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念頭之外的想法都在瞬間裡被擠壓殆盡，她看着顧長遇，眼底血紅，七分執拗，三分請求……
顧長遇接觸到她的眼神，不覺怔了下……
他眉心微皺，沉默着轉身，拿出手機打了個電話，背對着她，他聲音壓得很低，似乎在下達什麼指令的樣子，待他再次回過頭時，神色和緩了下，桃花眼裡一抹安撫的笑意，“好，就在這裡等吧，希望他，早點處理完早點出來，不要讓我們等太久。”
林糖眼底驟然亮了下，“顧長遇，謝謝……”
顧長遇搖搖頭，朝門邊走近了一步，“不必謝我，虹妹子幾個也正在下面，還沒有離開，這個時候帶你下去，想必也會……多生事端。”
樑虹……
提到這個名字，林糖心底狠狠顫了下……
方纔樑虹的話還猶在耳邊，她……認定了她跟靳舜之間有什麼，她那麼的喜愛靳舜，對她多年的恨意好不容易要消退了去，就出了這麼一件事……
“顧長遇……”她聲音微頓，看了顧長遇，聲音帶着些小心的道，“今天……你知道，到底怎麼回事嗎？他們……我是說你們，是……怎麼找來的？”
空蕩蕩的走廊裡，顧長遇看着她……
她眼底晃動着壓抑的不安，幾日不見，似乎更加瘦弱了些，西裝外套披在她身上很是寬大，讓她吊帶睡裙下的雙腿顯得越發細弱起來，只是瑩白的膚色上，那些或青紫或紅腫的痕跡卻越發的明顯了起來……
他眼底微動，驀地避過眼去，“具體我也還不知道，這兩天外面傳了一些……一些不太好的傳聞，樑琛一直讓瞞着虹妹子，但消息不知怎麼，還是傳到了她耳中，她說要出來散心，待看到她往這邊來的跡象後，樑琛追了過來……“
“張瀾山……”林糖靠在牆邊，呢喃一般。
“什麼？”
“你說的那些……不太好的傳聞，是張瀾山告訴她的……”
“張醫生？”顧長遇微頓。
林糖點頭，嘴脣微顫，“你是說……樑琛，是追過來……的嗎？”
顧長遇沉默下，還未開口，林糖身後的門輕微的動了下，她驀地轉了身，反射性望着身後的門……
門緩緩被打開……
“穀雨，辛苦了。”
這是他的第一句話。
林糖怔怔看着他，他彷彿還是剛纔的模樣，但許是神經太過敏感，鼻端一抹的血腥味還是被她聞了出來，目光微垂，露在他的雙手……
他的手背，隱隱沾了一些紅色……
被他打開又堪堪掩住的門裡，林糖沒有看到靳舜的身影，只是聽到痛苦的悶哼聲……
顧長遇與他無聲的對視裡，兩人迅速交換了林糖看不懂的訊息。
“樑琛，虹妹子還在下面等着……”
他點點頭表示聽到了，而後徑直出了門，在林糖身前驀地俯身，伸手將她抱了起來……
林糖驀地瞪大了眼，還未說出一句話，就聽他對顧長遇道：“車準備好了嗎？”
“準備好了，就停在下面。”顧長遇很快的答道，兩人邊說邊走，步子很快，他沒有問顧長遇爲何沒有把她帶走，也沒有說裡面的靳舜怎麼樣了，只是這麼抱起她，步子快得彷彿她沒有重量一般。
顧長遇在一側，步子也很快，說完那句話，他頓了一下，走到樓梯拐角處，又加了一句：“虹虹似乎情緒很不穩定，需要我先支開她嗎？”
“不用。”
林糖擡眼看着他棱角堅毅的下巴，腦中的混亂比方纔還要更甚……
就這樣……被他帶出去了？
許是因爲她不知道方纔的房間內到底發生了什麼，所以纔會覺得比想象中更容易一些嗎？
樑虹的誤會，於玲突然的謊言，身上那些莫名的痕跡和腦中並不清晰的片段，全部的這些，都抵不上……
此刻被他如此抱在懷裡，他用着保護的姿態對着她，卻從始至終沒有看她一眼……
他臉上沒有了慣常勾起的笑意，她原以爲他冰冷的笑意已經讓她很是難受，但此刻才知道，他面無表情的時候，周身的風暴被壓抑在深深的冷意的時候，她連猜他的心思都沒有半分跡象去循的時候……
讓她的不安瘋了一樣的滋長，這……並不正常……
她以爲，從這裡出去的時候，是她解脫的時候……
他們走得很快，很快下了樓梯到了門口，長長的樓梯裡，穿過這一座與樑宅幾乎一模一樣的建築……
“這裡曾經是靳舜送給虹妹子的禮物。”
快到門口的時候，顧長遇看着林糖，說了這麼一句。
樑琛看他一眼，他後面的話就隱了去。
林糖心下微顫，這裡……
怪不得……
怪不得這裡跟樑宅佈置得那麼相似……
靳舜讓樑虹在這裡看到了……看到了那些的畫面……想來對樑虹的打擊，定然比她想象中更要嚴重……
顧長遇打開門，夜裡的寒氣撲面而來，只着睡裙和他的外套的林糖，渾身冷得顫了顫，樑琛不發一語，抱着她腳步越發的快，徑直朝車邊走去……
外面停着三輛車，路燈下，林糖認出了兩輛車是樑宅的，還有一輛，是顧長遇的……
隨着他們的走近，其中一輛車車門很快打開……
樑虹驀地跑了下來，目光落在樑琛懷中的林糖身上……
林糖身體僵硬得更加厲害，她掙扎了下，想要從他懷中下去，被樑虹這樣的目光打量着，她只覺滿身的難堪……
但他抱着她的手力道更緊了些。
“虹虹，讓開。”他開口，聲音帶着些啞意，對着面前擋着她的樑虹。
“不！我不讓！”樑虹呼吸不穩，幾乎撕着嗓子，指着他懷中的林糖，“哥！你爲什麼帶她下來了？！你忘了她做了什麼事了嗎？你要怎麼對靳舜我都沒有意見，可是我不許你把她帶回去！她是個騙子！是害人精，是賤……”
“虹虹！”他開口，眉心微皺。
樑虹嘴裡更加難聽的話堪堪嚥了回去……
“少爺，少爺啊，您要嚇着小姐了……”李阿姨匆匆扶過樑虹，“小姐您不要激動，少爺做事肯定有他的道理，你身子纔剛好一些，千萬不要激動啊……”
話裡是勸解，也是……提醒……
樑虹的精神狀況，經不起這樣的刺激。
樑琛眼神微眯，“穀雨……”
顧長遇上前，“虹妹子，外頭冷，聽我的，來，先讓你哥上車啊……”他說着，輕輕把樑虹往一側扶開……
樑琛擡步，朝車門走去……
樑虹臉色怔怔的，在樑琛走到車邊時，突然反應過來一般，驀地掙脫了李阿姨和顧長遇，直接衝到樑琛面前，狠狠向他懷中的林糖推了去……
樑琛抱着她極快的避了開，“虹虹！”他停下步子，語氣沉了些微，“不要在這裡鬧。”
“鬧？哥……你覺得我在鬧？明明是這個女人不……不知廉恥的搶我的靳舜！你爲什麼還能抱她？不嫌她髒嗎？！”她瞪大了眼，眼底血紅一片，神色間已有扭曲，林糖看得出她此刻的模樣……
像極了，她發病時的模樣……
心下微頓，她擡起不住顫抖的手，在樑琛的衣袖扯了下，想要示意他不要再說下去……
但這個動作卻落在一直注視着她的樑虹眼中，她眼底的扭曲更甚了一般，驀地尖叫一聲……
“哥！你放下她！我不許你抱她！”她聲音尖利，歇斯底里，“她跟靳舜上牀了你沒看到嗎？她那麼勾引阿舜你沒看到嗎！你還以爲她是當年的林糖嗎？還是說……當年的林糖也這麼會勾引男人嗎！”
“虹……”
林糖開口，不知是因爲冰冷還是心底的顫動，讓她的語氣輕微而脆弱不可聞……
良久的沉默裡，他像是在消化壓抑的情緒一般，半晌，道：“穀雨，帶虹虹，上車。”
顧長遇點點頭。
他目不斜視，徑直朝車邊走去，將懷裡的林糖放進車子……
“哥……你要帶她回去？露露姐怎麼辦？別忘了，露露姐已經住進你的房間了！你打算讓她住哪裡？”
林糖驀地一顫……
——砰
車門關上，樑琛轉身向駕駛座走去……
像是沒聽到樑虹的話一般……
顧長遇半推半扶的帶着樑虹向另一輛車子走去……
林糖擡眼，下意識似的，擡眼像不遠處剛出來的建築望了過去……
二樓唯一亮着的房間裡，影影綽綽間，她似乎看到一個模糊的人影……
許是她神思太不清醒了，竟覺得那人就是靳舜，並且……
還朝她……
笑了一下……二更。晚安
二更。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