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糖知道她不該跟靳舜來的。
是因爲他說是關於樑琛的，還是因爲他意味不明的又說她不看一定會後悔，不管是因爲哪一個，她隨他繞過甲板小半圈躲在一堆酒桶後面時纔有些清醒過來，她真的醉糊塗了嗎，怎麼就真的跟他來了……
“後悔了？”因爲做賊似的躲着，兩人的距離捱得比以往要近，靳舜壓低了聲音，呼出的氣息在黯淡的燈光下一圈圈的白氣冒着。
林糖身子撤後了些，“後不後悔，還得看靳少爺到底要我看什麼。”
“你還真是……”靳舜眨眨眼，“一般女人跟我捱得這麼近，哪還有心思看什麼戲，都恨不得跟我雙雙做起主角纔是，林糖小姐你還真是女人裡的一股清流。”
林糖看着他，這麼近的距離看，他的臉毫無瑕疵，好看得驚心動魄，只是知道這人純良的外表下，可不是純良的心思，最近輕抿，她道：“謝誇獎，靳先生你也是，涼城子弟裡的一股泥石流。”
“噗……”靳舜差點笑出聲，林糖頭一次見被諷還能笑出來的，撇撇嘴嚥了繼續諷刺的話。
“林糖小姐怎麼不說了？”
“因爲我看你好像很喜歡被罵。”林糖聲音淡淡。
靳舜挑眉：“我好像沒得罪過你吧，還好心帶你來看戲，何故讓你看不得我開心。”
林糖眼神定定，“這是相互的，好比現在，靳少爺帶我來看戲的原因，我想也並不是爲了讓我開心。”
“林糖小姐你這般聰明，讓我更想早點追到你了。”他笑，眼底眸光沉了沉，“我只是想讓你看清一些事……”
說着，他語氣緩了緩，微轉了頭，“噓，要開始了。”
隨着他的話，林糖微提了心，手心不覺收緊，緩緩，轉過頭……
他們所在的位置，正好是遊輪另一扇通往甲板的門，此時，這扇門打開來，兩個身影走出，一高一矮，看模樣，一男一女……
隔得並不算遠，她又怎麼會，認不出……那男人，正是……
“琛哥，我好想你……”
帶着哭腔的聲音一出，林糖瞳孔驟縮，怎麼會，怎麼會是……
似很滿意她的反應，靳舜勾脣笑了下。
林糖眼神直直的望着那邊，看着披着斗篷外套的白露一把抱住了那個頎長的身影，那人，卻並未推開她……
“琛哥，我以爲你會願意來見我了……”
白露的聲音帶着喜極而泣，“琛哥，我以爲再也見不到你了……我就知道，你不會被那個女人迷惑……”
心中微顫，林糖聽到那人的聲音傳來，“東西都帶來了？”
“嗯，你讓我做的事我怎麼會不做。”白露的聲音透着歡喜，“只要你肯見我，你要什麼我都會給。”
“白露……”
“我知道，我知道琛哥你要說什麼，你放心，我來的事誰也不知道，我不會告訴任何人，可是，那個女人，你什麼時候趕走她？”
林糖手心攥緊，她無法否認心底的念頭，白露口中的“那個女人”，極大可能，是她……
“虹虹的病還需要她。白露，這些不是你該管的事……”
腦中轟的一聲，他後面還說了什麼她聽不清了，腦中空白了一瞬，反應過來後，才發現自己抓了靳舜的衣袖，攥得死死的……
靳舜望着她，眼中隱隱擔憂。
怕被人發現一般，那兩人很快離開，空蕩蕩的甲板上，似乎更冷了些。
靳舜拍拍自己的肩膀，“要不要借你靠下。”
林糖沒有說話，只搖搖頭。
“咳咳，我可不是趁火打劫啊，你自己看到了吧，你自己覺得是他的人，人家可是隨時準備一腳踹開了你呢，看樣子還跟白家的小姐糾纏不清呢，你看我雖名聲不好，但從來不做腳踏兩隻船的事，要不……”他湊近了她，“你跟我好了，先踹了他，這樣豈不是能報復了他？”
林糖看着他放大的眉眼，緩緩開口，“靳少爺讓我看的戲，就是這個嗎？”
許是她聲音太過冷靜，靳舜倒是愣了下，一個愣怔後，臉上嬉笑的神色就褪了不少，“怎麼，非要抓姦在牀你才死心？”
話裡，不由就帶了嘲弄，純良褪去，看起來多了分陰鷙。
林糖緩緩起身，並不驚訝他的變化，許是因爲太冷，讓她出口的話有些微的顫意，“不牢靳少爺費心，他打算踹我也好，睡其他女人也好，在他還需要我的時候我就不會離開。”
她淺笑說着，連她都訝異她的沉靜，畢竟……心裡疼得快要麻木了……
她一直知道他留下她在樑宅，是因爲樑虹的病需要她，在有過些微的幻想後，她又重新認清了現實，更知道那些幻想是多麼可笑，那人依舊是……恨她的，但心裡蔓延開來的疼意卻是騙不過自己……
“林糖小姐，你是不是把自己的位置放得太過卑微了？”靳舜了起了身，居高臨下，睨着她，“樑琛能給你的，我全都能給，他不能給的，我也能給，林糖小姐，你有更好的選擇。”
林糖定定看着他，“靳少爺如果沒有別的事……”
靳舜伸手，一把抓住她的胳膊，“嫌籌碼不夠？靳太太的位置怎麼樣？”
林糖一滯。
靳舜勾脣，幾乎瞬間，又恢復那個略帶純良的表情，蠱惑道：“樑琛的妹妹都沒能得到的位置，只要你肯，我就能給你。”
“你……”
他緩緩鬆了手，眼底勢在必得，“如何？”
林糖收緊的手心緩緩鬆開，驀地擡手……
——啪！
靳舜的臉側，多了一個巴掌印。
“你不配提她！”她呼吸急促，幾乎控制不住的思緒，冰涼的夜風裡，幾乎察覺不到冷意，她直直盯着靳舜，“靳少爺，你讓我覺得噁心。”
靳舜還在怔愣裡，萬想不到竟會有一天被女人打了巴掌……
“靳少爺，我再說一次，你那套法子對我沒用，我就算噁心了樑琛，也不會跟你，靳少爺閱女無數又如何，你以爲一棟樓幾張卡能換來能打發的女人很好？呵呵，待你真正真心的，纔會被你傷得最深！而你，連提她都不配！”
涼風透過披肩的縫隙，落在脖間的掛飾上，她又想起樑虹的話，想起她提到眼前這個男人時的神情……
與靳舜直接鬧翻很不理智，但她……還是沒能控制住自己，這個巴掌扇出去之後，原先的壓抑更相識的打開一個缺口般，她臉色極冷，說出的話更冷，“還有，別以爲你的花樣我真的不知道，白露出院那天，你出現在白家別墅門口了吧。”
那天，在白臨風出現之前，她看到兩個身影，其中一個她不敢確定，但在靳舜三番兩次出現後她漸漸確定下來……
“是你，和蘇晚美吧。”
另外一個是蘇晚美，她很容易就認出，因爲在去白家之前，正是蘇晚美在樑虹面前捅出了白露的事纔會有了後面的發展……
話落，靳舜擡手，擦去嘴角的血，“夠狠，夠聰明，林糖小姐，你這樣會讓我更加想要得到你。”
林糖胸腔起伏不穩，情緒還在波動，她手心收緊，轉身就走，再跟他多待一秒鐘都是煎熬。
“來都來了，不一起把另一個一併見了嗎？”身後，靳舜的聲音帶着些啞意。
另一個？
腳步微頓，就聽到一個女人的聲音響起……
“林糖，這麼急着走幹嘛，樑琛可是跟白露正打得火熱呢，你也不怕撞見了不該見的。”不知何時，蘇晚美出現在不遠處的欄杆旁，裙子外裹了大衣，早有準備一般。
林糖回頭，“我不像你，對這種事這麼有經驗。”說話時，目光掃過一旁的靳舜，見他嘴角勾起，看戲一般。
“這個時候了還嘴硬？”蘇晚美冷笑一聲，“林糖，我可不是來跟你吵架的，你難道就不想知道樑琛讓白露拿來的東西是什麼？”
“怎麼，難道你想告訴我？”心底鈍痛，面上神色還是不變，她冷冷凝着蘇晚美。
“沒錯，”蘇晚美勾脣，“我得不到樑琛，也不想讓你在他跟前過得安穩。”
她毫不掩飾她的目的，林糖眼神微眯，擡腳向她走近幾步，連她自己都不知道，只是想看看蘇晚美搞什麼花樣，還是……真的抗拒不了她給出的理由，她知道此時最明智的就是轉身而走，可蘇晚美的話帶毒的蠱惑一般，拋出了她抗拒不了的誘餌……
她走近，站定，看着她。
蘇晚美伸手，露出手心裡的東西……
林糖擡手去拿，蘇晚美卻猛地攥住手，連同她的手腕一同攥住，整個動作極快，林糖還未反應過來，就只覺身前被她大力一股力向一面推去……
“啊……”
身子不受控制的向一邊歪去，使不上力氣，被凍麻木一般，她發出一聲短促的尖叫，身子撞到甲板的欄杆，她心底那口氣還未松下，就聽到一聲斷裂的聲音……
那欄杆竟順着她的力道一併向外斷了開……
“去死吧……”
蘇晚美冷冷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