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夢境,
總讓我們覺得似曾相識......
有些現實,
總讓我們覺得身在夢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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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景記得這個聲音。
那晚慈善宴,她躲在葉文房間衣櫃時,聽見過。努力再一回憶,確實是見過。
她猜測着三人的身份和來歷,胳膊一環:“因爲你一點也沉不住氣,眼神已經暴露。”
“我沉不住氣?我......”男人明顯不服,卻立馬惹來旁邊人的恥笑。
“早跟你說了!你這種幼稚的行爲,只會鬧笑話!”
“嘿!不是說好了,增加點戲劇性嗎?怎麼又變成我一個人的事兒了?”
“誰讓你表情如此浮誇,戲劇變喜劇。”
......
美景看着他們鬥嘴,當然也記得這個人。
反倒是位於最裡面的男人一言不發,一看就是個內斂沉穩的個性,一看也比這兩位城府深得多。
“林小姐不要介意。”果然,此人發了話,從自己開始依次說明身份,“華雲。王英。鄒啓明。我們都是文哥的好兄弟。”
“是啊是啊,你可千萬別生氣。”王英嬉皮笑臉的,一看就是裡面最話多的,“我呢也就是想跟你開個玩笑,所以才發了個那樣的短信。不過看樣子,你也沒被嚇到。”
鄒啓明又唱起反調:“就一個短信,能嚇到誰啊?再說,能做文哥的女人一定也不是什麼善男信女。”
美景蹙眉,這話聽上去就有點嘲諷的意思。
“嘿,你這人會不會說話!人家一姑娘,長得又美,氣質又好,怎麼就不是善男信女了?”王英聽了倒不樂意了。
“怎麼?你又迫不及待要巴結人家了?”鄒啓明滿臉不屑。
王英不甘示弱地還擊:“有本事。你當大哥呀。你如果能像文哥一樣,我也巴結你。”
“王英!你不說話,沒人把你當啞巴!”
眼看着兩人就要翻臉打起來,美景趕緊想制止:“那個......”
三人?刷刷向她看過來。
美景露出一個稍顯尷尬的笑容:“三位,既然葉文的確沒什麼事,而我還有事情,就先走了。”
“不不不,你別走!”王英急忙表示,但礙於出師不利落得個幼稚的第一印象,下秒即看向華雲。“還是你說吧。”
華雲儒雅一笑:“林小姐,別介意,我們兄弟幾個,就屬他們兩個最沒有正形。今天請你來,本意是想見個面認識一下,畢竟在婚禮上再見面,難免會生疏。”
美景覺得這個華雲倒是穩重,說出來的話也的確正經得多。
“我跟鄒啓明是伴郎。”下秒,王英笑得燦爛,“你的伴娘有幾個呀?”
美景笑笑:“如果舉行婚禮的話,伴娘是我兩個好姐妹的。”
“兩個?”王英眼前一下就亮了,“長得美嗎?都有男朋友了嗎?”
鄒啓明在旁邊嫌棄地翻了個白眼。
美景卻是忍不住樂了。“應該都算是沒有男朋友吧?”她覺得這樣回答應該是誠實的。因爲雪莉換男友如換衣服,有跟沒有並無區別。而茵茵所謂的男友,都是其筆下的男主角,現實生活中,她還單着。
“介紹給我!介紹給我!”王英急切得十分誇張滑稽。
“......”美景擰了擰眉,“人都沒見過,你就想讓我介紹?”
王英哈哈一笑:“未來嫂子都這麼美,你的姐妹也差不到哪裡去。”
旁邊,鄒啓明輕哼一聲。身子往椅背上一靠:“合作婚姻而已,什麼嫂子不嫂子的。”
美景收起笑容,明顯感覺到這個鄒啓明對自己是有敵意的。至於合作婚姻,她也沒料到,葉文是告訴了他們的。想想也對,這本就是事實。男人與男人之間,有時和女人間八卦並沒有區別。
“你有點風度行不行?”王英出言維護。
鄒啓明看向一邊,滿臉不屑。
“沒關係。他說的是事實。”美景大方迴應,“等時效一過,合作結束。也就各不相干了。所以,你們不必在意。不過,要讓你失望了。”她說到這裡,看向王英,“婚禮只不過是個儀式,所以伴郎伴娘應該是不需要的。”
王英一臉霧水:“不對啊,文哥不是說......”
“林小姐,留下來吃飯,文哥馬上就到。”華雲打斷了王英。
林美景愣了愣,葉文要過來?
今晚這個飯局,確是葉文安排的,主要也是要介紹他們三個給美景認識。
葉文到的時候,親自再做了一次介紹,這三人是他的兄弟,也是他的合作伙伴。席間交談間,美景這也才弄明白,王英是百貨公司老闆的獨子,公子哥一枚。鄒啓明表面上同是有錢人家公子,父親卻是金盆洗手的江湖幫派大佬。家裡生意在洗白前,全靠的是非法勾搭。
至於華雲,他始終儒雅得猶如一個聖人,不攀比家世,不透露背景,只是在談吐之間體現着自己的優越之處。
三人對葉文都存着一份敬畏,即使是王英這樣的‘皮猴’,也像在如來佛祖面前才知收斂。
美景看得出來,葉文對華雲最爲看重。席間總與他低聲交談,給人一種君王和軍師的即視感。
“文哥。”王英突然想起來,“方庭還真不蓋的,竟然給葉英喬安排了那麼多的慈善活動,讓他去洗白。”
他這話才說出來,就被鄒啓明狠狠剜了一大眼。
美景怎會感覺不出來,忌諱的就是她!
“我吃飽了。”她自覺放下刀叉,“出去走一走。”
葉文擡眸看她,只說了兩個字:“坐下。”
美景愣了愣,只好坐回,暗咒又防她,又留她,是搞什麼鬼。
“林小姐是自己人。”華雲的一句話,並沒有被葉文否定。
自己人......美景對這三個字。還真是覺得受寵若驚,只好重新拿起刀叉,安靜當個不作聲的參與者。
“那個女人如何?”葉文聲音清冷地問。
鄒啓明回答:“被我的人保護着,沒人動得了。”
“案子開庭前,不能出紕漏。”華雲表情嚴肅,“即使不能讓其徹底倒下,但也要削削他的銳氣。”
“不然,還是讓方庭別插手了。”王英看向葉文,“文哥,你說呢?畢竟。方庭又不是真的想幫葉英喬。”
水晶吊燈將葉文的臉照得明亮,美景卻在那上面找不到一絲一毫在意,或不在意。
“得了。你這也叫建議?”鄒啓明用胳膊肘頂了頂他。
王英不服,睜大了眼睛:“我這當然是建議。就因爲你們小心翼翼不敢提出來,還不是得我來背這個黑鍋!”
下秒,葉文淡淡說了句:“我自有分寸。”
......
是的,他自有分寸。如果有這個必要,他又怎會放過任何一個可以利用的人,可以助他的機會?!
回葉家的路上,美景坐在他旁邊,一直在想。他們的婚事,方庭是否知曉?
車裡一直很安靜,葉文更是環着手臂,閉目養神。
她在旁邊,毫不避諱地端詳着他的側臉,莫名想在那上面尋找着什麼。
“有話就說。”葉文冷不丁開口,美景着實被嚇了一跳。
她捂着跳得厲害的胸口,眉頭都緊擰在了一起,這人怎麼總能用耳朵看人?!“我沒話說。”她自己都覺得自己是口是心非。
然後就見葉文嘴角似有似無地扯了扯,一張好看的容顏上竟帶着訕意。
“聽聞王英開了個玩笑。”葉文倒是有話說。
美景將視線從他那長到不像話的睫毛上收回來:“我知道肯定不是什麼綁票,只是想看看究竟是誰在作怪。”
“爲何不是綁票?”
“你要是被綁票了,綁匪會先找葉伯伯,找我作什麼?我又沒錢,而且也沒人知道我們關係。”
“還不算笨。”
美景不覺得這是一種誇讚。“放心,我會越來越聰明,向你學習。”這也是她願意結這個婚的原因之一,和高段位的人在一起,還不能變聰明的話,那就可以人道毀滅了。
葉文在這時睜開了眼睛,胳膊放下,雙手交疊而握往腿面上一放:“給你學習的機會。”
美景愣了愣,言下之意是她可以想說什麼說什麼?!但眼前這幅捉摸不透的面孔害她擔心,這其實是一個坑,而且是個吉凶不明的坑。
“既然猶豫......”
“不是不是。”美景還是沒能忍住,“但你得保證,如果我惹到你了,你不能秋後算賬。”
葉文看着她,眼底的光沉了沉:“學會保護自己了?”
“你答不答應?”
葉文身體靠近了些,冰冷的眼神很是慎人:“不要以爲口頭承諾就可以拴住對手!”
美景心底緊跟着一涼,似懂非懂。
“這次恕你無罪。”葉文冷傲如君王。把眼神收了回來,
美景睜大眼睛,現學現賣:“不行!你說無罪到時候賴賬怎麼辦!寫個聖旨來!”
此話一出,葉文表情極爲陰沉地再度轉過頭來:“林美景,你是不是想死?”
美景打了個哆嗦,立馬認慫:“開玩笑,玩笑。”尷尬了十多秒之後,她清了清嗓子,趕緊說:“方庭知不知道我們結婚的事?”
葉文仍是冷冷看着她,已經用表情回答了,這是一個他不屑於回答的問題。
“那你會聽王英的建議,去讓方庭不幫你大哥麼?”她只好直入主題。
葉文看向前方:“現在還沒有這個必要。”
美景思考了一下這個話的意思,打破沙鍋問到底:“有必要的話,你就會去羅?”她說着摸起下巴,顯得比當事人糾結,“其實,方庭對你是餘情未了的。只要你一句話,她應該是會站在你這邊的。你大哥雖然是她的前夫,但我看啊,她現在幫這麼多。更多是因爲葉伯伯關係。
“如今,葉伯伯也看到了,接下來她會怎麼做,還是看誰更需要她了。其實,方庭這麼有能力的女人,你應該讓她站在你這邊的。關鍵,我看她就是在等這個機會呢,就看你拋不拋這個橄欖枝了。”
她說得正投入,只感覺到身邊有一股冷空氣越來越寒氣逼人。
她小心翼翼地看過去,葉文卻是露出一個笑容,只是笑得不怎麼友好。
“當我沒說過。”美景就知道這是一個坑,笑了笑,不得不坦承,“其實,我不知道你們之間的事。只是因爲上次見過方庭,所以只知道一些些。放心,我對你的過去,隱私一點都不感興趣。”
“接着問。”葉文字字加重,帶着命令的口吻。
美景肩膀一緊,腦子裡本就是一片空白。張嘴就問:“你以後會在外面養小三嗎?”
“介意?”
“不介意。”美景搖頭,“只是低調點,別弄得人盡皆知,別弄得我還要像所有人展示我很慘或者我很好,就可以了!”
葉文眼珠子蒙上一層光澤,終於恢復點笑意。“再問。”
美景現在完全不想問了,因爲這就像是一場沒有考題的考試,她只能抓到什麼問什麼:“告你大哥的那個女人,是你安排的嗎?”
“不是。”葉文答得乾脆。
美景一直以爲......但此時此刻,她不覺得葉文是在說假話。她十分感興趣地側過身子,等着葉文繼續說。
“想知道?”
美景用力點頭。
“自己去查。”葉文勾起嘴角,“答案正確,有獎。答案錯誤,就罰。”
“......”美景睜大眼睛,歸根究底,這還是一個坑。
她剛想抗議,行駛中的車子突然急剎車。美景尖叫着慣性向前,回過神來時,竟被葉文用胳膊擋在身後位置上。再看葉文,他已是撞在了前排椅背上。堅實的後背似是一面屏障,將自己安全地隔離在後面。
“老闆,對不起,你們沒事吧?”楊小寶臉色驚愕。
葉文把胳膊收回來,沒有責怪,只是問了兩個字:“何事?”
楊小寶一副難以解釋的表情,半天才說:“老闆,這車好像有點問題。”
美景愣了愣,然後就被葉文拉下了車,而且是以非常快速的速度。下了車。楊小寶就叫了修車行的人,而他們站在遠遠的路邊,看着修理人員在那裡操作。
這條偏僻的路上,偶爾有幾輛車經過。
美景無聊地踢着路邊石子,時不時看向葉文。他在一邊抽了好幾根菸,在煙霧中蹙眉的樣子透着幾分煩燥。
好半天,楊小寶跑過來:“老闆,車的確被人動了手腳。但這人很奇怪,手腳動得明顯不徹底。如果徹底的話,今天我們恐怕就......”
林美景在旁邊聽着,覺得太過誇張,甚至於是不相信。這樣的事情,好似只在電影裡見過。
“這是警告。”葉文眼神收緊,將菸頭往旁邊一扔,鞋底踩上去。
“老闆,車還是送過去徹底做一次檢查吧。”楊小寶建議,“替換車也馬上就到了,我先送你們回去。”
葉文下巴微微擡起,聲音沉穩地說:“不必。就開這張車回去。”
“可是老闆......”
葉文這時朝美景看過來:“你想跟我一起?還是坐另一輛?”
“跟你一起。”美景想也不想。
葉文面無表情,然後朝車那邊走了過去。
美景快步跟上。
說實話。美景重新坐上車的那刻,心都是懸着的。長這麼大,她從沒經歷過這種事情,現在細思極恐,整個人都在瑟瑟發抖。
但是身邊這個男人身上有一種東西,明知致命卻又吸引,莫名讓她相信,這車是可以平安無事開進葉家大門的。
直到下車步入葉家中廳大堂,他們都沒有說話。
“阿文。”葉英喬這時從樓上下來,面容帶笑。“美景也一起啊。”
美景沒說話,只是笑笑,不自禁地伸手觸到葉文的臂彎。
“大哥。”葉文停下腳步,笑容不冷不熱。
葉英喬過來就噓寒問暖:“這麼晚纔回來,公司事情一定把你忙壞了吧?看你這臉色,嘖嘖,真是不太好啊。”
葉文沒接他的話,只是保持着笑容。
“對了。我跟爸說,該給你配個咱家自己的司機。你這每天忙進忙出的,都只是你那個年輕小助理在開車。始終是不太好。毛頭小夥,開車毛毛燥燥的,哪天分心出個意外的話,就實在是不好了。”
葉英喬每字每句都十足一家之主的口氣,卻又帶着點別的意思。
美景自問是個反應慢半拍的人,都忍不住手心漸握成拳,咒罵這人做了壞事還明目張膽地站在這裡示威。她方纔在車上還在猜,可能是什麼商業競爭對手,但真真沒想到......
以前,她只覺得這個人不怎麼招人喜歡。現在。她才發現,原來不止是這麼簡單。
“謝謝大哥。”葉文目光一凜,面上是笑的,語氣卻是極盡冰冷,“司機的事就不必大哥費心了。經驗豐富固然好,但我的車,不是什麼人都可以開的。”
“喔?”葉英喬挑眉,歪着嘴笑。
“開我的車,倘若出了事故,就要跟我一起死。不是我的人,沒資格跟我一起死。”葉文同樣是笑。
葉英喬走過來:“沒看出來,你膽子這麼小?命而已,就怕了?”兩人四目相對,心知肚明地暗潮涌動。
美景在旁邊,抓着葉文的胳膊緊了緊,嘴脣也跟着抿住。
“大哥不要心急。”葉文不慌不忙地回,“人,總得有怕的時候。怕死沒什麼,要怕活着,那纔算真正有意思。”
“怕活着?”葉英喬聽不明白的樣子,“你這話,倒是稀罕。”
“大哥以後會懂的。我和美景回房間了。”葉文從容一笑,帶着美景就擦身而過。
葉英喬注視着他們背影,笑容立即消失,只剩下咬牙沉默。
電梯裡,美景再也忍不住:“是他......”
可她的問題還沒有完整,葉文就睨了過來。“這不是你要參與的部分。”
“只怕,我不想參與也已經是其中一個了。”美景現在心裡明鏡似的。
葉文看着她,待電梯門打開,揚起嘴角一笑,突然湊到她耳邊,小聲說:“我的敵人,不一定是你的。周旋其中,讓所有人成爲你的朋友,纔是箇中高手。”
......
美景坐在牀上,一直在想這句話。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想得簡單,做起來卻並不容易。她捫心自問,向葉英喬這種人示好?之前只是覺得他討厭時,就不情願了。
如今,知道他連命都敢害,連親兄弟都敢謀,就更是心有餘悸。
也許,她應該把這件事告訴葉俊華?但細想下來,她不覺得這是一個聰明的舉動。
......
接下來的幾天,她都有些恍惚。
離舉行簽字儀式的日子越近,她就越覺得自己被捲進了一個深不見底的漩渦。
唯一還算開心的事情,就是傳來楊依娜還在家裡面禁足反省的消息。
從那天后,楊母是天天來葉家求表現,無論是對葉老太太孝順,還是對她這個‘受害者’彌補。
她已經懶得應付,想出去和茵茵跟雪莉見個面,才偷偷溜出葉家大門就看見方庭開着車駛過來,那完全不減速的架勢,很有要撞上來的意思。
美景緊貼着大門站着,見車頭就在距離自己二十公分的地方急剎停下,擡頭就看見方庭那詭異的笑容,心裡咯噔一下。
不一會兒,方庭倒了把車,然後從車上下來,關上車門走過來。“不好意思,沒看見你。嚇到你了,真是不好意思。”
美景沒有表現出任何情緒,淡淡地說:“沒事。你真想撞也得換個地方,這葉家大門口的,多不划算。”
方庭看着她,露出一個漂亮的笑容。“才幾天沒見,感覺你有點不一樣了。”
“我就當這是誇獎了。”
“趕了巧,還沒有恭喜你和阿文馬上就要結婚。聽聞儀式就在這個週末?”
美景就知道,她應該是知道的。只是她此時的反應,如果說是演技實在太好,方纔也不會這樣撞上來。
“謝謝。如果有邀請你的話,歡迎來。”美景說這話,沒有示威的意思,只是將話就話。
方庭笑了笑:“我不會來的。讓我看着阿文和別的女人結婚,我沒那個心情。”
“我也沒那個癖好,邀請一個別有心思的女人來破壞儀式,只不過是客氣一說。”
“放心,我從未想過要破壞。”方庭笑得明亮,“只要阿文開心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