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sr樓下,徐來要跟我一起上去時,被我拒絕了。
我說,“只是去告個別。”
十二樓還是很清冷的樣子。
我剛到門口就遇到了鳳凰男,他看到我很驚訝,“蘇,蘇燃,你回來啦?”
他的目光落到我的肚子上,嘴巴也張得很大,“你,肚子好大...”
我笑笑,“嗯。”
往前走了幾步,看到師奶的辦公室坐了個新人,我就回頭問,“師奶走了?”
鳳凰男有些頹廢地看着我說,“不止師奶,月月也走了。”
我原先坐的那個位置沒有人,我就坐到那,打開電腦。
鳳凰男還沒走,一直站在我旁邊。
看我回頭,就急忙解釋,“不是,你忙你的,我站會兒...”
電腦一開,我就點開郵箱發信,輸入辭職信三個字。
鳳凰男哀嘆一聲,“怎麼剛來就走了啊。”
我看着他問,“範總監呢?”
他指了指最裡面的辦公室,“在裡面呢。”
我花了十分鐘寫完辭職信,又把它發到範總監的郵箱。
鳳凰男看我收拾東西,臉色有些黯淡地問,“不去跟範總監打聲招呼嗎?”
我“嗯”了聲,“等會去。”
等我擡步走向範總監的辦公室時,身後的鳳凰男有些自嘲地笑着說,“蘇燃,你還是不想跟我說話的對吧。”
我回頭看着他,點點頭,“對。”
鳳凰男低下頭,突然說,“範總監最近心情不太好,你別問太多,有什麼想知道的,可以問我....抱歉,我忘了,你不想跟我說話,如果你想知道,我可以告訴你...”
我輕輕“嗯”了聲。
轉身不再看他。
範總監像是一夕之間滄桑了十幾歲,面色憔悴不堪,手邊的咖啡早已冷卻,他還是面不改色地一飲而盡,像是在喝酒一般,身上的氣息多了幾分讀不懂的決絕。
看到我敲門進來,他了然地問,“過來離職?”
我點點頭。
他指了指一旁的沙發讓我去坐。
我搖搖頭,“坐久了,先站會。”
範總監點點頭。
他不說話,我也沒說話。
整個辦公室安靜的有些詭異。
範陸其實是個挺有魅力的男人,年近四十,但五官端正,眼尾狹長,眸色雖然偏灰,卻自成特色,顯得整張臉都散發着儒雅的氣息。
可現在,這張臉的眼睛下方一圈青色,胡茬也有些雜亂。
我輕聲問,“最近出什麼事了嗎,你看起來臉色很不好。”
我想幫他重新倒杯咖啡,卻被他搶着攔下了,“肚子這麼大了,就別亂折騰了,這些不打緊,我自己倒。”
他說完自己出去倒了兩杯進來,一杯熱水給我,一杯咖啡放在桌上。
卻是冷咖啡。
他嘆了一口氣說,“都走了,就剩我了。”
我指了指外面,“還有一個陪着你。”
範總監搖搖頭,“年輕人啊,心性都還沒定下來,他是一定會走的,時間早晚罷了。”
我抿嘴不做聲。
我一開始問他出什麼事了,他選擇避開了。
那我也不好再問。
等我走出門口時,他才追出來猶豫着問我,“你有去看看她嗎?”
我有些怔愣地回頭看着他,“誰?”
範陸面色糾結,卻還是沒告訴我那個誰是誰。
我偏頭問,“你說師奶?”
他渾身立馬僵硬起來,咳嗽的動作很突兀。
隨後避我如洪水猛獸般突然關了門,對我說,“沒事,你回去吧。”
我輕輕地隔着辦公室門問,“師奶出什麼事了嗎?”
範陸的背影隔着透明的辦公室玻璃,像是震了震,然後才輕輕朝我揮手。
是讓我離開的意思。
我走到門口,按了電梯。
電梯門叮一聲打開時,我想起了那個女人。
在電梯內安慰着我,抱着我,幫我揉腿的那個女人。
如果說,我在峽市唯一交過哪個朋友。
那麼,就是她了。
我回頭去找鳳凰男時,他正守在茶水間泡麪。
我知道他的經濟狀況,可看到他等着泡麪時的樣子,突然就覺得有些可笑。
我突然開口問,“你做了那麼多,到頭來什麼都沒有得到,不覺得可惜嗎?”
鳳凰男背對着我,乍然聽到我的聲音,嚇了一跳。
他捂着心口朝我道,“嚇死我了!”
我,“.....”
幸好他沒有學林歡捂着胸口的樣子,不然,我一定要懷疑他的性取向。
他驚訝完了又問,“你剛說什麼?”
他說話的時候把手往身後的屁股上擦了擦。
林歡說過,當一個人緊張的時候,雙手會無意識做出很多大腦都未曾下達的指令。
論起來,我實在不必要和一個剛出校園的大學生計較。
何況,還是個窮困學生。
他的穿着一如既往的寒酸,一件汗衫,下身的牛仔褲都被洗的發白了。
身子骨瘦瘦長長的,露出來的兩條胳膊都可以看清突出來的骨架。
我就說,“泡麪好了,你先吃吧。”
他很拘謹地站在那,“不,你先說吧。”
我看着他。
又看了眼琉璃臺上的那碗康師傅泡麪桶。
直到坐到餐廳的桌上。
我還是不敢相信,自己居然帶着鳳凰男,坐到了餐廳裡,一起吃午飯。
他在外並沒有表現出很窮酸的樣子,拿到菜單隻說,“要一份小牛排,七分熟。”
服務員又問,“飲料呢?”
鳳凰男就說,“一杯熱牛奶,一杯冰水,謝謝。”
等服務員轉向我的時候,我就指着菜單說,“這一排全要,再要一份蝦。”
服務員有些訝異地看着我,重複問了遍,“這一排是全要嗎?”
我點點頭。
她又說,“那我報一遍啊。”
我說,“不用報。”
等服務員走之後,鳳凰男就從錢包裡抽出兩張一百的放到桌上,“蘇燃,我請不起,但我付得起我那份。”
我扯了扯嘴角,“我問你,你是不是覺得,我嫁給了金慕淵,所以我吃穿不愁?”
鳳凰男愣了下,面帶尷尬的點了點頭。
我笑了,“還算實誠。不過,我想告訴你的是,即便我沒有嫁給金慕淵,我依舊吃得起我想吃的每一樣東西。”
鳳凰男臉色發白的看着我,像是知道我要說什麼一樣。
無力阻攔,只能忍耐着,聽我說完。
我說,“鳳凰男,這個社會,沒有人可以不勞而獲。”
他和月月一樣,想傍着有錢人鹹魚大翻身。
窮人永遠羨慕富人。
可他不知道。
富人一直嚮往去過窮人的簡單生活。
角度不同,世界觀也就各不相同。
我慢條斯理地整理着桌上的餐布,對他說,“所有人都要爲自己所得到的,付出相對應的代價。”
頓了頓,我說,“月月也一樣。”
“你知道月月的事?”他擡頭問我,表情有些麻木。
我伸手做了個暫停的手勢,“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服務員上了熱牛奶和冰水。
不知道是不是看我們的氛圍很像是吵架的夫妻倆,她直接把冰水放到了我面前。
是想給我去火嗎?
我,“.....”
鳳凰男越過桌子,把我面前的冰水換成了熱牛奶。
餐桌選的是四人座的比較寬闊,所以一排四份牛排端上了桌,還留有許多空隙,緊接着服務員端上了一盤超大的霸王蝦。
鳳凰男訝異地看着我,“這些,你能吃完嗎?”
我笑出八顆牙齒,“不是我,是你。”
鳳凰男,“.....”
我又給自己叫了份粥。
小口喝着,“我是想問問,師奶她發生什麼事了?”
“啊?範總監沒跟你說嗎?”鳳凰男應該是餓極了,餐刀切下一大塊塞進了嘴裡。
幸好他嚥下之後纔開口說的話。
我攪拌着有些燙的粥,“沒有。”
鳳凰男面色糾結,“哦,那他不說,我,還是不告訴你吧。”
我皺着眉問,“什麼意思,師奶的事和範總監有關係?”
他點點頭,“嗯,可以說,有直接關係。”
在我剛想問話的時候,餐廳外走進來一個熟悉的陌生人。
披肩的大波浪,緊身的金色包臀裙,臉上的妝容精緻妖豔,她勾着旁邊一個男人的手臂。
這個男人看起來三十五歲上下,算不上年輕,卻也不算老。
渾身上下都散發着鑽石王老五的氣息。
土豪的氣質一覽無遺。
兩人一起說說笑笑地走了進來。
如果不是知道中國的化妝技術堪比韓國的整容技術,我想,我肯定認不出眼前這個女人。
不過,我還是認出來了。
月月。
鳳凰男看我一直盯着前方,不由回頭看了一眼。
這一眼讓他手上的刀叉都掉落在地,發出一聲清脆的響聲。
他有些慌亂的蹲下身去撿。
這不算大的動靜還是引起了月月的注意,她首先看到的就是我,再來就是站起身的鳳凰男。
即使臉上的妝粉撲的挺濃,可依舊無法掩飾她看到我們時,臉上一瞬間的僵硬。
她身邊的男人朝我們的方向看了一眼,我看到他的口型問,“認識?”
月月身子僵了下,搖搖頭,“不認識。”
男人再次朝我看了一眼,我朝他禮貌而疏離的笑了笑。
然後他攬着月月坐到了裡面我們看不見的位置。
毫無疑問,他知道,月月認識我們。