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英其深呼吸一口，很是認真地答：“我對薇薇的心意，我決定這輩子就放心裡了。”
林美景好半天說不出話來：“我記得我上次跟你說的話，是想讓你不要給自己留遺憾，不是讓你永遠放心底。你到底有沒有聽懂啊？”
“我又不傻，當然聽得懂。”葉英其一副釋然的模樣，聳聳肩，“我心裡面清楚，我和薇薇之間是沒有可能性的。我永遠不可能變成像二哥那樣的人，而她也不可能變成另一個薇薇。
“我對她的這種感情......放在心裡，就永遠都是美好的。如果說出來，這樣的風險，我覺得自己是承受不了的。我寧願保留它的美好，我不想失去它。”
林美景聽了，心裡好一陣酸楚。“她永遠不知道，你真的不遺憾？”
“這世上應該沒有不遺憾的吧？”葉英其一笑，“說不定，這樣纔是完美的？總而言之，我寧願它是這樣帶着遺憾的完美，也不願它被世俗破壞。”
林美景噗地一笑，覺得這話不對，但也對。她伸手揉亂葉英其的頭髮，感慨說：“理解不了你這種奇怪的思維。不過，你想怎麼樣就怎麼樣。這是你的人生，你看着辦。”
葉英其點頭，然後湊過來說：“二嫂，過幾天薇薇的生日。我想爲她準備一份禮物。”
“厲薇生日？”
“如果我送她我畫的畫，會不會太沒有創意？”
林美景拍拍他肩膀：“問題是，你最拿手的本來就是畫畫！”
“所以......能不能幫我想想，有沒有其它更有新意的？”
“有。”林美景露出一個調侃的笑，“我把我老公給你，然後你把我老公送她。”
葉英其呵呵一笑：“你捨得？”
“捨不得！”她非常明確地回答，託着腮幫來苦思冥想，“問題是，這厲薇最想要的東西還能有什麼呢？”
葉英其嘆了口氣靠着她：“薇薇什麼都有了。什麼都不缺。”“她就缺個男人。所以我說啊，你把自己送她，就挺好的。你也是華麗麗的帥哥小鮮肉一枚嘛。”
“二嫂！”
“好好好，我們認真地再想想。”
“這個生日，我想送點特別的。總覺得......以後不會再有這樣的機會了。”
見葉英其臉上閃過一絲傷感，美景一掌拍在他腦門上：“胡說什麼呢。”
葉英其正是呼痛，一個傭人敲門進來，說是有人來訪，而那個來訪的人是鄒啓明。林美景以爲他是來找葉文的，卻不想，他是來找自己的。
美景在會客廳見了他：“你怎麼會找我？”
鄒啓明欲言又止了好半天，很明顯是有些拉不下臉面。
“你怎麼了？有什麼話，說就好了，怎麼像個小女孩一樣扭捏？”美景一點也不介意在這個時候取笑上兩句。
鄒啓明這才說：“爲了雪莉。”
林美景愣住，有一些意外，然後笑了笑：“沒看出來，你還有這種情操。你想說什麼？想做和事佬？”
“我知道你們之間發生了什麼。”鄒啓明直入正題，“這件事。對雪莉的打擊很大。你應該去看看，雪莉把自己折磨成了什麼樣。”
美景心裡一揪，臉上卻什麼表情也沒有：“既然你知道發生了什麼，就應該也知道，這不是你能管的事情！我和雪莉的事，不關你的事。而且你是雪莉什麼人，輪得到你來管麼？”
鄒啓明表情有些掛不住，明顯是忍了一口氣，繼續說：“我從來都不喜歡你。我們彼此心裡都清楚。爲了你，文哥棄了我們幾個人這麼多年的心血。也是因爲你的緣故，方庭也受到了傷害。
“因爲文哥選擇了你，所以我這個做兄弟的，也想試着開始從心裡面尊重你。我並不想坐在這裡反過來被你嘲諷，之所以我還要說這些，全都是因爲我沒有辦法坐視不理。
“我確實不是雪莉什麼人，連朋友都算不上。但我不想見她那樣糟蹋自己。我聽她說過，你們三人超過十年的感情。她再對不起你，是不是也應該把話說清楚。好歹讓她別像現在這樣折磨她自己？”
聽完這番話，美景只能是笑：“如果你是我，你會怎麼做？”
“說實話，我不知道。”
“那你現在跟我說的這些又有什麼意義？！我和雪莉，超過十年的感情，要怎麼樣，都是我們自己的事情。”
鄒啓明點點頭：“我知道。所以我沒說讓你原諒她。而是希望你們能把話說清楚，不要再讓她這樣毀自己就行。”
美景輕哼一聲：“你這樣，覺得她會領情麼？”
“她不會。”鄒啓明不假思索地回答，然後一笑，“雪莉對我來說，就是我鄒啓明人生裡的一個無法控制的例外。她那個人，沒心沒肺，勢利虛榮，活生生就是個沒良心的白眼狼。”
“這樣，你還是來幫她說話？”美景定定地看着他。
“我不是說了麼？她是我人生的例外，一開始我沒有控制住，現在也控制不住。可能得不到的東西就越會惦記着。說不定，我和她的角色互換，我也會是那個有恃無恐的一方。”
“你還真坦白。”
鄒啓明無所謂地衝她一笑：“我對你們的姐妹情其實一點興趣都沒有，我也沒有做好人的意思。純屬出於自私的念頭，我只是想她能過了這個坎兒。”
美景沒說話。
“就當是給我一個面子。如果這個面子你願意給，我欠你一個人情。”
“什麼人情不人情的。”美景淡淡一笑，“我和雪莉之間，還用不到你的人情。”
“那我就當你是答應了。”鄒啓明說着起身，“走了。我還要去華雲那裡商量事兒。”
美景點頭：“慢走不送。”
鄒啓明走了兩步，又返回來：“有沒有什麼話要帶給文哥的？”
“帶什麼話？”美景愣了愣。
“不是說孕婦特別喜歡讓老公帶自己愛吃的東西回來麼？既然我來都來了。不介意當個傳話筒。”鄒啓明雙手放進褲袋裡，笑着說。
美景笑笑，對他這個笑還真是有點受寵若驚：“不了。我暫時沒有這種愛好。”
......
鄒啓明走後，美景捧着，呆滯了好半天才給茵茵打去了電話。
茵茵欣喜若狂，也在那頭哭得是稀里嘩啦。美景只能等她哭完了，再問雪莉這些天在幹什麼。茵茵說，雪莉這些天都沒有上班，每天都喝得爛醉如泥回來。今天。她又是隨便吃了兩嘴東西，就出去了。看打扮，還是出去廝混的。
美景讓茵茵準備一下，自己過去接她，然後一起去找雪莉。
茵茵沒有多問，只是說她先問問看雪莉會在什麼地方。
掛了電話，美景換了身衣服，讓勝男陪着出了門。
勝男開着車，知道她是要去找雪莉的時候，主動問：“原諒她了？”
美景精神不佳地微嘆口氣：“完全沒想過‘原諒’這種字眼。”
“你是想把她扔海里，還是毀她容，吩咐我就好。”
聞言，美景扭頭看她：“你覺得我現在是去幹這事兒的？”
勝男扯扯嘴角：“你去幹這事的話，我表示支持。”
這話把美景逗樂了，重心往勝男那邊挪了挪，說：“姐姐，你愛屋及烏真的讓我很感動啊。”
勝男笑而不語。
“如果是你，你會怎麼做？”
勝男看了她一眼，很是認真：“一次不忠，百次不用。絕不要給別人再一次背叛自己的機會！”
美景抿了抿脣邊，眼中盡是惆悵。
接到茵茵的時候，茵茵就說打了無數個電話給雪莉，雪莉都不接，現在也不知道，這個時候應該去哪裡找。
她們先是去了幾個雪莉以前愛去的餐廳和咖啡吧，都沒有見到她。問了一些她其它的朋友，也都不知道。
最後，美景直接給鄒啓明去了電話，讓鄒啓明找比她們亂轉要有效率得多。
等消息的這段時間，美景找了個咖啡廳坐着休息，然後又叫了東西吃。
茵茵一直挽着她胳膊，生怕她走掉。
“你什麼時候去澳洲？”茵茵問。
“現在還不知道。走之前，我會告訴你的。”美景說。
“你不知道這段時間我有多害怕。”茵茵說着，一幅要哭的樣子，“字也沒心情碼了，更新都斷了好幾天了。我想着。你可能已經走了，再也不會回來了，也不會再找我們了。”
美景摸摸她的頭：“怎麼可能。我要去哪兒，肯定要跟你說的。”
“你一條信息都不回。我還以爲......你是連我也一起‘打入天牢’了。”
“我煩心的事太多了，所以沒回你。”美景想要把葉家的事告訴她，卻發現自己連重新提及，都覺得很是無力。
“怎麼了？是不是出了什麼事？”
美景搖頭：“以後有機會再說。我先問問鄒啓明。”
“嗯，你問問。這天都黑了，都快九點了，怎麼還沒有找到人。”
美景剛把拿出來，鄒啓明的電話就打過來了，說雪莉人就在她常去的那家club裡面。
這家club，美景她們白天去過。
重新去到那裡的時候，club裡面更是熱鬧，形形色色的男女在裡面跳舞喝酒。
美景一眼就從人堆裡把雪莉找了出來。她穿着性.感的抹胸短裙，在舞池裡被幾個男人圍着跳舞，模樣放蕩而墮落。見此，美景二話不說穿過人羣。把那些男人推開，一把抓住雪莉的肩膀，讓她看見自己。
雪莉晃了兩下，明顯怔住。
下一秒，勝男已經過來，強行把雪莉給帶出了舞池，一路帶出了club大門，來到安靜的角落。
纔出來，雪莉就扶着牆角，蹲在那兒嘔吐。
茵茵拍着她的背，又氣又心痛地說：“才幾點，你就喝成這樣！你到底想幹什麼呀你！”
美景在一旁面無表情地看着，什麼也沒說。
“我要你們管了嗎？”雪莉突然就吼着把茵茵給推開，顫顫巍巍地扶着牆邊站好，臉上的妝都是花的，“不用你們管，你們可以走了。”
“你這是幹什麼！”茵茵急了，“林媽是爲了你纔過來的！你清醒一點！”
雪莉目光飄忽地看着美景。然後笑了：“林美景，你終於來了。終於來看我的笑話了？”說着，她上前兩步，“不必了！真的不必了！事情到了今天這種地步，我們之間還有什麼可說的？我不用你大發慈悲來可憐我，原諒我。我做的事，我認。
“以後我是什麼樣，也是我活該！以後我們兩個，井水不犯河水。你當你的豪門少奶奶！我呢繼續當我的黑心壞女人！”
美景看着她，一個字也不說，早就想過，她會是這種嘴臉。
“雪莉！”茵茵氣極了過來打她，一掌又一掌甩在她的胳膊上，“這是你該說的話麼？啊？這是你該說的麼？你跪着求林媽原諒還來不及，你現在還橫！你橫什麼橫！你做對什麼了？！”
雪莉眼睛紅得似要滴出血來，任茵茵就這樣打着。
“茵茵，別打了。”美景壓着聲音制止她，然後冷冷看向雪莉。“她不覺得自己做錯，你打她又有什麼用！她要墮落就讓她墮落，她想怎麼樣就由她，反正從認識她的第一天起，她從來就是個我行我素的人！”
雪莉輕哼一聲：“是啊，我就是這樣的人！你瞭解我，我確實就沒覺得自己做錯了。錯的人是你，是你林美景！”她吼着，指尖指過來。
勝男抓過雪莉的手腕。美景讓勝男別管，目不斜視地看向她：“我錯在哪兒了？今天，你告訴我，我聽着，然後好好學學。”
“林美景，你對別人好，別人就一定要對你好麼？”雪莉開口繼續，“你對別人忠誠，別人就一定要對你忠誠麼？是！我是和周承禮睡了！但是，你和周承禮從頭到尾就是錯誤的結合！是你！是你總是不停地在我們跟前唸叨，那個周承禮有多好有多好，和其它的男人不一樣！
“是你勾起了我的念頭！因爲我就不相信，這世上會有這種男人！事實證明，我是對的！我有想過要告訴你的，但是你把感情這種事當成是你的命！是你讓我開不了這個口，都是你！
“都是因爲你總把別人當成好人，所以我纔不想在你心裡變成壞人！對！爲什麼像你這種樣樣都不如我的女人，現在卻可以這麼好命？！爲什麼我不過是睡了一個不珍惜你的男人。現在卻成了罪人？！
“反正你現在也不需要我們了！以前那個總是第一個認錯的林美景現在也不存在了！你有了葉文，也再不需要我這種背叛你的姐妹了！”
啪——！
美景一把掌狠狠打在她的臉上，如果不是茵茵扶了把手，她早就摔在了地上。
“雪莉！你有沒有做錯，你承不承認自己做錯，和我半點關係都沒有！”美景瞪着她，瑟瑟發抖，“從始至終，不管是對誰。我都問心無愧！我唯一錯的，就是知道你糟踐自己，還出現在這裡。就算我知道你就是這樣的人，我還是出現在這裡。”
雪莉捂着滾燙的臉，臉上全是驚愕。
“別這樣，你們別這樣，十年啊，我們在一起十年啊。”茵茵哭成了淚人。
“十年......”美景忍不住哽咽，痛心疾首到無以復加。“這十年......除了我父母，我就只有你們兩個！我甚至想過，等我們老了也還要在一起，就算我們要死了，也要在一起。
“所以你說得對，是我錯了。是我把這一切都想得太美好，是我讓你們不得不跟我一起活在這種美好的假象裡面。這十年......都是我勉強得來的。從始至終，都是假的，都是我在自己自導自演。”
“不是不是。”茵茵哭着把雪莉抱緊。“雪莉，我也只有你們兩個啊，我們是真的真的是最好的朋友，最好的姐妹啊。什麼都不能把我們分開。你別再說假話了，求你說句真心話吧，好不好？
“你好好想想啊，我們比有些親姐妹在一起的時間還要長啊。那年因爲那個流感，我被學校隔離的時候，是你們兩個偷跑進來陪我的啊。還有好多好多，我們這十年都是真的啊。”
......
是啊，還有好多好多的事情。
美景只要想起一件來，都覺得
美景閉目深呼吸一口氣：“雪莉，我們好歹也是十年，就好聚好散吧。誰也沒有錯，也不需要誰原諒誰。從今以後，你是你，我是我，老死不相往來。”
雪莉肩膀開始顫抖，滿是血絲的眼睛裡涌出豆大的淚來，傾刻間就決了堤，哭喊道：“我錯了，是我做錯了。”
美景看着她身體緩緩往下，膝蓋重重磕在地上，眼淚也跟着溢了出來。
“我做過最後悔的事情......就是做了那件愚蠢至極的事情。”雪莉一拳又一拳捶在心口上，“我錯了，我錯了還不行麼？可是我還能做什麼，這是根本就彌補不了的錯誤！除了你們，我又還有什麼！沒了你們，我一無所有了！”
美景流着淚蹲下身去，哽咽得說不出話來。
三個人相對無言，只能是淚流滿面。
“跟我回去吧。”過了會兒，勝男過來扶她，小聲勸了句，“你這樣哭，對孩子不好，老闆知道了會擔心的。”
美景嘆口氣，伸手擦掉淚，對茵茵說：“你帶她回去吧，我走了。”
“林媽......”
“林媽。”雪莉突然抓住她的手腕，“我從來沒有求過你一次。我求你，原諒我，別和我斷絕關係，好不好？算我求你。”
美景心裡面痛得厲害，用盡全身力氣說：“我沒有辦法恨你，又談什麼原諒？我只是......再也沒辦法敞開心扉去對你好了。”
雪莉表情裡全是絕望，緩緩地鬆開了她的手。
美景站起身來，跟着勝男離開。
回到葉家時，美景已經是疲憊得不行。她在車上哭了很久，想着到了葉文面前絕對不能讓他看見自己這個樣子。
沒想到，葉文一直就在葉家門口等着她回來。
一見到葉文的臉，美景的淚又有涌出來的衝動。葉文什麼也沒說，只是蹙着眉頭看着她。
美景慢慢伸開雙臂摟上他的腰，腦袋落在他堅實的胸膛上。
“以後，不准你把自己弄成這樣。”葉文的聲音沉得厲害，美景聽來卻覺得心裡面全是溫暖。
她仰起淚痕未乾的小臉來：“遵命。葉先生不要生氣，我再也不敢了。”
葉文無奈嘆口氣：“回房間。”
......
回到房間裡，美景洗漱完就坐在陽臺上面，看着今晚還算晴朗的夜空發呆。
葉文從浴室出來，坐去她身邊，抱住她，讓她有個依靠的地方。
美景枕在一個舒服的位置，緩緩說：“阿文，我身上怎麼會發生這麼多的事情？”
葉文目光深邃地看了看夜幕：“一塵不變的人生，那多無趣。”
“可是我原來想過的......”美景忍不住自嘲，“就是無趣的人生。朝九晚五，相夫教子，孩子去上學以後，就和好姐妹在一起，逛街聊天，然後每天都這樣子重複。”
葉文也發出一聲笑，沒說什麼。
“我今天和雪莉說，和她老死不相往來。”美景淡淡地提起。
“後悔了？”
美景搖搖頭：“我知道，有了裂痕的關係，就算勉強修補好，也回不到以前了。還不如，就這樣說清楚，然後結束了吧。”
葉文沉默了會兒，用命令的口吻說：“我不允許你再因爲這個不愉快。”
“......”美景忍不住噗笑，“我沒事了。我只是突然很感慨，這世上還有什麼東西是真正可以永恆不變的。”
葉文想了想：“永恆不變的，只有這個世界。”
美景認同地點頭：“對，這個世界永遠不會變，變的從來都是我們。”
“還有你。林美景，你也不要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