛的人留給我最後一件禮物。”

一語驚起千層浪。

顧傾城居然有愛人了?

記者不斷地追問着,然,顧傾城都是淺笑着,沉默不語。

顧傾城身側,宋一念握緊了拳。

那條手鍊……他沒見過。

這四年裡,有別人,陪在她身邊,替代了她在他心裡的位置麼?

沒關係,終歸以後,那個人還會是他。

許是知道顧傾城那套不出來話,記者們只好放棄,轉戰宋一念。

“宋先生,據悉,您是帶資進組,可以請問一下,您也是被《一念傾城》的劇情吸引了麼?”

宋一念面容有些消瘦,卻難掩風華,聞言,清冷的眉眼卻是染上了些許柔光,看了眼坐在身側的顧傾城,在她微擰着眉的時候,開口,道:“不是,我是被顧傾城吸引了。”

一語落,震驚全場。

衆人失了聲一般,呆呆地回不過神。

媽呀!這是什麼!今天怎麼全是大爆料啊!宋影帝居然承認他被顧傾城吸引了!這是什麼節奏!公佈戀情麼?還是公開表白?尤其是在顧傾城已經說了她有愛人之後!

然,這句話的女主角卻眉眼瞬間冷了下來。

顧傾城抿着脣,聽到這句話只是驚了一瞬間,而後攥緊了拳頭,勾人攝魂的桃花眸一片冰涼。

宋一念,你到底想做什麼?

我已經放過你了,你現在招惹我,算什麼?

顧傾城一瞬間冷了臉,娛樂媒體卻像是中了大獎一般興奮。

看看看!顧傾城臉色這麼不好看,明顯是不知道這件事啊!明顯是拒絕宋影帝啊!宋影帝表白被拒!明天頭條就有了!不對,今天,一定要今天!不能讓別人搶先了!

頓時,記者們像打了雞血一樣,不停地摁着閃光燈。

“顧小姐,請問你對宋影帝是什麼看法?”

“顧小姐,請問您知道宋影帝喜歡你麼?”

“宋先生,請問這是公開表白麼?”

“宋先生,請問您會出演《一念傾城》,就是爲了追求顧小姐麼?”

“顧小姐,請問你和宋先生是不是從小就認識,是青梅竹馬的戀人麼?”

“宋先生,請問您這個時候表白,是因爲《一念傾城》殺青了,爲了炒作麼?”

“……”

“……”

一時間,照相機的閃光燈不停閃着,顧傾城心升怒火,卻被閃光燈閃得雙眼有些不適。

下一秒,面前一道身影,清瘦,卻牢牢地把她擋在了身後。

“今天是《一念傾城》的發佈會,請不要問不相關的問題,”宋一念的聲音很低,也很冷,雙眸凜然,掃過在場的所有記者,語帶警告,“今天的事,希望各位下筆的時候斟酌一下。”

一句話,維護意味十足,警告意味同樣濃烈。

衆人再次驚呆了。

宋一念一向清冷淡漠,什麼時候會說這麼多話,還警告他們!

可是……他們還真的,不敢了!

宋一念的話,就像深水炸彈,一下子就把娛樂記者們炸醒了。

宋一念身後有宋家,身前有璟域集團,誰敢惹他?更何況,顧傾城也不是好惹的。

在場的記者頓時泄了氣。

那種有八卦不能跟大衆分享的感覺……

只想罵一句,MMP!

所幸,《一念傾城》本身也十分有賣點,又是宋一念第一部言情劇,頓時,場面又熱了起來。

不過,終歸有不同。

在場的演員,心思各異。

陸晨希面色有些複雜,偶爾看向顧傾城,見她冷着臉,微微晃神。張漣漪似乎沒什麼反應,然,指尖抓皺了裙襬。阮清溪的表現就明顯很多了,臉上的笑容一看就很假,有些扭曲。

虧得記者們都把心思放在了宋一念和顧傾城身上,沒有注意到她,更是連鏡頭都沒有分給她。

否則,她的所謂‘清純玉女’的人設,分分鐘破碎。

首映儀式一結束,顧傾城就起身,準備離開。

“傾城!”宋一念毫不避諱衆人的眼光,快步追了上去。

顧傾城聽到他的聲音,不僅沒有停下腳步,反而越來越快。

“傾城!”宋一念腿長,再加上顧傾城穿的高跟鞋,自然輕而易舉就追了上去。

“你到底想做什麼!”顧傾城突然吼了一句,“我放過你了,你還想怎麼樣!”

“我不要你放過我,”宋一念看着她,眉眼全是認真,“我也不會再讓你走了。”

顧傾城突然笑了,桃花眼上挑,有些妖嬈,說出口的話卻毫不客氣,“你以爲你是誰?”

宋一念心頭一痛,一字一頓地說道:“我是你的未婚夫。”

話音落,顧傾城猛地一怔,有些狼狽地轉身,作勢要離開。

然,宋一念怎麼可能讓她走,兩步跟了上去。

那方,程萌萌走了過來,看了眼宋一念,眼神有些嘲諷,而後跟顧傾城說道:“傾城姐,張俊笙說,想見見你,還有宋一念和陸晨希。”

顧傾城腳步頓住,眼底明明暗暗,看向追上來的宋一念,沉默了一下,道:“跟我去趟醫院。”

聞言,宋一念一驚,慌張地握着她的肩膀,焦急道:“你怎麼了?哪裡不舒服?”

顧傾城怔了怔,不自在地掙開他的手,道:“不是我,是張笙。”

一聽不是顧傾城不舒服,宋一念鬆了口氣,而後才反應過來。

張笙?

那不是《一念傾城》的男主角麼?

程萌萌擰着眉,看向宋一念的目光帶着防備。

她不明白宋一念是什麼意思,傾城姐好不容易從過去中走了出來。

可是,剛剛在臺上,宋一念的舉動,明顯就是又要把傾城姐帶入深淵。

“張笙,原本叫張俊笙,張笙是化名,”顧傾城言簡意賅,解釋道:“《一念傾城》是一個真實的故事。”

剩下的話,她沒有說。

當時,顧傾城決心進入娛樂圈,卻不知道該拍什麼,在醫院中無意遇見了張俊笙。

而後,她才知道,《一念傾城》這部小說,是張俊笙和他的女朋友,林雪兒的故事。

是……一個真實的故事。

故事的最後,張俊笙以林雪兒的口吻,把他們的故事寫了下來。

張俊笙的身體已經是強弩之末了,他靠意志強撐着,就是希望能有人還原《一念傾城》,能還原,他們的故事。

哪怕知道那個人不是林雪兒,他也希望,能再看看她。

或許是顧傾城身上有什麼地方和林雪兒相似吧,張俊笙見到她的第一面,便講了他們的故事。

顧傾城聽完便怔住了。他和她的故事,有着相似之處,只一瞬間,顧傾城便覺得深深觸動。

故而,顧傾城纔會決定拍攝《一念傾城》。

今天,纔會播放第一集,張俊笙這個時候想見她,結果,不言而喻。

他快撐不住了。

顧傾城不欲跟宋一念接觸,然,一個將死之人的請求,她沒辦法拒絕。

一個小時之後,顧傾城,宋一念和陸晨希到了一間病房。

病牀上的男子因爲化療過的原因,頭髮已經沒了,瘦的皮包骨,完全看不出來原本的俊朗。

顧傾城見過他以前的照片,和林雪兒的合照,男俊女美,一對佳人。

病房裡,還有一個男子,長相俊雅,卻有些憔悴。

顧傾城知道,他叫做許墨,是許墨琦的原型。

“顧小姐,”張俊笙張了張嘴,聲音嘶啞,聲音很小,有氣無力地,“你來了,謝謝。”

“不用,”顧傾城搖了搖頭,上前兩步,低頭看着他,“撐不到了麼?”

“咳咳,”張俊笙想笑,卻沒有力氣,“撐不到了,不過……我看到了花絮……很像她,謝謝你。”

許墨坐在一旁,沉默着。

張俊笙又看向宋一念和陸晨希,目光似乎有些縹緲,說道:“謝謝你們。”

兩人默然,不知該說什麼。

來的路上,兩人便已經瞭解了整件事情。

“我……我可以……咳咳,跟顧小姐單獨說幾句麼?”一句話,似乎用盡了張俊笙的力氣。

幾秒鐘之後,病房裡只剩張俊笙和顧傾城。

“顧小姐,”張俊笙看着她,目光有些懷念,顧傾城知道,他在透過自己看林雪兒,“她的日記,你……你看過了?”

爲了讓顧傾城更好地還原林雪兒,他把林雪兒的日記給了顧傾城。

從日記中,顧傾城能清楚地知道林雪兒的所有想法。

欣喜,難過,興奮,絕望。

可以說,顧傾城把林雪演得這麼好,有這本日記的功勞。

日記中,有一句話,顧傾城記得很清楚。

林雪兒寫着,小時候看電視劇的時候,她跟張俊笙說,她不要當傾國的美人,太招搖了,她要傾城,傾了張俊笙那座城就夠了。

林雪兒看似果敢,其實卻是一個溫婉的女子。

張俊笙說,“你跟她很像,我看得出來。”

“不,”顧傾城搖了搖頭,道:“我跟她不一樣,我寧願傾國不傾城,我的男人,要麼得到最好的我,要麼我就名揚千里,讓他走到哪,都要聽到我的名字。”

張俊笙似乎是怔了怔,而後緩緩笑了,像是想通了一般。

“是啊,你們不一樣,”他的語氣很輕,“我的雪兒,是獨一無二的。”

林雪兒做到了,她傾覆了張俊笙世界裡的滿座城池。

顧傾城沉默,這個時候,什麼都不說纔是最好的選擇。

“顧小姐,”張俊笙說話突然有力了起來,連憔悴的面色都紅潤了一些,這是迴光返照的跡象,“你和宋影帝,不該錯過啊。”

首映儀式,他也看了。

“我和他沒什麼關係,”顧傾城垂眸,清澈的眸子有一瞬間的扭曲,而後恢復澄澈,“你有什麼沒完成的心願麼?”

“沒有了,謝謝你,”他道,笑容淺淺溫柔,“她孤單了那麼久,我還去陪她了。”

顧傾城知道,他撐不下去了。

顧傾城也知道,他一早就看出來了,自己跟林雪兒並不像,只是存了一絲念想。

顧傾城還知道,他看到V博上的花絮,才終於懂了,林雪兒,無人可以模仿。

因爲,那是獨屬於他的傾國傾城。

顧傾城離開了病房,看向一臉難掩悲傷的許墨。

“他……”許墨說了一個字,剩下的話消了聲。

許墨對張俊笙,從羨慕嫉妒,到恨,再到惺惺相惜。

畢竟,張俊笙是這個世界上,唯一一個跟他有相同絕望的人。

因爲,他們都深愛林雪兒,不是親情,不是友情,是愛情。

“他說,他要去找林雪兒了,”顧傾城眼眶有些熱,“他又比你早了一步。”

許墨笑了笑,卻比哭還難看。

他曾經說過,張俊笙不過是比他更早遇到林雪兒而已。

現在,張俊笙還是比他早了一步。

“謝謝你,”許墨啞着嗓子,有些哽咽,“謝謝。”

“不必。”

顧傾城搖了搖頭,身後的宋一念和陸晨希都有些沉重,而程萌萌,早已哭紅了眼。

離開時,陸晨希看了看宋一念,欲言又止,終是什麼都沒有說,離開了。

他似有預感,沒有人,能夠插進兩人之間。

宋一念一直跟着顧傾城。

“宋一念,你到底要做什麼。”顧傾城本身就有些難受,見宋一念一直跟着她,越發覺得惱火。

“我……”宋一念張了張嘴,“你別難過。”

“只要你離我遠一點,我就不會難過。”顧傾城冷笑,作勢要離開。

宋一念臉白了白,眉眼染上一抹痛心,正想快步追上去,不料,突然眼前有些模糊。

宋一念的身體本就虛弱,一直都在強撐着,此時情緒波動過大,更是一陣陣的眩暈。

耳邊,突然響起了顧傾城的聲音。

“宋一念!”

慌張,嘶啞,恐懼,全沒了平時的優雅端莊。

程萌萌尖叫出聲。

“傾城姐!”

宋一念微微回神,晃了晃頭,入眼的一幕,讓他只覺得心神俱裂。

“砰”

“傾城!”宋一念大腦一片空白,猛地撲過去,跪在地上,抱起躺在血泊中的顧傾城,眼前只剩一片血色,“傾城,傾城……”

他紅着眼眶,眼淚一滴一滴地砸在顧傾城臉上,暈開了血色的花。宋一念慘白着臉,整個人都在不斷地打顫,亂了心神,失了理智。

他一遍又一遍地喊着顧傾城的名字,支離破碎,整個人像失了魂一樣,不知所措。

他該怎麼辦?

他該怎麼做?

眼前,只有臉上染着血的顧傾城,禁閉着眼,對他的聲音毫無反應。

程萌萌抖着手,淚水模糊了雙眼,有些看不清手機屏幕。

她摁了好幾遍,才摁對號碼,“喂,救護車!這裡有人出車禍了!”

……

救護車很快趕來,醫生連忙上前,要把顧傾城擡走。

宋一念突然擡頭,猩紅着雙眼,像地獄裡爬出來的惡鬼一般,嘶吼着,“別碰她!”

“宋一念!”程萌萌哭喊着,“你要害死傾城姐麼!”

不知道是哪個字刺激到了宋一念,他面容猛地猙獰,而後又一臉的驚慌,抱着顧傾城的手更緊了,看着醫生,“求你,救她。”

宋一念一輩子只說過兩個‘求’字,第一次是跟顧傾城說的,第二次,是爲了顧傾城說的。

醫生怔了怔,而後不住地點頭。

他看過宋一念的電影。

但是他從未想過,這個一臉清冷淡漠的男人,也會有這種祈求到絕望的目光。

救護車到了醫院門口,顧父顧母,洛斯洛洺,米依兒和安然都聽到了消息。

畢竟是在大庭廣衆下出的車禍,還牽扯到了顧傾城和宋一念,流傳速度可想而知。

顧潔兒和米依兒已經哭的站不起來了,多虧顧晟睿和安然攙扶着。

洛斯全沒了平日的沉穩,紅着眼眶,狠狠地一拳打在宋一念臉上,洛洺同樣歇斯底里地衝他吼着,“你到底要怎麼樣?非要害死她你才甘心麼?”

宋一念沒有說話,也沒有躲,更沒有理會面前的人,嘴角青黑了一片,雙眼緊盯着被擡出來的顧傾城。

頓時,誰都忘了責備,一路跟着跑到了手術室門口。

不多時,白崎和江醫生也聞訊趕來。

白崎從沒見過這樣的宋一念。

蹲在手術室門口,抱着頭,周身的氣息絕望而又沉重,像身處深淵看不到光亮一般。

“阿念……”白崎艱難開口,正對上宋一念的眸子,更是狠狠地僵了僵身子。

迷茫絕望地近乎破碎一般,像失了整個世界。

“江醫生……”宋一念死寂的眸子在看到江醫生的時候猛地亮了一下,想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樣,哽咽着嗚咽,“救救她,救救她……”

顧潔兒見過江醫生,知道他的醫術,頓時從顧晟睿懷裡掙脫出來,苦苦哀求,“江醫生,救救我女兒,求你救救她……”

江醫生連連點頭,換了消毒服,進到手術室裡。

“不會有事的,”顧晟睿摟着顧潔兒,一向嚴峻的臉上也是止不住的擔憂,“江醫生在,不會有事的。”

十分鐘後,江醫生走了出來,衆人急急將目光看向他,然,江醫生並未說話,而是徑直走到洛洺面前。

“我需要你幫我,”江醫生看着他,“他們的水平,不夠。”

洛洺一僵,閉了閉眼,然後猛地睜開,咬着牙,“好。”

洛家世代學醫,到了這一代,洛斯主攻心理學,洛洺,主攻外科。

然,整整兩年,洛洺沒有碰過手術刀,若非江醫生的這句話,只怕所有人,包括他自己都已經忘記了,曾經,他被稱爲‘神之手’。

兩年沒碰過手術刀,洛洺不是沒有害怕。

他怕,最後,顧傾城會在他手下閉了眼。

可是,他知道,江醫生既然會這麼說,只有一個情況。

情況已經危急到一雙手處理不過來了。

因爲顧傾城,他放下了手術刀。

今天,爲了顧傾城,他不會讓自己出差錯。

一聽江醫生的話,顧潔兒直接暈了過去。

連江醫生都沒有把握麼?

顧晟睿一驚,連忙叫來護士,把顧潔兒安頓好,安然見狀,藉口讓米依兒照顧顧潔兒,也把她支走了。

畢竟,顧傾城的情況不容樂觀,他怕她受不住。

米依兒知道安然的意思,抹着眼淚,拉着程萌萌離開。

她們在這,只會添亂,讓他們更擔心,莫不如等他們的消息。

宋一念蹲在一邊,失了魂魄一般。

顧晟睿看着他,內心的憤恨愈發強烈,卻沒有說話,而是專注地看着手術室門口,眸中滿是沉痛擔憂。

不知過了多久,手術室的燈滅了。

江醫生和洛洺走了出來,宋一念猛地站起身,有些眩暈卻毫不顧忌,而是定定地看着江醫生。

“沒事了。”江醫生說道。

顧晟睿和洛斯聞言,臉上染上喜色,鬆了口氣。

宋一念腳步踉蹌了一下,這才覺得自己活了過來,而後抵擋不住一陣又一陣的眩暈,昏了過去,虧得白崎眼疾手快地扶住了他,江醫生更是臉色一變,上前。

場面又是一陣混亂。

顧傾城剛被推出來,宋一念就被江醫生推了進去,洛斯和顧晟睿有些驚訝,卻只當是宋一念也受了傷。

十天後,顧傾城醒了。

睜開眼的時候,顧傾城眼神很迷茫,顧潔兒喊了她好幾聲,才見她回過神。

顧傾城的右腿骨折,肋骨也斷了兩根,剩下的都是內傷,不過經過江醫生和洛洺的手術,已經沒什麼大礙,只需要靜養就可以了。

病房裡,所有人都在。

確認了顧傾城已經沒事了,幾人終於徹底放下心來。

“媽,”顧傾城擡眸,看向顧潔兒,“我有事跟您說。”

顧潔兒怔了怔,看向顧傾城黯淡的眸子,點了點頭。

她的擔憂,終究還是發生了。

幾人相互看了看,有些不明所以,卻還是依言走出了病房。

屋內只剩顧傾城和顧潔兒。

“媽……”顧傾城開口,聲音有些空洞,有些嘶啞,因着說話牽扯到身體的傷口,有些疼,“我看到宋一念快要被車撞了。”

顧潔兒應了聲,看着她,目光泛着心疼擔憂,還有數不清的複雜。

“我推開他了。”顧傾城聲音低低的,突然哽咽,擡手捂着臉,“我怕……”

那一瞬間,顧傾城害怕了。

她不是害怕車禍,而是害怕宋一念受到一點點傷害。

那個時候,她什麼都沒有想,身體快過大腦,直接跑過去推開了宋一念。

被撞飛的一瞬間,她慶幸。

幸好,受傷的人是她,不是宋一念。

幸好,她愛的人,沒事。

她壓抑塵封的情感,頃刻把她淹沒。

她恍然大悟,她還愛着宋一念,比自己想象當中的還要愛他。

什麼放下了,什麼了斷了,都是在自欺欺人。

那些所謂的解脫,不過是她爲了逃避,而催眠自己的結果。

顧傾城咬着脣,沒有哭出聲,只是淚水模糊了雙眼,沾溼了指尖。

“媽……”顧傾城哭着,“我放不下他,我愛他,我愛他……怎麼辦,我該怎麼辦?”

她彷徨失措,她無助祈求。

顧傾城的哭聲很壓抑,顧潔兒知道,她是怕外面聽到。

“媽,”顧傾城突然抓住了顧潔兒的手,緊緊的,語無倫次,“媽,你催眠我吧,我不要愛他,我怕,我怕,我不想記得他……”

顧傾城像找到了希望一樣,求救般地看着顧潔兒。顧潔兒心中泛疼,拍着她的手,語氣有些清幽,帶着安撫人心的力量,“傾城,冷靜點。”

顧傾城微微閉上眼,精緻的臉上全是隱忍痛苦。

“傾城,”顧潔兒雙手覆上她的眼,感覺到掌心微微溼潤,越發心疼,“你真的決定了麼?”

黑暗中,顧傾城只覺得鋪天蓋地的驚恐和心痛席上心頭,痛得她連呼吸都快做不到了。

她知道,催眠之後就再也沒有回頭的餘地了。

忘了宋一念,忘了這個人,這些痛苦就沒了。

可是……她不捨得,不捨得忘記宋一念,哪怕痛到窒息,痛到絕望,她也捨不得忘掉這個人,忘掉他們之間的一切。

好的,不好的,她都不捨得。

然,下一秒,痛苦,絕望,還有……死亡的感覺,是那麼清晰……

“媽,我可不可以只忘記感情,”顧傾城艱難開口,似乎每說出一個字,都會更痛一分,“我不想忘記他,可是我也不想愛他了。”

說到最後,顧傾城臉色慘白。

她聽到,她媽媽說,“好。”

而後,覆在雙眼上的手挪開,顧潔兒伸出一根手指,豎在她眼前。

“看着我的手,跟着我的思緒,傾城,放鬆。”

顧傾城依言,滿滿地,滿滿地,沉睡。

……

“阿姨,”見顧潔兒走出病房,程萌萌和米依兒連忙上前,焦急問道:“傾城怎麼樣了?”

頓時,六雙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她。

顧潔兒沉默半晌,忽而道:“傾城讓我把她催眠了,她現在已經忘記對宋一念的感情了。”

“什麼?”

誰都沒想到,最後,會是這樣的結果。

“傾城以前不是拒絕被催眠麼……”米依兒喃喃道:“她不是說她已經放下了麼……”

“之前的時候……”顧潔兒頓了頓,道:“她把自己催眠了。”

一片寂靜。

米依兒張了張嘴,有些艱難地開口,“傾城……不是沒有那方面的天賦麼……”

“潛意識逃避,”洛斯抿了抿脣,道:“這也是心理疾病的一種,在對太過悲傷的事情無法接受時,會出現的一種情況。”

“不管怎麼樣,現在都無所謂了,”洛洺看着病房的門,似乎能透過看到顧傾城一樣,“一切都過去了。”

過去了麼?

安然看了眼沉吟的顧潔兒,斂眸深思。

……

不遠處的另一間病房裡。

病牀上躺着一名精緻清雋的男子,閉着眼,似乎睡得並不安穩,緊擰着眉,額頭冷汗留下,薄脣不停地說着什麼。

“傾城……”

“傾城……”

忽而,宋一念猛地睜開眼,眸中凌亂破碎,有慌亂,有深沉的擔憂,有隱隱的瘋狂,他拔了手上的針,踉蹌地下了牀。

“阿念,”宋母姜慧苓連忙拉住他,怒道:“你這孩子,你昏迷了整整十天,剛醒要去哪啊?”

“放開我。”宋一念掙扎着,身體虛弱無力,卻還是開口道,“我要去找傾城!”

“傾城沒事,你需要休息。”姜慧苓跟他拉扯着,想把宋一念按回牀上。

“媽!”宋一念突然大喊了一聲,滿面悲傷,“我要見她,我要去找她。”

姜慧苓失神,鬆了手。

而後,宋一念連鞋都未穿,推門而出。

姜慧苓看着他的身影,突然掩面,哭了起來。

是她的錯……

都是她的錯。

……

“傾城,”跑出了病房,宋一念拽住一名穿着白大褂的男醫生,滿臉焦急不安地看着他,“傾城在哪裡?”

男醫生嚇了一跳,認出了宋一念,想了想,這纔想起來顧傾城所在的病房。

剛說出口,緊拽着他的宋一念就跌跌撞撞地走開了。

男醫生愣了愣,完全沒想到熒幕上清冷淡漠的貴公子也會有這樣的一面。

他想,宋一念,一定是愛慘了顧傾城吧。

宋一念磕磕絆絆地走到顧傾城病房門口,腿上磕了一片又一片的青紫,他卻像毫無察覺一般。

推開門,病房裡,顧傾城坐在病牀上喝着粥,身旁,程萌萌和顧潔兒似乎在跟她說着什麼。

見到宋一念,三人都是一愣,而後神情各異。

顧傾城最先回過神,面色只是複雜了一瞬,而後微笑地看着他,一如既往的優雅端莊,還有淺淺淡淡的疏離。

“一念,你怎麼來了?”

宋一念精神有些恍惚,完全沒注意到顧傾城的表情,只是聽到了她對他的稱呼。

一念。

只有她會這麼叫他,在他們年少的時候。

四年了,再次聽到她這麼叫他,宋一念一瞬間就紅了眼眶,看着她的目光眷戀到癡迷。

病房內,一片沉寂。

“傾城……”

宋一念走上前,語氣顫抖,帶着小心翼翼,目光貪婪。

她還在他眼前,她還好好的。

“傾城。”宋一念走到顧傾城牀邊,突然跪倒在地上,抱着她的手,頭埋在她胳膊上,眼角的淚流進顧傾城的袖子上,喃喃道,“你沒事,太好了……”

六個字,猶如劫後餘生。

然,顧傾城卻是擰了擰眉,看向他的目光淡漠而又平靜。

身旁,程萌萌似乎想上前拉開宋一念,卻被顧潔兒攔住了。

顧潔兒衝她搖了搖頭,程萌萌怔了怔,看到了顧傾城的表情,放下心來。

她差點忘了,傾城姐這一次,是徹底放下了。

宋一念擡頭,想看看她,卻正撞進一雙清冷漠然的桃花眸。

精緻,攝人心魄,同時,也一片平靜。

宋一念突然心頭一痛,似乎有什麼他承受不了的事情悄然發生了。

“傾城……”宋一念眸子裡的迷霧早已消散,露出了潛藏的慌亂痛楚,“傾城,你怎麼了?”

“一念,”顧傾城微笑,“我很好,謝謝關心。”

一句話,疏離,劃分了界限。

一眼,沒有恨,同時,也沒有愛了。

宋一念猛地一怔,心痛到無法呼吸。

“阿念,”顧潔兒突然開口,道:“能不能耽誤你幾分鐘,我有話跟你說。”

宋一念攥緊了顧傾城的手,潛意識地想拒絕。

他有預感,顧潔兒要說的話,會讓他崩潰。

然,即使是這樣,關於顧傾城的一切,他無法拒絕。

粉身碎骨,在所不惜。

宋一念和顧潔兒離開了。

“傾城姐,”程萌萌試探地叫了一下顧傾城,見她微笑地看着自己,小心翼翼地問道:“你看到宋一念,是什麼感覺?”

顧傾城眨了眨眼,似乎是在思索。

就在程萌萌心提到嗓子的時候,顧傾城開口,語氣平靜,“我在想,以前的我,喜歡他什麼來着。”

程萌萌一怔,而後揚起了笑容。

另一邊。

……

顧潔兒看着眼前消瘦頹廢的宋一念,暗自嘆了口氣。

她也算是看着宋一念長大的。

宋一念對顧傾城的感情,她看得出來,可是她不明白爲什麼宋一念會不辭而別。

她心中,對宋一念有氣。

然,看着這樣的宋一念,她又有些於心不忍。

“阿念,”顧潔兒開口,臉上笑容盡散,表情有些威嚴,語氣有些沉,“你知道我姓什麼麼?”

宋一念愣了愣,不明白顧潔兒爲什麼這麼問,卻還是依言答道,“顧?”

顧潔兒搖頭,一瞬間,周身氣場驟起,“顧姓不是我的本姓,而是隨晟睿的姓氏,”頓了頓,顧潔兒接着道,“我,本姓餘音。”

餘音……

宋一念先是有些迷惑,而後猛地瞪大了雙眼,震驚地看着顧潔兒。

或者說,是餘音潔兒。

餘音,是一個古老的姓氏,據傳言,餘音氏族,祖傳催眠之術,家底之豐厚不可言喻。

然,數百年前,餘音氏族漸漸消失在了公衆的視線。

宋一念從沒想過,顧潔兒會是餘音一族的人。

而後,宋一念猛然想起,顧傾城……

顧潔兒接着說道,“傳說餘音氏族祖傳催眠術,其實只說對了一半,一開始餘音氏族學習催眠術並不是爲了其他,而是爲了活着。”

宋一念身子晃了晃,眸光亂得一塌糊塗。

“餘音氏族,其實有一種遺傳病,是精神類的,”顧潔兒微微垂眸,語氣有些凝重,“餘音氏族的人,比正常人多了一根神經,所以情緒波動更大,更敏感,更容易偏執,瘋狂。但是,與此同時,餘音一族的人,天生對催眠有一種敏銳性。”

顧潔兒頓了頓,“爲了防止精神崩潰,餘音一族的人,都會學習催眠術,久而久之,就成了傳說中的祖傳了。卻也正因餘音氏族對催眠術的精通,當時的領導人對餘音氏族有所忌憚,經過協商,餘音氏族淡出了人們的視線。不過經過這麼長時間,並不是所有餘音氏族都會遺傳到這種病,多數是潛在的,一輩子都不會發作,而這一類的孩子,餘音氏族都會讓他們從小學習武術,強身健體。”

這就是爲什麼,顧傾城會因爲宋一念的離開而崩潰到不能自已。

“宋一念,”顧潔兒看着面前失神的人,道:“你知道我爲什麼會告訴你這些麼?”

宋一念茫然地搖了搖頭,心臟卻一陣陣地緊縮,痛得難以抑制。

“因爲,傾城四年前,就崩潰了,”顧潔兒說着,表情不再嚴肅,而是有些心疼,心疼顧傾城,“我不知道你四年前爲什麼會不辭而別,但是宋一念,傾城不是正常的孩子,她已經病了,她沒有催眠術的天賦,卻因爲你,在自己都不知道的情況下把自己催眠了,也是因爲看到你有危險,從催眠中清醒了過來。”

顧傾城,從四年前就病了。

宋一念滿臉懊悔痛苦,“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會再離開她了,我……”

“結束了,”顧潔兒搖了搖頭,“傾城已經做了選擇,她讓我清除她對你的感情。”

宋一念呆愣了,臉色鉅變,“不……顧阿姨,你有辦法的,對不對?”

他承受不住地退後幾步,靠在牆上,全靠牆壁撐着,渾身無力,似是不能面對事實一般搖着頭喃喃,“不會的,不會的……”

他一遍又一遍地否定着,似乎這樣,讓他無法接受的事情就不會發生一般。

“消除的感情,再也回不來了,”顧潔兒看着他,說出口的話卻讓宋一念絕望,“餘音氏族的催眠術,無解。”

宋一念癱倒在地上,而後不知想到了什麼,眼前亮了亮,像抓住了什麼一樣,“可是她還會有感情,對不對?”

他卑微地,小心翼翼地,問着,似乎抓住了最後的救命稻草。

就算她不愛他了,他也不會放棄,他會讓她再次喜歡上他,只要喜歡就好,一點點就好,他不貪心,他可以什麼都不要,只要她還能再看着他。

顧潔兒沒說話,而是轉身離開了。

宋一念恍惚了一瞬,連忙扶着牆站起身。

他要去找顧傾城。

他不能沒有她。

然,他剛走到顧傾城病房門口,就碰到了洛洺。

一見宋一念,洛洺臉上帶着恨意和防備,擋在門口,看着他,語氣冰冷,“宋一念,你還來做什麼?”

“我要見她。”宋一念目光堅決,饒是穿着病號服,骨瘦如柴,依舊充滿了氣勢。

洛洺驚了一瞬,而後突然冷笑,“你有什麼資格見她?兩次,你都差點害死她,你有什麼資格?”

兩次?

宋一念僵住了,無力地扶着牆壁。

什麼兩次?

還有什麼,是他不知道的?

“怎麼?”似是看出了宋一念的想法,洛洺恨恨地看着他,道:“想知道?那我就告訴你,顧傾城四年前割腕,差點就死了。”

割腕?

宋一念心臟瞬間停滯。

眼前,又浮現顧傾城在出演林雪時,最後割腕的場景。

眼前,一片血色,而他,臉色瞬間青白。

怪不得,她不肯摘下手鍊。

怪不得,她執意要用右手。

怪不得……

原來,她所說的最後的禮物,不是手鍊,而是傷痕,

宋一念眼前一黑,一口鮮血涌了上來,然,他死死地掐着手心,滲出了絲絲血跡,疼痛讓他保持了清醒。

“我要見她。”宋一念聲音有些破碎,讓人聞之動容。

偏偏,洛洺對宋一念,恨着,越是看到他痛苦,他越是舒心。

“宋一念,她得過抑鬱症你知不知道?你害得傾城得了抑鬱症,害得她割腕,害得她車禍,現在,你還想怎麼害她?”洛洺看着宋一念越發沒有血色的臉,心裡一陣陣的痛快,“你欠她兩條命,你拿什麼還?”

“我……”宋一念啞言,眸中隱隱有些崩潰,似乎已經達到了承受值的頂峰,隨時會因爲痛苦而消亡。

他都做了什麼?

明明,她是他最不願意傷害的人,明明,她是他放在心尖上都覺得還不夠的人,明明,她是他最重要的人。

然,他害了她。

“阿念!”

發現宋一念不見的白崎匆匆趕到,見兩人的狀態,有些緊張。

宋一念的身體還沒好,千萬別受刺激啊。

“讓他滾遠點。”洛洺看向白崎,一字一頓地說着,而後推開病房的門,獨自走了進去,末了,還不忘把門關上,阻止外面人的目光。

開門的一瞬間,宋一念看到了顧傾城。

顧傾城似乎也看到了他,衝他笑了笑,禮貌,優雅。

宋一念捂上心口。

還在跳麼?

他感覺不到了。

下一瞬,在白崎的驚呼聲中,閉上了雙眼。

……

病房內。

“傾城,”洛洺一臉陽光的笑容,絲毫沒有剛剛咄咄逼人的影子,“我來看你了。”

“洛洺,”顧傾城笑着,打了聲招呼,而後問道:“我剛剛看到一念了,你們一起過來的?”

“你看到他了?”洛洺眼角猛地一跳,穩了穩心神,道:“你想見他麼?”

“說不上想不想,”顧傾城搖了搖頭,“畢竟是從小一起長大的朋友,雖然以前發生了很多事情,不過都過去了。”

過眼雲煙,何必糾結?

洛洺一喜,臉上掩不住笑意。

三個月後,顧傾城痊癒出院了,同時出院的,還有宋一念。

再見面,宋一念沒有直接衝到顧傾城面前,而是遠遠地,專注地看着她。

癡迷,眷戀,後悔,痛心。

顧傾城似有所察覺,轉過頭,見到宋一念的時候怔了一下,似乎被他眸中翻涌的情緒驚到了,而後微笑着點了點頭。

宋一念捏緊了手心,努力揚脣,盡最大努力回了她一個溫暖笑容。

他想衝過去抱住她,想一分一秒都不跟她分開。

但是現在還不行,傾城已經忘了對他的感情,他要徐徐圖之,不能操之過急,不能嚇到她。

那兩個月,他迷迷糊糊地想了很多,甚至……想把這條命給她。

後來,他清醒了,他不能那麼做。

如果他死了,傾城或許會嘆氣,會替他哀傷幾分鐘,轉眼就會把他徹底忘記,會在未來的某一天,愛上另一個人。

他,不會允許這種事情發生。

他要好好活着,活着才能陪在她身邊,才能愛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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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要用剩下的餘生,去珍惜他用生命愛着的人。

現在……他會慢慢來,就算想到血液都逆流,他也不忍心嚇到她。

見狀,白崎有些驚訝,看了看遠處離開的顧傾城,又看了看目光繾綣的宋一念,有些摸不着頭腦。

宋一念竟然這麼冷靜?

想了半天也想不明白,白崎索性放棄了。

這三個月,剛開始的時候,宋一念一直恍恍惚惚的,整個人頹廢得不得了,每天只會不停地擦拭着顧傾城的照片,看着,白崎一直擔心他精神出問題。

甚至,有一次,宋一念自己在病房的時候會拿着水果刀,面無表情地要往自己身上扎,虧得白崎回來了,及時攔下他纔沒出事。

從那之後,誰也不敢讓宋一念一個人待着,生怕他出什麼意外。

誰知道,兩個月之後,宋一念突然清醒了,卻似乎有了變化。

往日蒙了迷霧的眸子,一瞬間清明,眸中的扭曲帶着孤注一擲的瘋狂,沉到骨子裡的深情看得白崎都是一窒,越發擔心。

然,宋一念卻開始配合江醫生的治療,身體一天一天地好了起來。

白崎知道,宋一念是爲了有一個健康的身體,這樣,他才能陪在顧傾城身邊。

他要爲了顧傾城活下去。

出院後,宋一念回了宋家。

白崎清楚,宋一念四年沒有踏進過宋家的家門了。

當年,宋一念和姜慧苓可謂是母子情深,母慈子孝,羨煞了無數豪門貴婦。

畢竟,豪門看似光新亮麗,其實在外人看不到的地方,有些數不清的糜爛。

除了顧家的主母是顧晟睿力排衆議迎娶的之外,其他,幾乎都是商業聯姻。

沒有感情,自然不會有多和睦,然,宋家是個特例。

誰知道,宋一念會突然跟宋家大吵一架,而後搬出了宋家,退婚後甚至離開了B市,建立璟域公司,隱隱有自立門戶的意思。

回了原來的房間,白崎這才發現,宋一念的房間裡,同樣貼滿了顧傾城的照片。

宋一念輕撫着牆上顧傾城笑彎的嘴臉,指尖動作溫柔到不可思議,另一隻手從上衣口袋裡拿出一枚戒指,輕輕摩挲。

這是顧傾城還給他的那枚。

從‘茶莊’出來後,他清醒的第一時刻,就讓白崎把戒指拿回來了。

宋一念看着牆上的照片,照片裡,少女笑得嬌俏可人。

他會讓她再揚起這樣的笑容。

等到那個時候,他會依着她小時候的期望,向她求婚。

等到那個時候,他一定不會因爲羞澀而草草了事,也一定不會因爲自卑而選擇逃避。

忘了對他的感情,沒關係,他會讓她想起來,讓她重新接受他。

宋一念沒有想過如果顧傾城不接受他該怎麼辦。

他願意賭一把,賭上自己的命,若她愛他,他便生,呵護疼愛她一世,她若不愛他了……

宋一念這個人,也就沒有活着的意義了。

宋一念,便是如此地孤注一擲,壓上了自己,而勝負,全在顧傾城一念之間。

“調查這起車禍,”宋一念突然開口,泛着寒意,“把他抓回來,查清楚。”

白崎應了聲。

這起車禍,竟然到現在都沒有查清楚,肇事司機還在逃逸中。

宋一念眼中劃過一絲殺意。

所有傷害過傾城的人,他都不會放過。

包括……他自己。

“叩叩”

“阿念,該吃飯了。”門外,姜慧苓的聲音藏不住欣喜激動和不安。

“嗯。”宋一念淡聲應道。

饒是如此,姜慧苓也是頓時放下心來。

終歸……她的兒子還是回家了。

雖然,依然怨她。

姜慧苓癱坐在沙發上,捂着臉,遮住了滿臉悔恨。

若不是她年少輕狂,又怎麼會生出這麼多事端?

屋內,宋一念垂眸,目光貪戀地看着牆壁上的照片。

這一次,他絕對不會再放手了。

四年前,宋一念之所以會做出那樣一個讓他痛心至極的決定,是因爲他無意間知道了一件事情。

他,宋家大少爺,其實是個父不詳的私生子。

當年,若非他聽到父母爭吵,只怕這件事情,他永遠都不會知道。

------題外話------

啊啊啊,還是要先道歉,我以爲兩點之前就會開通道了,沒想到會超時(捂臉),跪求原諒

感謝所有訂閱首訂的美人們,第一卷結束啦~

這章碼的諾諾各種哭,咳咳,你們不會給我寄刀片的對吧

傾城對宋一念是有怨有恨的,而且她已經把自己催眠了,換句話說,就是她把自己給騙了,所以總要有什麼事情讓她“開竅”啊,而且宋一念也需要刺激,不然他內心總是有一點點自卑,強勢不起來吶,

然後呢,餘音氏族這個梗是諾諾自己想出來的,沒有科學依據噠,因爲後面的劇情需要呀,

下一卷開始就是追妻篇啦,不過剛開始會講一點點四年前的事情,宋一念也不會再掖着藏着的啦,不然什麼時候才能娶上媳婦啊~

話說,宋一念不是宋家的孩子居然被猜到了,我還想着最後揭秘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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